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7章

第57章

紀真見藥閣人手吃緊,便帶著翠兒和冬梅想要去鋪子裏看看,林北還有些不樂意:“這外麵如今到處都是流民,小姐您還是不要出府的好啊!”

鋪子裏有人駐守著,有啥好擔心的,再說了一個姑娘家的,出門總是有些不太方便的,怎麽自家小姐就是這麽不省心啊。

“聽說咱們家藥閣裏還有著一批病情嚴重的災民,總要去看看吧,眼看這年關越來越近,這災要是再不解決,難道要拖到過年不成。”前世紀真雖然盡力過各種苦楚,但至少從來沒有受過災,聽著翠兒說的,這些災民才是真真的可憐人啊。

陳媽媽一聽說紀真要出府,便急忙將狐裘襖子都給紀真穿上了,還派了幾個武力不錯的侍衛跟著,最後想了想,還是自己跟了上去,覺得妥當了,這才放紀真出府。

一出府,紀真便感覺到了城裏的蕭瑟,原本喧鬧的街道也是稀稀疏疏的人群,路邊還有坐著乞討,麵帶絕望的載明,且一看就是逃難來的,拖家帶口的。

到了藥閣門口,紀真見門口堵著都是人,想了想還是先去了城西的安置點,那裏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災民搭的亂草篷子,根本不能抵擋刺骨的寒風,隻有西邊一小撮棚子是用毛氈搭成的,看著便相差甚遠。

這些災民們多裹著枯草單衣破氈子,臉色皆是鐵青或蒼白,竟然連一絲血色也看不到,大多數人的臉上身上都帶著被凍傷後留下的斑斑血跡,每個人都是麵帶絕望的或坐或躺,看起來隻比死人多了一口氣罷了,隻有在聽到施粥的鑼聲想起時,才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掙紮著往施粥的棚子那裏爬去。

紀真一看那碗裏的粥,竟然清澈見底,一碗粥裏竟然隻有幾粒米,但就是這樣的東西,這些災民們依舊是爭搶著去領,有年老體弱的,在爭搶之中便倒了下去,看著就沒氣了,一邊的衙役竟然就這樣將人拖到了一旁。

這樣的場景震的紀真都說不出話來,活了兩世,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但是真的是看不下去了,但她能體會到他們那種生無可戀又急切想要活下去的心情,紀真看著看著,這雙眼裏竟然流下來了兩行清淚。

“這究竟是誰派的施粥之人!這哪裏是在救濟災民,分明就是把他們聚到一起等死罷了!再這樣下去,隻會死越來越多的人!”

紀真原本就站在施粥的棚子旁,再看這穿著本就是非富即貴之人,說話又帶著怒氣,聲音自然是大了些,一旁的災民和衙役都聽到了她的話。

原本站在一旁的一個小衙役忍不住開口說道:“這裏每天被抬出的,凍死餓死的災民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瘟疫的事,一出現生病的狀況,便立馬意味著這個人就活不下去了。”

“這就是賑災的粥!”清亮的聲音帶著些熟悉,讓紀真全身一僵而不敢回頭,她知道,這個人終究還是來了,就像上輩子一樣,她慢慢轉身,看到了一個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對啊!”原本拿著勺子正在施粥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一臉挑釁的看著紀真身後的人:“就這樣的粥已經算是不錯了,餓不死人就行了!”這語氣裏竟然帶著對這些災民的蔑視,看著災民點頭哈腰的領粥,這小吏的眼睛就快要長到天上去了。

“怎麽?不是要求韓州城的官員配合賑災的嗎?說是要求這粥裏至少能有半碗的米糧吧,你看看你這一鍋粥,能不能舀起半碗米!”那人的話音裏帶著滔天的怒意,這鍋裏的東西,怕是隻比清水好上一點罷了。

“誰說的!”這小吏猛地一撈鍋底,便發現這勺子上隻有些許煮糊了黏在鍋底的東西,他還將勺子在這人麵前晃了晃,“看到沒?這不是米是什麽!”

“你!”這人兩眼冒著火,提起這小吏的領口便要揮拳下去。

哪知道這小吏根本不怕他,叫囂著說道:“你打呀,你打了我,待會便讓城防軍把你抓起來,竟然公然襲擊在職官員,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這小吏也知道,這人多半是哪家的貴公子,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但你這不是閑吃蘿卜淡操心,你要是看不過去,回家去找你那有錢的老爹賑災啊,跟他這閑扯什麽,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誰知道這人竟然真的揮拳打了下去,還一腳踢翻了原本裝著粥的鍋,氣的小吏拿起勺子就要往他頭上打去,還沒打到,就聽到此人從懷裏取出一樣金晃晃的牌子:“吾乃三皇子,奉聖上之命前來負責賑災事宜,所有人等需得聽從旨意!”

這人赫然便是三皇子宣昊,也就是紀真前世騙得紀真的人,紀真看著手舉著金牌的宣昊,這眼裏雖然有著憤怒,但陪同了他多年的紀真還是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這人對於眾人對他跪拜時,眼裏閃過的一絲欲望,這恐怕就是當年他那麽積極於得到皇位的原因吧。

但紀真是真的從未有過的悲傷,看著這些形同枯槁的災民,隻有在他們端起碗時,紀真才覺得他們像是個活人。

不過讓宣昊看看也好,至少這樣他也就知道這民生疾苦,也能回去盡早的安排賑災之事。

就在紀真打算轉身回府之時,這宣昊竟然叫住了她,紀真眼中的淚水和臉上透露出的憐惜讓宣昊心中一緊,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但是怎麽也是想不起來。

原本紀真在他拿出金牌之時便已經行過大禮,也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現下若是不搭理他,怕是會被人傳說她不敬皇子之罪。

“皇子殿下。”紀真輕輕的服了身,畢竟她也是有封號在身的郡主,與未能封王的皇子乃是平級。

但宣昊叫住紀真也不知道要說什麽,隻是這麽呆呆的看著。雖說紀真前世真是恨毒了他,但是現下卻是真的對他並無任何念想,便是恨也提不起勁來了,“若是皇子殿下無事,小女便先告退了。”

紀真就這樣帶著侍從消失在了宣昊的眼前,那一張傾城之色的臉上竟然對他沒有絲毫的波瀾,這讓宣昊的內心起了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