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9章杖責無夜

皇帝瞧著她手裏的湯,“這樣好的東西,怎地要扔掉?”

鈴兒支吾不能言語,那邊本不想說話的雲蘇,隻好起來請安,“皇上吉祥,是臣妾讓鈴兒倒掉的!”

皇帝一笑,摟了她的腰,湊近她耳邊嗬氣道:“你怎知朕的肚子喝不下?”

不想她的話被他聽了去,雲蘇臉微微一紅,從他懷裏掙開,才說道:“這湯沒什麽緊要的,若是找了禦醫去看,定有好藥,我這湯不喝也罷,免得與藥性犯衝!”

“你倒關心朕!”他再次拉了她的手,朝鈴兒道:“去把這湯熱了,拿來給朕喝!吩咐下去,朕在這兒用晚膳!”

鈴兒大喜,小姐早上才從皇帝那裏回來,午膳又是在皇帝那兒用的,如今晚膳又親自過來凰騰宮陪她用膳,可見皇帝對小姐的寵愛非同一般了!

似乎,比出無夜那件事之前,還要好上許多呢!

她轉身,要出門去吩咐,蘇雲忽然加了一句,“多弄些清淡的菜,最好弄碗熱的海帶湯!”

皇帝笑,摟著她的腰,在她的貴妃榻上坐下,一手扣住她的小腹,一手拾起她丟落在貴妃榻上的書,眼睛卻沒有看書,而是看著她白皙的脖頸,低頭在那嬌嫩的地方咬了一口,“朕喜歡你關心朕!”

那一塊地方,瞬間紅透了,往上一直蔓延到臉,他的鼻息因感冒有些重,聲音也沙啞著,卻另有一番磨人的味道,聽得人心似有癢感。

她扭了一下,他已經抬了頭,看著那本書,“你喜歡看這種書?”

“我足不能出戶的,看看這書長點見識也好!”那是本北燕國周遊記,是北燕國一喜歡周遊四方的道士所創,裏麵全是北燕國各地的風俗民情,而且書後還有較為詳細的北燕地圖。

這書對她以後出宮,幫助該是很大的,所以她每一頁都看得十分認真,有重要或者有她想去的地方,她會一一記下來。

“想四處走走?”皇帝垂眸問她。

雲蘇毫不扭捏地點頭,“很想!足不出戶,永遠隻是坐井觀天,看看這些書,也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北燕乃泱泱大國,臣妾很想看看皇上治理的四洲。”

皇帝大笑,像是被她取悅了,好看的眉眼都展了笑意,他捧過她的臉,認真盯著她,以為他要說什麽,誰知他竟然犀利無比。

“後麵那句話,很假!”

她眯了眯眼,也跟著笑了,“那皇上喜歡嗎?”

“朕,喜歡!”皇帝摟了她,直接在貴妃榻上臥倒,讓她窩在他的懷裏,“朕忙了一天,累著了!”一雙精銳的眼閉上,他小憩起來。

雲蘇動了動身體,選了一個合適的姿勢,也跟著他閉目眼神,許是屋內太溫暖了,也許是他太累了,他竟然沒一會就睡著了。

呼吸悠長平穩,因感冒有輕微的鼻息,她捂嘴偷偷一笑,從他懷裏起了身,在床上拿了件薄毯子,給他蓋在身上,鈴兒熱好了湯進來,發現小姐蹲在貴妃榻前,在仔細打量皇帝熟睡的模樣,她將湯小心放了桌上,掩上門出去。

雲蘇也沒管那湯,仍舊半坐在地上,看著那睡容安詳的男子,無喜無憂,眉心沒有往日裏微微擰起的川字,嘴角也沒有刻意勾起的淺笑,仿佛這才是真正的他。

可他肌肉仍舊有些繃著,似乎連在睡夢裏都不得放鬆,警惕與他的呼吸同在,她歎了口氣,她懂這種感覺,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哪怕再累,哪怕是在睡覺,她的警惕也一刻不敢鬆懈,那樣的日子,過一天比過一月都要漫長得多!

比做什麽都辛苦!

難怪,小小的一夜風寒,他就病下了!雖然不重,但是對於年輕的他來說,已經是很不尋常的了!

他初登帝位不到一年,卻因朝中各類的因素不能親政,他眉宇間不是懦弱無能之輩,那眸底深處洶湧著的是暗藏的欲望。

當初,七子奪嫡,他登皇位,這個漫長的過程,據說最猛烈的時候,都有一年。這一年裏,他撐得一定很苦,如今皇位雖然不穩,但是卻較之前可以放鬆些了,借著與她一夜的時候,他勞心勞肺惹出來的病,也終於爆發了!

小病而已!

他還在撐著吧!聲音都沙啞了,卻刻意去忽視,盡可能地弄出爽朗的嗓音,連那咳嗽聲都壓抑得很低。

“你還打算看朕多久?”沙啞沉穩的嗓音響在頭頂,雲蘇羞紅了臉,不去看那揶揄的笑,他卻忽然勾了她的下頜,讓她抬起頭來,他在笑,“朕怎麽有種被你看透心思的感覺呢?”

雲蘇失笑。

皇帝也跟著笑了,語氣卻淩厲了幾分,他用手掌覆蓋上她的眼,“朕,不喜歡你這麽晶亮的眼神,以後別用揣測的目光看朕!”

“你手好冷!”雲蘇將他的手拉下,果然是為帝王者,沒有幾個人願意自己的心思被人揣摩透徹,可是愚笨如她,又怎麽可能猜得透他的心思呢!

若是女人的心是海底針,那麽他的心就像那片大海的最深處最遠處,你永遠不知你此刻看到的平靜是不是真的,你也永遠不知道,有時候的波濤洶湧是為何!

她拉了他的手,他索性握住她的,“那你給朕暖暖!”

如今就他們二人,她無須像在雍寧宮的時候那般,於是雲蘇很幹脆的抽出手來,轉身去桌上端了碗湯,“這梨子煮的湯,最是清肺止咳,你喝了試試吧!”

“你怎知朕咳嗽?”皇帝淩厲了眼神,有種被人看穿的不悅。

雲蘇失笑,“當皇帝真辛苦,連病了都要裝作沒病,其實在我麵前,你無需連咳嗽都壓抑!”她頓了頓,才說:“昨晚,我聽見你咳嗽了!”

皇帝忽然笑了,不知是因為她前麵那句,還是後麵那句,他接過湯一口飲盡,麵上有驚喜閃過,他此刻倒直言了,“終於,不必喝那些苦兮兮的藥了!”

“你也怕吃藥?”雲蘇驚奇。

皇帝大笑,“朕也是人,不是神!”

“可你分明把自己的身體當神用了!桌上那麽多的奏折,我看一本都頭痛,你卻要一本本的看,是不是夜裏經常熬到很久呢?”她隻是憑著心去說,落了他人耳裏,便總覺得這是關心。

“以後,你若有空就來雍寧宮替朕整理整理折子吧!”

皇帝話音剛落,那邊響起了敲門聲,仇予的聲音在外麵,“主子,皇後娘娘在雍寧宮等您!”

“知道了!”皇帝輕輕應了一聲,眉眼似閃過什麽,雲蘇沒有撲捉到,皇帝起了身,“朕,先回去了!”也沒待她說什麽,皇帝已經出去了。

他不是不待見皇後嗎?雲蘇笑了下,命鈴兒將東西收拾好,她躺在床榻上小憩,剛躺下一會,清妍姑姑急匆匆地進來,“娘娘,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雲蘇睜開眼睛,發現清妍姑姑很著急,卻支支吾吾又不肯說了,她問:“是不是無夜?”

清妍姑姑一震,點點頭,“倒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你瞞我幹嘛?宮裏出了事,能讓你欲言又止的,恐怕隻有他,怕我多去管他的事,招了皇帝猜測厭惡嗎?”雲蘇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冷笑道:“若是連這也要猜測厭惡的話,他便也不配我喜歡了!”

收拾妥當後,她朝清妍一笑,“他如果真是這樣,我倒輕鬆了!”

清妍歎了口氣,隻好跟著她過去雍寧宮。

無夜被指派在禦前奉茶,皇帝龍體欠安,皇後領著宮妃們前去看望,無夜毛手毛腳,將滾燙的茶水打翻在了華妃身上,皇帝因此大怒,賜無夜杖責四十。

整整四十大板呢!

一想著,雲蘇的腳步加快不少,到了雍寧宮,裏麵已經是板子聲一片,卻聽不見人哭叫求饒的聲音,她大急,剛要踏進去,仇予攔了她的路。

“娘娘,不可造次!”

“什麽叫造次,我的人在裏麵受刑呢!”雲蘇推開他就走。

仇予一時心急,抓住了她的手臂,“娘娘,您別忘了雲大人的話!”

無夜入了宮,就是皇帝的人,他會忠於皇帝而且隻忠於皇帝,而她再也不能再去為他出頭,雲蘇咬了咬牙,再次甩開他的手進去。

宮殿外,小花園裏,擺著兩張寬凳子,無夜被綁在上麵,侍衛們拿著厚厚的巴掌寬的板子一下一下掄在他身上,他下半身已經血肉模糊,卻死死咬住牙,一聲不吭。

這少年,倔強得很!

雲蘇快速過去,“住手!”

行刑的侍衛頓了手,卻看了看皇帝,皇帝不動聲色,他們的板子繼續落下,雲蘇大急,衝過去接了那板子,順手一掀將幾個侍衛掀翻在地,“我讓你們住手!”

回身查看了無夜的傷勢,還好隻是皮肉傷,多少調養幾日,很快就能好的,在軍營的時候,她也受過這種軍棍,知道疼得錐心椎骨的,而且還得連著幾日受罪。

她記得,不過幾下屁股就徹底腫了,如今四十大板骨頭都會打碎吧!她剛來的時候,聽見舜習報十七。

才十七下而已,就已經血肉模糊了,侍衛力氣大,一下一下都用了全力,那錐心的痛,雲蘇不敢去想象。

這個,剛剛受了極刑的少年,如何能去承載這樣的痛!

“小姐?”無夜抬了頭,隻衝她搖搖頭,“無夜沒事!”

“都成這樣了,如何會沒事?”雲蘇心疼得紅了眼圈,彎腰想將綁在他身上手指粗的繩子去除,無夜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小姐,莫要忘記少爺的話!”

雲蘇冷笑,揮開他的手,執著地非要解開他的束縛放他自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