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邊酒窩_第四章 過去的事情

抬頭環顧四周，眼睛無意中瞥到了牆上他媽媽的照片，走過去細細看，對著小家夥感歎道：“你媽媽長得蠻漂亮的，那些都是她以前的照片吧？真看不出孩子這麽大了，還這麽年輕漂亮。”

“她又不是我親媽媽。”剛剛坐回到椅子上就聽到這小孩子若無其事地講。

一瞬間的錯愕，楞了一下，看過去，這孩子的臉上沒有什麽漣漪。所以這是她之前的好奇來得那麽理所當然的真正原因吧。這孩子究竟怎樣做到談到這些好像雲淡風清，那麽平靜，沈星遙倒真想向他學學這一點。

好在他說得無所謂才撫平了沈星遙的擔心—自己那一句不恰當的話使他說出了這一點，他是不是其實也是被趕到了這個絕路上？

有那麽一會兒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合適的話，偷偷瞥看小孩子，他似乎沒有情緒上的起伏變化，多少緩解了氣氛。

“是你多大時候的事情？”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起。

“我４歲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搞得。當時，亂七八糟的。”一個小大人的口吻。

“也是的，看你和你這個媽媽關係這麽好，也不錯，好多人疼你的。”就此打住了這個話題，心想著以後盡量避免這個話題。

發生了的事情會不會有種無痕？事實證明，發生永遠都是一種發生，也許當事者給人感覺都已經好了，別人不去問起，似乎也與常人無異。

用心相處的話，你若有心，終究會發現他的世界裏有束光明明滅滅，那裏有個脆弱躲藏，他還以為自己都很好，他隻是害怕別人以為他不好。

很多事情在他們身上的發生，旁觀者並不知道他的生活背景，覺得不可理喻。但若是他世界裏的一個有心人，就會理解他，更會為他傷懷。

沈星遙還以為日子也就會在關於此事隻字不提的情況下沒有什麽影響，這麽相安無事下去。

知道卻終究是知道了，她心裏一直記著“這是一個特殊孩子”，會總想著對他好一些。

照片牆上還有一個小不點的照片兒，眼睛圓豆豆的，很可愛。

“展鵬，這是你小時候的樣子嗎？不錯啊，這麽可愛！”星遙笑著說。

“才不是，那是我妹妹！”那小子的語氣有點怪異。

“是你這個媽媽生的啊？”星遙小心詢問。

“恩。”他應了一聲。

“那多好啊，你居然還是個小哥哥啊？你們長得像不像呢？”星遙逗著那小子。

“像絕了，和我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把她頭發一往起撩，就是展鵬了！”那小子總有點隱隱的壞笑。

“那她怎麽不在家，在的話就好了，可以看看小丫頭，應該是個小美女，嗬嗬……”星遙喜歡把每一個對話者帶入一種喜氣洋洋的心情狀態中。

“才不要她在家，就不要回來最好了。”顯然帶點賭氣的口吻。

“是妹妹呀，你可不能做個不好的哥哥，得學會保護妹妹呀！”星遙本想著有個妹妹一定會更加粘合這個家庭，看來有點小問題在裏麵吧。

和那小子說了很多，基本摸清了這個小孩子世界中的一切。貧嘴功夫超級一流，在學校是個開心果，難得在家還是個時不時被小妹妹欺負的小哥哥。

~

“沈老師好，沈老師好，”大早上一進展鵬家門，沈星遙就被一個小家夥熱情地問候著，好一個俏皮丫頭，圓圓黑黑的兩個大眼睛，直盯著你望，那純淨的黑亮一下子就讓你心中柔軟了，不禁慨歎著孩子的天真無邪。

這小丫頭就是展鵬口中有點小魔頭傾向的妹妹了，到他家來了有近１０多天的時候才親眼見到了這姑娘。當然，星遙也早和展鵬是很和諧的一對師生了。丁揚說過的，星遙正因為敏感，才會走進別人心裏。或許是這樣子的，一定程度上這個暑假裏沈星遙走進了每一個孩子心裏，所以他們才會對老師說了那麽多心裏的話吧。

展鵬這孩子其實是個不錯的孩子，很可愛，和她妹妹一樣有雙好看的大眼睛，小孩子總會有些調皮，卻總笑著，嘻嘻哈哈，正巧遇到如此愛笑的一個老師，故意製造出各種笑點。屋子裏回蕩著一大一小嘻嘻哈哈的笑聲。

不許他講太多廢話，無效次數居多，他總會見縫插針：“老師，對了，這個……，那個……”一直在要講的趨勢中行進。

沈星遙故意不理晾他一會兒，強壓逼他學習，也對他認真說起過：“我是來做老師的，不可以講這麽多廢話，不然心裏過意不去。”

“老師，你怎麽這麽死板，以前家教也會這樣啊！”他倒是以一種很正二八經的口吻，沈星遙當然也知道不必太在意這個，別的同學告訴過她，這些不必那麽太較真，隻要和孩子處好關係就萬事ｏｋ了，但她總會在心裏擰起很多疙瘩。很久的時間裏，她一直追問自己：是不是我其實不適合做這樣的一個家教老師。

她所堅守的平等原則讓她對待任何人總懷有真實的友好，容易突破心理防線。所以，從小到大她是一個好的傾聽者，熟人也罷，生人也好，在她麵前總會說起很多。

可現在是一個老師，她的任務是要對孩子的家長有所交代，他們花了錢讓她來提高孩子的成績。而在具體教學情境中，一對一交流會牽引著師生關係向一種更親近的關係發展，成了朋友，這個暑假裏碰到的又都是這一類特殊孩子，她有些矛盾。

本來，在星遙心裏對老師就有著一種特別情懷。

小的時候，她從外地轉學到當地一所學校讀書，花費了很大一番功夫，終於可以有學上了。一次上麵領導來學校檢查，班主任讓星遙和當時班級裏成績最差的一個男孩子躲藏起來，你們一定理解她的心情了吧？全班同學都在好好上課，她為什麽不可以被領導看到？為什麽還是和最差學生被安放在集體之外？被排斥在外的這種心理大概小時候沒幾個人能承受。

用很長的一段時間知道了這事件背後的秘密。學校向上級遞交學費時動了手腳，被少報上去的名額攤在了她頭上。一個小孩子的心理最容易受到傷害，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一直覺得老師對自己不好，不公平。

再到後來才看清更深層次的東西，學校的老師也不幹淨，也在向錢看。

小星遙的世界裏第一次對“貪”有了最直觀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