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26章 嚴酷懲罰

縫製完最後一針,憶兮這才將手中的止血鉗和縫針放下,拿過幹淨的錦布,小心的替他包紮著。

說是包紮,其實他渾身上下都是傷口,說是包裹亦不誇張。

輕輕抬起他的手臂,用絲帶將他的右臂包紮起來,她眉頭緊鎖著,專注地為他包紮傷口,繞過他的前胸,卻不想正對上那背上的一塊殘疤,憶兮心底一驚,她記得,這裏之前是一塊似血色的殘月紋身。

有些錯愕,心底卻又莫名泛起一抹酸楚,抬眸回視,卻不想正對上一雙幽深的黑眸中滿含著負責的光芒。

沒有閃躲,沒有猶豫,隻是那纖細的手微微有些收緊,她卻也明白,她為何這般堅定的想要活下來了。

未多想,便也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迎著她清亮的眼,少年亦是一頓,原本的清澈已有些複雜,卻也在片刻間恢複正常,兩人都未言語,直到包紮完最後一道傷口。

揭下臉上的麵紗,憶兮緩緩褪下手中的手套。“你的外傷太多,有幾處亦有些嚴重,小腿之處更是剛做完手術,這幾日必須留在這裏,我會讓大夫照顧你的。”

手術過後,最怕的就是炎症或傷口感染引發的並發症,沒有消炎藥物,這裏的大夫應該有他們的方法處理這些。

而那少年亦不再說話,隻是緩緩閉上了眸。

···

將軍府,整個庭院安靜異常,蟲鳴之聲此時聽起來讓人莫名浮躁,穆廖站在門前,笙兒和福伯亦在旁邊候著,連請到的大夫也是恭敬候在那裏,到是寶順一直跪在地上,便是雙腿發麻了亦是不敢動彈半分,隻因他知曉,自己闖禍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內室的門終於開了。

“出來了!”笙兒率先看到憶兮,亦驚喜道。“小姐,你沒事吧!”

微微搖頭,三個小時的手術,而且隻有她一個人,怎麽會沒事。

她的臉色有些差,看起來很疲憊,穆廖迎了上去,雖麵色依舊不善,但看到這樣的小妹卻也不忍再繼續怪罪。

“我沒事。”微微搖頭,憶兮亦對穆廖道,他是真的關心這丫頭的。

緩緩轉眸,卻也看著有些陌生站在那處的人,他手中提著個不大不小的箱子,看樣子,應該是大夫。

“你是大夫?”這般想著,便也這般問了。

那人亦是一愣,恭敬向前,卻也禮數周全道:“早民李季,見過小姐。”

這人四五十歲的模樣,羊須胡,看上去到有幾分醫者的風範。

“將軍府極少在外間請大夫,這是將軍府的軍醫。”穆廖低沉的聲音卻也響起。

軍醫,那正好,畢竟他們所要麵對的,多數是外傷。“李軍醫,裏間的人受了很嚴重的外傷,小腿伴有粉碎性骨折,雖已處理好,但這幾日應該會伴有些許高溫,還需你幫忙處理。”

李軍醫亦是一愣,渾濁的眸有些疑慮的看了看憶兮,卻還是點頭道:“是。”

憶兮也算送了口氣,轉眸望去,卻也看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眸光一凜,不用想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一步一步走至跪在地上的人麵前,嘴角牽起,卻也道:“你,便是寶順……”

如果沒記錯,管家提起的,就是這個名字。

“奴……奴是寶順……”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腦海裏卻不由想到那滿身傷痕的男子,她最厭惡的,便是這種勾心鬥角,欺善怕惡,卻不想這類的事情竟會在她眼前出現。

憶兮站至原處,不怒自威,沉聲道:“說吧!怎麽回事?”

跪在地上的寶順也是一顫,視線朝管家看去未果隻得低聲道:“奴…奴才也是見他幹活緩慢才會催促的。”

“這般看來,不是你的錯了?”憶兮的聲音越漸冰冷,知錯不改者,更令人惱怒。

“奴……”

“管家既然把人交給你,自然是你的事,如今他因錯惹得那馬匹馬匹慌亂,這些都是與將士一起出入戰場的戰馬,出了問題你負責的了嗎?”

憶兮的一句話讓眾人皆倒吸一口氣,寶順嚇得幾乎癱倒在地上,他沒想到一向脾氣溫和的小姐今日會發如此大的脾氣。

“對不起小姐,都是奴才的錯,奴才知錯……”

“一句知錯就行了嗎?他的一切本就由你負責,出了問題你自難辭其咎,來人,仗二十,由管家執刑。”

並非她真的想懲罰什麽人,而是管家的那句賤奴和他身上的所有傷已經說明,不管是怎樣和諧的一個府邸,生活在這個時代,他們的主從貴賤,欺善怕惡的思想就不會變。

而如果這次不了了之,之後可能會出現更多的事。

“小……小姐,饒命啊!”

寶順知道那一棍打人有多痛,更何況是管家執刑。

“兮兒。”穆廖款步走至憶兮麵前,劍眉輕蹙,兮兒著實不該為一個奴隸如此動怒的。

“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自我出生,便希望將軍府其樂融融,卻不想將軍府私下竟也發生這種下作之事,讓我如何不心寒?”

憶兮心底亦是一緊,她亦不想懲罰任何人。“這類的事情,如果今日縱容了,難保他日不會再犯。”

穆廖還想再說什麽,卻也未再言,兮兒似真的與之前有些不同了,是他離府太久,還是真的她長大了。

不過這事她到未處理錯,他是一國將領,亦知曉無規矩不成方圓的意義,而他和舅父所帶領的軍隊,軍法更是如山,不容任何人違逆。

“管家,難道我要親自動手不成?”憶兮眸光微寒。

管家亦是一愣,自家小姐是鐵了心的要罰,加之有理有據,管家也不敢多言,執棍,便也照例朝寶順打了過去。

這樣的事情在將軍府還是頭一次,眾人皆是一陣唏噓,寶順自小沒挨過什麽責罰,細皮嫩肉的又不會武功,這樣的打發下來,隻是十棍便也昏死。

管家本還要打,卻不想憶兮淡淡開口。“罷了,我不管之前如何,我將軍府絕不容許這樣的事再發生,否則嚴懲不貸,聽清楚了嗎?”

“是……”

“帶他下去吧!輕大夫為他瞧瞧。”憶兮抬眸掃了那昏厥的寶順一眼,卻也淡淡開口,她是醫者,自然知道他的傷不算嚴重,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管家亦是道:“是。”

恩威並施,憶兮亦不想再說什麽,打發了所有人離開,卻不想穆廖卻始終站在原處,似在等待什麽。

“哥。”憶兮的聲音很低,不僅因為手術後的疲憊,還有便是逃避。

穆廖的眼神裏透著明顯的探究,不管願不願意,他始終對自己剛剛的舉動產生了疑惑,而這些,亦是憶兮無從解釋的。

“他,是誰?”直接了當,穆廖並不打算再與憶兮玩捉迷藏的遊戲了。

憶兮自然相信眼前人的實力,以他的性子,多半已經調查過了,隻是調查到哪種程度,憶兮並不知曉。

纖細的手指緩緩攥緊,指甲劃過掌心,有一點疼,憶兮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也隻有賭一把了。“他是帝厄的人。”

果然,聞到此言,穆廖神色亦變的淩厲了幾分。“你即知曉他是帝厄的人,為何還要將他帶回?”

明顯的怒意,穆廖看著眼前依舊坦然的女子,她不知曉將軍府與帝厄的關係嗎?

哥哥果然知曉了,其實身為奴隸,除了出身卑微被家人所棄以外,最多的便也是從他國拐來,亦或者是戰俘。

那奴隸老板說過,剛送至昷岄,哥哥隻要去稍微打聽,便也知曉他的來處,若自己隱瞞,隻能弄巧成拙。

“是,我知曉,是那奴隸老板告訴我的。”憶兮再次緊了緊手指,緩緩抬眸,稚嫩的小臉上,一雙清澈的眸是那麽搶眼。

“我看到他時,他脖子上,手上,雙腳之上,全是戴的鐵鏈,渾身上下連一處好的皮膚都沒有,他的確是帝厄的人,可國家敗了,他就該落到如此田地嗎?”

“哥哥,我曾去過帝厄,我在死人堆裏爬過,甚至差點命喪在那裏,因為我是郢霧人,是他們的仇人。”

憶兮的聲音越來越低,一抹晶瑩竟也從她的眼眶劃出。

“我見過好多屍體,有帝厄的將士,有郢霧的將士,還有很多無辜的百姓,他們連屍首都無處安放,隻能成為烏雀的食物。”

“兮兒……”穆廖看著眼前的人,心底亦是一緊,忙上前摟住那嬌小顫抖的身子,戰場上的場麵,他如何不知曉,隻是不曾想,兮兒竟會看到……“對不起,對不起兮兒,是哥哥不好……哥哥沒有好好保護你。”

憶兮任由這寬闊的臂膀摟著,眼淚卻依舊止不住,她猶記得那要食他人肉的男子和拚死護她的小將,一切,皆是因這些戰爭而起。

“哥哥,帝厄敗了,他們沒有家了,帝厄的國土歸附郢霧,為何,為何還要另眼相待他們?我救他,不過是想替自己恕罪罷了……”

“不,不是你的錯,我們的兮兒那麽好,心地那麽善良,又怎會需要恕罪呢?”

“可我不忍,哥哥,求你,留下他好不好……”

穆廖神情微緊,懷抱她的手亦緊了幾分,久久,卻也吐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