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章 馭下
第7章 馭下
“你說老侯爺杖斃了玉蟬?”二房的周氏正整理著自家閨女的嫁妝,一旁的丫鬟低眉順目的跟周氏講著自己看到的場景,“是的,太太,據說今個大小姐院子裏的丫鬟一半都沒能撐過那二十的杖責,血流了一地,哭喊聲聽得婢子我站在一旁都瘮的慌。”
“嗬嗬,看樣子,老爺子也是個明白人。”周氏撫了撫自己給閨女做的紅嫁衣,上等的絲綢搭上內斂的金線,上麵那活靈活現的鳳凰,是周氏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她看著看著就笑了,“老太太院子的事,日後少去摻和,這老太太不喜歡真兒,但這侯府裏真正做主的還是老侯爺,再者說,這大哥和老爺乃是一母同胞,真兒自幼喪母,我們自該多照顧著。”
周氏想了想,放下了手裏的繡活,向著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再有幾日,這航兒也該回來了,你去把我房裏的那件墨狐襖拿去送到紫葵院,就說是給航少爺早早就備下的。”
“砰砰砰!”高氏的屋子裏到處是茶碟的碎片,這玉蟬乃是高氏當年的陪嫁丫鬟,和高氏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若不是老太太當年甚是喜歡玉蟬,高氏也不會因為討好老太太,就這麽把玉蟬送進老太太的院子。
“太太消消氣。”高氏的乳母說話間遞過去一杯茶。
“奶媽,玉蟬,玉蟬她死了。”高氏長了一雙好眼,眼睛大而亮,內有波光,似欲語還休,眼神幹淨,微起的眼角透露著一種異樣的風情,似是因為玉蟬之死,而導致的眼中含有銀光閃動。
其實高氏現下並不在乎玉蟬的生死,隻是因為玉蟬一死,這老太太屋子裏再也沒有自己的人了,雖說三老爺是老太太親生,但自古婆媳之間就沒有真正親熱的沒有一點矛盾的,而玉蟬對於高氏的價值,就在於她可以在老太太麵前幫高氏說說好話。
“小姐小姐!”翠兒滿心歡喜的跑進了屋子裏,冬梅正給紀真講著藥理,看著翠兒冒冒失的樣子,陳媽媽瞪了翠兒一眼,誰知翠兒竟然當做沒看見,就這麽跑到了紀真的旁邊,一臉的期待就好像在說:快問我快問我。
“是不是玉蟬被杖斃了?”紀真頭也不抬,仔細的看著手裏的茶杯,茶湯清亮,茶香悠長。
翠兒瞬間瞪圓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小姐,您怎麽知道?”
說話間,屋外便傳來哭喊聲:“小姐,小姐,您就饒了奴婢吧,老奴老眼昏花,衝撞了小姐,還請小姐贖罪。”
“小姐,我去看看。”翠兒躥到門外,看了眼,“小姐,是李嬤嬤,她跪在院子裏呢。”
“帶她進來吧。”“是,小姐。”
“小姐,小姐,老奴知錯了,是老奴瞎了眼,被泥巴糊了心,才衝撞了小姐,還請小姐看在老奴為侯府效忠多年的份上饒老奴一命。”李嬤嬤頭磕著地,臉色泛白,嘴唇不住的顫抖著。
“哦?這下午李嬤嬤不是已經領過罰了嗎?怎麽?我怎麽會去計較什麽呢?翠兒,快把李嬤嬤扶起來。”紀真著了件大紅色的襖子,映著搖曳的燭光,加之紀真緊蹙的眉心,看的李嬤嬤心肝直顫。
“陳媽媽,我這院子裏以前的婢女可曾安排妥當?”紀真手裏的茶杯蓋一點一點的蕩著杯沿,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極為明顯。
“稟小姐,侯爺今個中午便派人來把院子裏的婢女全部帶走,全部杖責二十,熬過去的就發賣出去,沒熬過去的就都派人拉倒城外就地埋了。”陳媽媽極其認真的聲音在李嬤嬤的腦海裏不停地回蕩著,發賣……杖責……
陳媽媽一說完,紀真回頭朝著李嬤嬤莞爾一笑:“李嬤嬤,你看,祖父還是很疼我的。”
嚇得李嬤嬤立馬“撲通”跪在了地上,“小姐是侯府嫡長女,侯爺自然是心疼您的。”
“祖母也心疼我,不然也不會把你送到我院子裏來伺候我,你說呢?李嬤嬤。”李嬤嬤隻感覺一道利光射向自己,抖抖索索的回了句,“太太對小姐自然也是極好的。”
“嗯,我跟祖父說了,我這院子裏不要不聽話的,也不要有二心的,這人心啊,最是難滿足了。李嬤嬤,你說是吧?”紀真的頭微微往下低,發髻遮住了燭光,在紀真的臉上打下了一片陰影,讓人難以捉摸紀真的表情。
“是,是,小姐說的極是。”李嬤嬤整個人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突然之間,李嬤嬤隻感覺自己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李嬤嬤今個不是說,你是祖母院子裏的人?真兒責罰不了?既然這樣,那真兒就跟祖父說,送李嬤嬤回祖母院子裏如何?”
李嬤嬤聽到這,立馬驚慌的抬起了頭,紀真正站在她的跟前:“小姐,小姐,老奴真的錯了,老奴日後必定一心一意照顧小姐,還請小姐饒老奴一命。”
“哦?真的嗎?李嬤嬤今個這臉上傷的不輕,怎麽祖母沒拿屋裏的傷藥給嬤嬤,聽說那可是皇上所賜,用後可不留疤。”說完,紀真將耳邊的碎發捋到了而後,露出了額頭上的一處傷疤。
李嬤嬤看之則心中明了,這是等著她做投名狀呢,老太太屋子裏那些禦賜的東西,除了老太太自己知道在哪,剩下的也就隻有她和王嬤嬤知道了。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了。”李嬤嬤盯著那張腫的似豬頭的臉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看樣子,這李嬤嬤也是個知進退的人,做了這麽多年奴才,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怕是比誰都更明白的透徹。若是懂事,可調教,未嚐不能成為自己立身於這肮髒的侯府後院的資本。
“陳媽媽,去跟院裏負責采買的人說一聲,明日起,紫葵院的采買交給李大負責。”紀真抿了口茶,靜靜的看向飄雪的窗外。
算了算,再過幾日,豐兒也快回來了,這侯府最熱鬧的時候怕也是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