草叢中的刺客

唐昭宗十四年,即天複二年,拓拔宇之父拓拔詢逼宮篡位。南詔國末代皇帝十五歲的舜化貞與他不滿一歲的兒子相繼慘死,拓拔洵殺光八百皇族而自立為南詔皇帝。這些年中,南詔皇帝仿盛唐禮儀。立嫡長子拓拔浩為太子,住於東宮,其他年紀稍大的皇子為親王,居住於親王府。二皇子拓拔宇被封為成親王,出宮獨立居住於成親王府。

戰事頻發,這種靠謀朝篡位而登上帝位的皇帝怎麽可能放心把軍權交給外人?一來太子乃國之儲君,身份高貴,不宜去戰場冒險;二來太子出門也常常遇到殺手暗殺,搞得太子不怎麽愛出宮;三來太子打仗的本領不是怎麽強,他打敗仗是常有的事情。那拓拔宇文治武功雙全,所以皇帝常常派二皇子拓拔宇帶兵打仗。拓拔宇南征北戰,戰功赫赫,漸漸雙手沾滿血腥,為人也越來越冷酷殘忍,手上握有重兵。

這一日,二皇子拓拔宇帶著大隊人馬回京都。在戰場上掙紮了幾個月,從春到夏,終於凱旋而歸。他將大軍駐紮在離城八十裏的地方。自己帶著主要將領繼續前行。

他今年隻有二十二歲,已經打了幾年仗,坐上了太尉兼兵馬大元帥之職,這次又是凱旋而歸,他和自己的侍衛以及部將們騎在馬上興高采烈地回城。因為他們身後還跟著一部分步兵,所以隊伍的速度不算快。

武功高強而長得最高的張超忽然警惕起來,他裝作若無其事,手卻悄悄摸到馬頭上去拿弓箭。

“抓活的,看起來輕功很一般。”旁邊老謀深算的李衝低聲說道,他的表情上絲毫不見異常。

“這鳥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奸細還是刺客!”張超細心觀察著。一邊的矮坡上藏著個綠衣人一路鬼鬼祟祟尾隨著隊伍。綠色身影隱隱約約掩藏在矮樹和幾尺高的荒草中,還真是不好發現。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時候跟上來的,又準備幹什麽。

拓拔宇出門遇到暗殺的次數越來越多,所以哪怕打戰,拓拔宇也隨身帶著武功高強的侍衛。

張超一陣觀察後斷定刺客武功一般,再也不客氣,忽然調轉馬頭向那矮坡飛速衝過去。那綠衣服的人大驚,嚇呆了,居然沒有往後奔跑。張超如從高空急撲下來的雄鷹一般,氣勢洶洶躍下馬,擒拿手如電一把抓過去,試圖抓住綠衣服的刺客。

“張大哥。手下留情!”那刺客連忙試圖躲閃,武功卻太弱,一把就被張超給抓住,他急急喊著向張超求情。

“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麽?”張超連忙鬆手,哭笑不得。隻見麵前之人雖然頭戴男子頭巾,身上穿水綠色勁裝,卻皮膚白皙,薄施脂粉,顯然是個小姑娘。現在她滿臉緋紅,尷尬無比,不正是府上還在受訓的小侍衛林珂嗎?

“我……”林珂低著頭,神色慌亂,卻不知道怎麽替自己辯解。她已經很小心隱藏行蹤了,卻還是被張超他們發現了。她心裏實在著急,卻一時編不出合適的借口,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

張超看她那萬分尷尬的樣子,大惑不解,這小丫頭武藝低微,若說有什麽不利於二皇子的想法,她也膽子太大了吧。他本來想把她放了算了,無奈現在大部隊已經受驚停下,他隻好將她帶到主帥麵前。

真是殺雞用牛刀,大動幹戈抓回來的居然是個還未出師的小侍衛,張超自己都覺得晦氣。他站在拓拔宇身後,和莫名其妙的李衝麵麵相覷。

“怎麽是你……”拓拔宇也摸不著頭腦,這個小丫頭搞什麽鬼啊?剛才他還以為是哪家的笨刺客,差點一箭就射過去呢。

“我……”林珂惶恐萬分,急忙一下子跪在地上,她低著頭,滿臉急得通紅,如火燒一般,她實在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的行為。

都怪自己輕功太差勁了,穿著一身綠隱藏在綠草叢中,竟然還是被發現了。

“我可告訴你,這個季節,那麽深的草裏,可是有很多毒蛇的,你可膽子真大,誰派你來的。”拓拔宇不耐煩了,嚴厲地說道。

“我……我……我想看一下殿下是否平安,卻驚擾了殿下大駕,屬下罪該萬死,請殿下贖罪。”林珂戰戰兢兢地跪著,頭埋得更低,聽到拓拔宇嚴厲的責問,她聲音顫抖地回答著。原來,林珂前段時間得知拓拔宇今日回城,就焦急等待著。

拓拔宇去戰場打仗,一去三個多月,既無信件也沒有人報信。戰場上風雲突起,吉凶實在難測,也不知道拓跋宇到底怎麽樣了。她實在是既擔憂他又思念著他。昨天晚上,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左思右想了一宿,特別想立即看到拓拔宇。

要知道拓拔宇回城之路很長,回城之後還要去宮裏赴宴……反正要耽誤很久才能回府。她就想去路上接風,但是自己有什麽資格呢?後來她想自己已經練了幾年輕功了,偷偷躲在一邊看幾眼應該沒有人發現。

英挺而威武的拓跋宇像天將一般降落在她的身邊的時候,他就像帶著世界上最燦爛而溫暖的光芒。這些年,他更是像一顆青鬆一般,撐起了一片安全而又溫暖的天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她再也不能坦蕩地麵對他,她總是希望能看到他,又那麽害怕看到他。

大凡一個懵懂的女孩仰慕一個男人,隻要哪位男人願意稍微給她一點溫柔,這份仰慕很容易變為愛慕。大凡一個男人可憐一個女孩,隻要他對她再有一點喜歡,這份可憐不知不覺就變為愛戀了。

所以,古今中外,英雄救美都很流行。隻是,這樣的愛情雖然美,其中必須有一個人要艱難地墊著腳跟,像仰望星空一般,仰望另外一個人。

是甜蜜,還是傷懷,最後隻有看運氣了。

他就像天神一般高不可攀,他散發的耀眼光芒總是讓她自慚形穢,總是讓身份低微的她心生傷感,然而她又像那飛蛾一般,對於他的光芒是那麽渴望,讓她總是希望能夠有機會看到他。

“抬起頭來。”拓拔宇下令道。

林珂戰戰兢兢依言抬起頭來,拓拔宇見她滿臉緋紅,盈盈雙眸清澈無邪,臉上滿是羞怯又驚慌之色。四目交接,她見拓拔宇看她,更加驚慌,情不自禁地垂下眼瞼,不敢看拓拔宇,她又把頭低了下去。

那如玉的容顏,秋水一般的眸子,那眼中真摯得沒有一點裝假的依賴,那見到自己時又是羞怯又是驚喜的模樣,讓拓拔宇心裏止不住一陣悸動。

她心裏忐忑不安,彷徨不安。不知道他會相信自己不,又不知道他聽到這些話會怎麽想,他會不會瞧不起自己啊?自己真笨,不但被發現了,被發現了都編不好一個借口。

“你起來吧,以後不可如此莽撞,你的馬呢?”他一看她表情,知道她所言非虛,況且她底細他最清楚,料她也不是什麽刺客。

他曾經悲哀而無奈地想過,世事險惡,人心叵測,也許除了拓跋文,她是他覺得最安全的女子。

見自己被原諒,她看著他,對他燦爛一笑,滿含著無法掩飾的喜悅,目光閃閃,充滿了毫不摻假的無限依戀。

忽然,她想起這樣太放肆,連忙垂下頭。

“我怕騎馬被人發現,所以沒有騎馬。”她緩緩站起,低著頭回答道。

“什麽?這八十裏路你是走路的?林侍衛,你也忒笨了,你不會把馬藏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再偷偷跟著,回城後再騎馬來牽馬啊!”張超快人快語插嘴道。

“那樣就不麻煩了嗎?而且馬百分之百被偷了。”李衝答言道,看來是虛驚一場,沒有什麽事情了。二皇子的這位女侍衛越來越美麗過人,這些時日,她與二皇子之間的感覺越來越怪,李衝直覺告訴自己,府上最近應該有喜事要辦呢。她一直得到了二皇子特別的優待,又是二皇子親自從祭壇上將她救下,想來她也不會對他有什麽不利之心。

“上來吧。”拓拔宇嘴角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彎腰伸出一隻手,林珂遲疑了一下,低下頭思考。

“怎麽?難道本王的追風馬兒會咬人,還是林侍衛準備走這八十裏路練輕功啊?”拓拔宇眼睛亮晶晶的,臉帶笑容問道。他新在戰場上得到一匹神駿極了的寶馬,日行千裏,勇猛無匹,他給它取名追風。

“不是……”林珂又羞又急,急急否認。她心裏抱怨著,我已經是大姑娘了,還和你共騎做什麽?你們有那麽多的馬,讓一匹給我不就完了,大不了兩個男人共乘一騎嘛……

“那就是本王在戰場上三個月,長了三隻角!”拓拔宇恍然大悟說著,眼裏藏著一些調侃,一些寵溺,他又微微彎了一下身軀,將向她伸出的大手,往她更為靠近。

“嗬嗬……”聽到這萬分荒唐的話,林珂忍不住低著頭也笑了,因為國內有些沒有見過拓拔宇的人,紛紛傳說他在戰場上十分凶惡,殺人如麻,莫不是青麵獠牙,長了三隻角,後來以訛傳訛,居然真有人說他三隻角,想不到他自己也知道這些荒誕不經的傳言。

她忽然想到笑話自己的主人真是大不敬,連忙抬起頭看他生氣沒有。

隻見他依舊彎著腰,眼睛閃閃發光,眼中並無責怪之意。他一手抓住韁繩,傾斜著身子,向她伸著手,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他和她對望一眼,看到他那滿臉的溫柔笑意,她心中霎時充滿了驚喜之意,羞答答伸出手抓住拓拔宇的手。

手抓著手,手掌靠著手掌。

他的手溫暖而有一點點潮濕,就像那大冬天的烤火爐,烤的她心裏一陣溫暖,一陣燙手,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身子隨著心,都在手挨著手那一瞬間微微顫抖,狂喜而驚慌飄蕩過她的大腦,使得她腦子有點空白,有點發愣。

他們目光對視著,隻見他星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嘴角帶笑,林珂頓時覺得一陣無比甜蜜的心動,剛剛白了一點的臉這下刷得紅到了脖子。拓拔宇一使勁,將林珂一把拉上馬來。一行人接著前行。

“林侍衛,你今年快滿十五了吧?三個月不見,你長得可真高的。我看你這樣長下去,說不一定比你未來夫婿還高。”張超隨意說著,按大唐律,女子十三歲就到了婚嫁年紀了,十五歲還沒有出嫁就要多交稅了,所以張超對她開著婚嫁的玩笑。

“張大哥!你……你胡說什麽啊。”林珂大窘,林珂確實是比一般同齡的女孩子高不少,但是她怎麽會比她未來夫婿高啊。呸!張超都說的是什麽胡言亂語啊,什麽夫婿啊。

“哎呀,張大哥不用胡言,我敢打包票林侍衛的未來夫婿肯定比她高。”李衝笑著,衝著張超擠眉溜眼地說。

“對啊,對啊,是我胡說!林侍衛的夫婿一定會很高。”張超會意,賊兮兮瞄了拓跋宇兩眼,不禁爽朗大笑。

“你們……”林珂說不過幾個大男人,隻有低著頭默默看路,就像路上會忽然滾出大金元寶一樣。

拓拔宇一言不發,心裏一陣發燙一陣迷糊,由著這幾個無法無天的侍衛開著自己的玩笑。他手拉著韁繩,雙手環著林珂,聞著林珂頭發上傳來若有若無的香粉味道,他感到一陣甜蜜和恍惚。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她,而且他也太忙了,也不願意去花功夫去想為什麽,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就行了。

即使是戰場上見過太多血腥,即使近年來,他的心腸一日比一日硬,一見到她,心也會瞬間柔軟下來。即使每天麵對的是無數有形和無形的刀光劍影,無數的欺騙和爭鬥,他也覺得她不是他需要防範的對象。

他不禁將雙手緊緊環在她纖細的腰身上,她的腰身軟綿綿的,他看到她的頭發如男子一樣全部用冠帶束在頭上,露出白玉一般的脖子,此事她低著頭,脖子上的肌膚由於害羞,通紅一片。

自從他將她救了下來以後,最開始,他一直是同情她,可憐她,像喜歡一個小妹妹一般喜歡她,就像對待拓拔文一般對待她。那個時候,他也抱過她同乘一騎,就如同抱著拓拔文一般。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發現她已經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她總是偷偷看著他,等到他轉頭去看她的時候,她卻又把星眸快速移開。有時候四目交接,她那張白皙的臉上頓時羞怯得紅霞飛舞。

他無法忽視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總是偷偷跟隨著他,那雙眼睛總是閃爍著急忙掩飾卻又掩飾不住的情意。

現在抱著她同乘一騎,感覺完全變了。他感覺到自己連呼吸都不正常起來,心裏癢癢得難受,可是他卻又不願意將她放開。

他考慮過等她年滿及笄就娶她為妾算了,一想起父親後宮裏麵那些姬妾們之間烏煙瘴氣的事情,他實在不願意將她置於那種不堪的地步,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現在也前途不明,搞得不好會連累她,他又不由遲疑起來。

除了拓拔文之外,他開始將另外一個少女的性命看得重要起來了。

林珂在馬背上又是甜蜜又慌張,心亂如麻。她聞得到拓拔宇身上傳來濃濃的汗味,聽到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她能感到自己的背抵著他的胸膛,他的胸膛那麽偉岸高大而又溫暖安全。她在他的馬背上,就不用再擔心世上任何的危險,也沒有了世界上任何的煩惱。她頭垂著,臉上燙的要命。她心裏七上八下,拓拔宇對她一直很好,府上的侍女和官家們都在背後偷偷說拓拔宇會娶她。

那會是真的嗎?

可是,他對她從來沒有表示過要娶她的意思呀。

他喜歡她嗎?他真的喜歡她嗎?

自從遇到拓拔宇以後,她跟著他來到了南詔國。南詔國四季如春,時光易過,幾年時光輕輕溜過。

林珂待在這安全富足的國家五年,在拓拔宇的庇護下,過了幾年安穩的日子,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五年前,回南詔國後,她求拓拔宇教她武藝,拓拔宇那裏有空教她。正好,大半年後,拓拔宇需要訓練一批高手做侍衛,林珂非常倔強地要求參加訓練。

雖然拓拔兄妹與她無親無故,卻甚為偏愛她。她堅決而認真地說道:”我要學習武藝,像張超一樣,就可以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保護你。”拓拔宇雖然覺得可笑,看她那認真樣子,卻沒有拒絕她,於是她得償所願,得以追隨高手練習武藝。

林珂的童年過得十分窮苦恓惶,直到遇到拓拔宇。她在外和拓拔兄妹遊曆了幾個月,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在亂世,隻有強大的武力才能保護自己和保護自己的恩人。

管你善良不善良,無辜不無辜。弱小的林珂足夠善良無辜了,卻差點被當做牛羊一樣的祭品來獻祭所謂的神靈。說實話,她雖然因為貌美而中選為祭品,當時的價錢說不一定還遠遠不及一頭牛。

她別無多想,隻想好好練好武功,保護自己,保護好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拓拔兄妹。

侍衛們必須發血誓效忠自己的主人。

林珂與其他待選的男女侍衛們一起拜倒在拓拔宇腳下,發誓一生一世效忠二皇子,把二皇子的命令當做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必要時犧牲自己的性命保護二皇子兄妹。

從那以後,林珂將自己大多數的時間,花在拚命練武上。

拓拔文生性天真爛漫,活潑可愛,並不願意學武。她大惑不解地發現林珂學武比其他侍衛更為拚命,常常被揍得鼻青臉腫而不在乎。兩個小姑娘興趣不同,心性不一,加上地位懸殊,感情漸漸疏遠。

拓拔宇一年至少四五個月在外征戰,回京都之後日常事務眾多,更加無暇照顧她,隻是有空時偶爾會來看看她。

每回拓拔宇來看她,她總是高興萬分,然而他很快就走了。他日理萬機忙著呢,何況他還有幾房姬妾,他要是有空閑,肯定要陪著她們。

她總是在心裏問,他會喜歡自己嗎,他真的會娶自己嗎?林珂真希望他和她能夠在這一條路上一直走下去,永永遠遠不要回到京都。

林珂心裏不斷胡思亂想,幾個侍衛歡樂地開著玩笑,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他們很快回到了城裏麵。

“我們要進宮去,你先回府。本王叫他們分給你一匹馬,好不好?”拓拔宇手持韁繩,低著頭對林珂說道。

“我在這裏等你們好不好?這樣也不用奪別人的馬。”等他回了府,又有一堆事情馬上需要處理。她寧願在這裏等他,這樣她可以和他一塊回去。

他點點頭,將她放在路邊。她靜靜等在一顆大柳樹之下,眼巴巴看著他離開她往宮裏而去。他回頭看去,見她一雙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自己,充滿了依戀和不舍,不禁心裏一陣遲疑。

他狠狠心,馬鞭子使勁一抽,往宮裏麵飛馳而去。現在這個年頭,國內國外爭鬥日益多了起來,那裏顧得上這些婆婆媽媽的兒女私情。

今年是唐哀帝元年,這些年,朱溫把持中央,大唐王朝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徹底名存實亡了。各路諸侯逐鹿中原,你征我伐,周邊諸國也野心勃勃,蠢蠢欲動,個個梟雄都指望榮登大寶,最好一統天下。中原地區更加戰火紛飛,水深火熱,民生艱難。所幸蒼天垂憐,一些邊陲小國和地方政權境內還算安穩,讓小民有一線喘氣的地方。南詔國雖然也屢屢派兵出征,指望開疆擴土,但是國境內卻戰爭很少,還算太平富足。大批中原人湧入南方,使的這偏安一隅的小國更加人丁興旺,熱鬧繁華。

然而國內的權利鬥爭卻愈演愈烈,殘忍血腥比起邊疆戰場也不遑多讓。

拓拔宇此人有一條名言:戰場之上,絕不少殺一個,戰場之下,不要輕易殺人。因此他對外征戰沙場,威名遠揚;對內不算十分殘暴,頗得民心。他的種種行為必然引起了太子的警惕。宮廷鬥爭,凶險萬分,而拓拔宇鋒芒畢露,不願臣服,不可避免地慢慢和太子形成水火不容之勢。

每回入宮,拓拔宇總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對付那些無形的刀光劍影。

這次也不例外,等到慶功宴應酬完畢,已經華燈初上。拓拔宇帶著侍衛們醉醺醺出宮,心裏隻想罵娘,每回打戰回來,總會被太子和他的狗腿子含沙射影說他手握重兵,安插親信,有不臣之心……

難道他在邊疆浴血奮戰,所訓練出來的軍隊還要交給別人做統帥?他氣衝衝地衝出宮來,發現天降大雨,正好他沒有帶雨具,也懶得回宮去拿,真是看到那群家夥都是氣,還得笑臉以對。他連忙一馬當先,衝入雨中,帶領著李衝他們往府裏衝去。

要到親王府門口,他忽然暗叫不好,連忙調轉馬頭,飛快往回跑去。

大雨如瓢潑一般,將拓拔宇身上打得渾身濕透了,狂風刮得那棵柳樹彎了腰。樹下一個人將衣袖頂在頭上,在雨中瑟瑟發抖。

“你做什麽啊?為什麽不去找個地方避雨啊。”拓拔宇從馬上躍下,生氣地責怪道。

“我怕你回來找不到我……”林珂頭發衣服被淋得狼藉不堪,她用手不停抹著臉上的雨水,無奈地說。她其實也想找個地方避雨,隻是天本來就已經黑了,刮風下雨就黑得更可怕了,若是她站到其他的地方,他萬一找不到她怎麽辦?幸好他雖然暫時忘了她,最後終於還是想起,她還在等他。

他將她拉上馬來,往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