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瘟神_15 田小暖和田有地

被向開陽這樣一攪和,剩下的時間,小暖也工作的心不在焉的。她一直工作到兩點鍾,吃了餐廳提供的員工餐,下班回學校。

這三個小時班,上得小暖頭昏腦脹,隻想回宿舍躺一躺。正要進宿舍樓,一個人閃了出來,攔住小暖。

“爸,你怎麽又來了?”小暖驚叫道。

田有地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厚夾克,領口露出裏麵的羊毛衫,已經磨得開了線。他的頭發亂蓬蓬的,對著一暖一笑,露出黃色的牙齒。

“閨女,我都一個多月沒接著活兒了……”田有地唯唯諾諾地說。

小暖聽出來了,父親這是又沒錢了。別人家是父母給孩子錢,她們家是孩子給當爹的錢。田小暖的家在鄰省的一個小鎮上,8歲以前,她也有著幸福的家庭,父親田有地其實並不會種田,但他會吹嗩呐,十裏八鄉都非常有名。年輕的時候,他就靠著吹嗩呐,離開了農村的老家,在鎮上買了帶院子的房子,養活妻子和兩個女兒。小暖還記得那幢房子的屋後,是一大片向日葵田,每到夏天,葵花搖曳,仿佛置身在童話世界中。

小暖的媽媽非常賢惠,她和姐姐小媛長得漂亮又乖巧,鎮上誰不羨慕他們家?可惜好景不長,小暖8歲那年,母親因車禍去世。安葬了小暖媽以後,田有地對著家裏的冷鍋冷灶和兩個未成年的女兒,完全不知所措了。在生活的磨難麵前,有的人選擇勇敢麵對,有的人選擇逃避。田有地就是後者,妻子去世後,他學會了喝酒,一個月裏足有二十五天都是醉醺醺的,剩下的五天,必然是沒有了錢,滿鎮子的亂逛,詢問誰家有紅白喜事要他去吹嗩呐。好不容易接到了活,他又常常因為醉酒而耽誤東家的事,慢慢的,找他吹嗩呐的人越來越少,粗工他也幹,拿到錢立刻又去換酒喝……

從那時起,小暖就和姐姐小媛相依為命,小媛比小暖大5歲,長得比小暖還要漂亮,人也更加伶俐、膽大,在田有地對姐妹倆不管不顧一年以後,14歲的小媛在一個漆黑的夜裏悄悄離開了家,第二天小暖才知道,姐姐是和鎮上的小姐妹一起去南方打工了。小媛給小暖留下了一封信,讓她努力學習,學費不怕,有姐姐幫她賺。一個月後,小暖接到了從廣東寄來的100元錢,匯款單的留言欄寫的是“小暖的學費”。小暖把錢取出來,放到枕頭底下,第二天要拿去交學費的時候,發現錢不見了。小暖急得哇哇大哭,卻看到父親大清早拎著一瓶好酒回了家。小暖哭叫著撲上去,從父親的口袋裏翻出了花剩下的錢,零零碎碎收在一起還是不夠交學費。多虧好心的老師幫她墊足了餘額。

那天,田小媛從廣東打電話到學校,問小暖交了學費沒有,小暖不想讓姐姐擔心,說交了,但在電話裏還是沒忍住,大放悲聲。聰明的小媛知道錢一定是被父親克扣了,告訴小暖,以後她會把錢寄給老師。教過姐妹倆的班主任老師,遠遠比酒鬼父親值得信任。

靠著小媛的每月一百元,小暖讀完了小學、初中,考上了縣裏的重點高中。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小媛寫信告訴她,自己也要讀書進修,以後不能再給她寄錢了。小暖捧著信紙就哭了,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心痛和感激。畢竟姐姐幫助她度過了最艱難的6年,否則她連小學都不可能讀完。現在她已經15歲,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

小媛從此杳無音訊,小暖半工半讀念完了高中,考上了國家重點大學X師大。由於家境貧困,她順利申請到了助學貸款,對她來說,靠自己打工賺取生活費很輕鬆,還可以略有盈餘。小暖想著把餘錢存下來,夠了旅費就去廣東尋找多年不見的姐姐。沒想到,她到X師大報到不久,田有地也來到了X市。他說現在鎮裏成立了樂隊,再沒有人請他吹嗩呐了,而且他已經老了,也幹不動重活,隻能來城裏看看有沒有輕鬆些的活計。他在城市的邊緣租了一間簡陋的平房,蝸居在那裏,照樣喝他的酒。一年裏,田有地有十個月是找不到活兒的,他已經50多歲,去建築工地,太老了一些,去打更,哪裏會要一個酒鬼更夫呢?沒錢的時候他就來找小暖,反正他知道,有小暖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他。這些年小暖省吃儉用省下來的一點錢,全進了父親的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