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新妝_青梅竹馬
梅馥和顧少元,本該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處的兩個人。
提起他兩這段情事,京城裏的人們都會搖頭“孽緣孽緣,一定是月老結紅繩時打了個盹兒,胡亂拉扯在一起的罷。”
事實證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惜年少輕狂不聽勸,多年後雖悔不當初,無奈大錯已鑄成,哪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梅馥是開朝老太傅梅疏影的嫡親曾孫女,老太傅學識淵博,乃學儒名士之楷模,奈何後人皆不爭氣,到梅馥她爹梅長安這一代,已經放棄功名成了皇商,雖還有個名門望族的殼子在,實則真名門都不十分願意與之相交了。
梅馥是獨女,上頭還有三個哥哥,梅長安最喜小女兒天真活潑,從不叫三從四德五規矩縛了她的性子,一貫任由發展,致使梅馥成了大家閨秀裏出了名的頑劣兒童,下河摸魚上樹掏鳥無所不為,行為乖張出格,等到梅長安開始為她的婚事發愁,已然更正不過來。
梅馥十歲那年遇見顧少元,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
當時顧少元十二歲,父親顧清年已官拜左相,為朝中清流之首,顧少元作為家中獨子,家教森嚴,寧和謙雅,夫子對他讚賞有佳,直誇其少年英才將來大有作為,為世家子弟中的翹楚。
那日,趙尚書家裏娶妻,宴請賓客,顧少元隨母親赴宴,坐在一群紈絝子弟中間,攀談起來,顧少元博覽群書,談吐滔滔不絕,惹得貴婦們讚不絕口,紛紛轉身埋汰自家孩子。
所謂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顧少元這種人,可以算做普通少年最討厭的別人家的孩子,於是他們尋著機會,合夥將在花園透氣的顧少元圍了起來,準備教訓一頓。
顧少元從小被教養成一位謙謙君子,向來動口不動手,何曾麵對過這種情況,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際,頭頂樹梢上突然跳下來一個粉裙繡帶的丫頭,呔了一聲指著眾人開始大罵。
“你們這群沒種的王八蛋,以多欺少,算什麽好漢!”
那是顧少元第一次見到梅馥,他的感覺是,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簡單粗暴的女子。
梅馥雖然比這些男孩子都小兩三歲,整整矮了一頭,動起手來可謂將性命置之度外,簡直拉都拉不住。
顧少元兩眼脫眶地看著梅馥氣勢洶洶行來,二話不說隨手拎起一盆菊花,脫手甩出個漂亮的圓弧向眾人砸去,什麽泥土、花莖、飛得漫天都是。
少年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驚嚇得倒退一步,還來不及反應,梅馥已然抄起旁邊一根花匠挑水用的扁擔,衝進人群三百六十度無差別無死角見人就痛毆。真正的不分敵我,不顧死活,顧少元閃躲不及,還被她砸了一棍子。
俗話說得好,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這些世家子弟都是溫柔富貴鄉裏長起來的寶貝,也就敢在下人麵前發橫,哪裏遇過這等狠角色,刹那間魂飛魄散,一哄而散,連鞋都跑掉了。
顧少元雖然有些受了驚嚇,心裏總體還是比較感激梅馥見義勇為的,他揉著被不幸命中的胳膊,走上前道。
“多謝,你沒受傷吧?”
梅馥解決完這些雜碎,非常滿意,扁擔一扔,從容抄起一旁魚缸裏的水洗了個手,一邊甩幹一邊回頭對顧少元道。
“你不用謝我,我梅馥的座右銘是:平世上未平之事,揍天下欠揍之人!”
梅馥的名聲在孩子們當中十分響亮,顧少元當即釋然,他打量著梅馥,覺得她雖然確實野蠻,但有顆俠義心腸,這樣的孩子他從未見過,頓覺十分新鮮。
梅馥也在打量顧少元,十分不屑道。
“哎!你是顧家那個書呆子吧?空長了一副好皮囊。虧你還是個男人,不去學騎馬打戰,整天隻會讀書,讀那麽多書有個屁用,到頭來還不是要靠我一個女人保護!”
“我……”
一席話說得顧少元麵紅耳赤,自尊心極強的他當場就想掉書袋反駁她,但轉念一想,覺得自己確實狼狽,梅馥話糙理不糙,如同當頭棒喝,讓他當下就決定全麵發展,不能讓個女人看不起。
“我以後會學的。”
梅馥埋怨歸埋怨,心腸還是不錯,順手從一旁樹上摘了兩個梨子,丟給顧少元一個,自己拿了一個,在衣服上擦了擦,張口就啃。
顧少元卻有些猶豫。
首先這梨子沒有洗過,其次他沒吃過不削皮的水果。
他抬眼看梅馥,對方從嘴裏哼出一聲嗤笑,顧少元心中一刺,當下也學著她的樣子,在衣裳上蹭了蹭,張嘴咬了一口。
梅馥笑起來,唇紅齒白,蓓蕾初放,一雙眼睛彎彎的好似新月。
“顧少元,看你還算是個不錯的家夥,我決定和你做朋友了!”
顧少元也笑了。
沙田雪梨,梨皮的口感略粗糙,汁水卻甜滋滋沁入唇齒,竟然別有一番滋味。
如同梅馥,粗放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