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邊酒窩_第十五章 理解力
“照你這麽說,也常是河邊走,那有沒有掉進去過?”那人言語裏有點挑釁的口吻。
“你覺得呢,依我和你說了這麽多,也大概有些初印象了,要是掉進去了的話,會這樣和你說?”
“掉進去的人怎麽說?”
“兩種命,不是尋死就墮落了吧?女孩了遇到了那種事,不就這兩種後果?死了的人和你怎麽說,墮落的人和你怎麽說,你這麽大的人還不會知道?”星遙其實漏掉了還有一種後果,就是麵對生命中的不幸,可以平淡,不過這是一個修行的過程。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的,你把我想壞了,我可還沒有結婚,人格就被你給侮辱了”繼續裝。
“我沒有說你是什麽樣的人啊,隻是說了下現實客觀存在的現象,你要自己覺得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也就心知肚明。”星遙沒有任何強硬的語氣。
“聽你這樣說,大家都可以是朋友的,你自己以後注意些,有什麽幫忙可以找我。”那人在電話結束前對星遙這樣說。
“哦,那還謝謝你好心一片了。”
電話裏,星遙把對方修理了一番,沒有刻薄,沒有怒氣,卻字字如針,咄咄逼人,一種暗諷的巧妙運用。如果不是命運拐了個彎,自己都不敢相信轉折點前後天壤變化的會是一個人。那一個伶牙俐齒嘴上從來不會占半點下風的小姑娘突然間就沉默寡言不做聲了,嘴巴上封了膠。如果說命運沒有偏離原來的軌道,沈星遙一定是另外一個樣子。
然而,骨子裏先天帶來的那種要強勁不曾改變過,不要忘記了星遙是什麽專業出身,語言遊戲還是很精通的,罵人不帶髒字。他的良心尚未泯滅的話,就可以照見到自己醜惡的靈魂。
就是這些人,掉到錢眼裏麵的人,整個的人生裏將自己套牢於金錢,總以為自己有了幾個錢,就可以獲得任何東西,把世界緊緊抱在自己懷中,卻不知道自己早已經離開了世界。把人世中所有的關係完全變成赤裸裸的金錢交易,玷汙了所有原本的清白。
之前,人們對星遙財誘的時候,總有種上去抽對方一嘴巴子的衝動,漸漸看到更多,也看得更深遠。他們之所以有這樣的念頭出現,說到底還是要有這樣的市場存在,原因在於別人以為她或許也是可供消費的對象之一,生來有幾分姿色的很多女孩本身自己就主動列位於其中。沈星遙的臉上又沒有標簽“我不是商品”,想到這一點後,也不再耿耿於懷,不那麽脆弱地逃離。
從學校搬出來之後,回家的路沿一條小河邊走出走進,總會聽到河對麵傳來男性莫名打口哨的聲音,有時候居然衝著她明目張膽地喊。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沈星遙還太傻,忘記了這個世界潛伏了太多醜陋。剛剛上完廁所沿河邊往回走,大中午的,腦子有點蒙,無意識間向話音來的地方扭頭過去,這輩子也忘記不了,一個中年男人的下作,隔岸向著自己做出來的行為。
繼而,星遙裝滿了恐懼,飛快地跑回到自己屋裏,緊緊鎖起房門,蜷縮在床上的角落裏,她害怕這個世界,她想要可以逃離這個世界,眼淚一直落下來,打濕了衣服,直透心底的涼,一直到聽到丁揚的電話,他在電話那頭:“媽的,這什麽年頭了,還有這種事情,不要怕……”
聽得到他在言語背後的義憤填膺,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恐懼了。一直以來,星遙很不喜歡人們口吐髒字,那一刻聽到因為自己的事情而由丁揚口中罵出的粗話,心裏有一種很舒心的感動,就那一瞬間,像蹲在雨地裏的孩子頭上突然間就有了一把傘,不那麽害怕。
他很認真地說:“我幫你過去看看情況,晃晃,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可以隨便被別人欺負的女孩”。
星遙認真地記著他說的話,隻是她逞強,他不懂,咬著牙學會保護自己。
剛開始,她的的確確很害怕,每次遇到這種事,都會傷心難過一陣,天空剩下灰色一片。在咖啡店遇到了更多更複雜的事情,聽到大家的更多見解,加上自己的獨立思考,星遙不再脆弱,天空裏陰暗的一方開始漸漸疏朗起來。
首先,必須承認一些客觀存在。星遙所落住的地方人群比較混雜,這其中可能就會有從事於*服務的女孩,那麽對岸所發出的聲音暗哨極有可能就是他們的一些行話,星遙在外麵走動可能被別人誤作為“戰街”。想通這一點,走在回家、離家的路上,再遇到同樣的狀況時,不再心懷恐懼地急匆匆趕路,不慌不忙,氣定神閑,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什麽聲響。有一次,她在跳跳繩,有那麽個“神經病”在河對岸衝著星遙招呼,當時戴了耳機,仍舊聽到對麵的猥瑣,把聲音調到更高,跳得更起勁。
所謂“非禮勿聽,非禮勿視”,讓自己可以勇敢麵對所有事情的發生。
當變得勇敢堅強,也就對這個世界可以有更大的擁抱。傷害會潛伏在各個角落,但若害怕到把自己鎖起來,也同時隔絕了這個世界的大千氣象。
要可以保護自己,讓有力量的自己自由行走。星遙的潛意識裏一直堅信:如果自己始終是個善良的姑娘,那麽命運最後會眷顧她。所以,她從小到大遇到危險,總是得到了老天最後的一點幸運,內心深處最堅強的後盾來自於對命數的相信。
媽媽有時候都會批評星遙“對於凡事聽從命運安排”的心理,媽媽說過很多次:“很多事情要靠自己把握的”。
星遙秉持的其實不是一種對於人生的消極悲觀情緒,她隻是把人生看得很淡了,覺得活著隻要但求問心無愧就好了,也就不會總是被失望情緒擾亂心智。
如果說星遙對於人生“無奈而又悲涼”的感慨來自於對家族史的思索,那麽她對於這個世界深深的恐懼感則來自於從幼年起就開始不斷受到的性騷擾事件堆積,這也正是星遙既作為人又作為女性,對於這個世界雙重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