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重新崛起(三)
初入冬季,便是一場鵝毛大雪,幾乎在一夜之間將雪國貶稱過來一個粉妝玉砌的世界,後宮禦花園中也是一片潔白之色,入眼間竟沒有什麽可看的。
饒是那些鬆柏終年蒼翠,去也被蓋上了一層棉花似的厚雪,眾妃嬪因著雪天路滑,所以暫時幾日都沒有到皇後宮中請安了。
天氣驟然冷起來,慕容沛早早便換上了大氅,如今更是換了一件水貂皮的玄紋氅衣,方從皇後的鸞玉宮中離開,身後的上官香嬋一襲五彩刻絲石青銀鼠對襟,外罩一件同色的披帛,手中捧著一個手爐,跟在他的身後,兩人腳步徐徐,正在禦花園中賞雪。
明月麵上薄施粉黛,隻簡單的畫了一個淚妝,雙眉化作涵煙眉,淺淡的姿容將明月絕塵的清麗容貌裝點得恰到好處。眉眼間更是增添了一抹子淡淡的愁緒顯得格外的惹人憐愛。
身上一襲緋紅色的刻紋披帛大氅,領口袖間皆用了上好的獺兔毛做風毛,袍角上下翻飛地繡著栩栩如生的蓮花,行動間當真是蓮步輕移,明豔的顏色在冰天雪地之間恍若一支紅梅傲立其中。
“都準備好了嗎?”明月微微側首問道,巧兒展顏道:“主子放心。”
微微頷首,便在雪花融進的湖邊微微輕蹲,不遠處的苑竹小步急趨道:“主子,太子殿下帶著四小姐往這邊來了。”
水樣妙目眼波流轉,巧兒便將身邊那一缸或碰亂跳的紅魚全部倒進湖中,因著湖中溫度有些低,那些魚兒落入水中之後便遊去了更深的地方,明月將那幾攏荷花折了放到水麵,隨手灑下一把魚餌,眼見著那些魚餌小顆粒逐漸吸飽了水化開,巧兒和苑竹便悄聲退了下去。
明月凝眸半晌,將身邊那幾朵蓮花一盞一盞地放到水麵飄走,身後響起一陣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大抵是看到明月的身影,便駐足停下。
半晌,便見湖底幽暗的顏色漸漸浮現起一層鮮紅的顏色,身後驀然響起一把子聲音道:“是誰在那裏?”
明月噤聲不語,隻深處一隻素白纖細的手,輕輕撩撥著冰冷的湖水,那些蓮花便順著水波漸漸蕩遠。
身後的腳步聲幾下來到跟前,卻聽見慕容沛驚喜的聲音道:“明月?”
明月微微側身,身上的剪影便投到湖麵上,卻是宛如畫中嬌蘭一般,姿色天然。
“臣女病中憔悴,不宜麵見太子殿下。”
“怎麽會,這樣冷的天你怎麽在湖邊?”慕容沛的聲音纏繞上絲絲溫柔疼惜,說罷眸光轉向湖麵,便見湖底浮遊起層層紅魚,正爭相遊到明月的剪影之中,在水中盤旋遊弋,旁邊的上官香嬋早已經是一臉的震驚,卻不想,慕容沛更是驚異道:“這樣冷的冬日裏,哪裏來的紅魚?”
話音剛落,便見那些遊到明月倒影的紅魚不知怎的,活動了幾下後便沉入水中,慕容沛驚奇讚歎道:“本宮的明月自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明月轉首間將一些晶瑩的淚意蓄在眼底,眼角微微的發紅,這樣盈盈淚濕於睫最是惹人憐愛,明月對著鏡子練習了很久,看向慕容沛之時,便見他滿眼疼惜地將她攏入懷中,用著身上大氅環抱住。
明月身上雖然穿著披帛,但是很是單薄,被慕容沛一攔到懷中,溫暖的感覺傳來,便是一股淡淡的熏香散發而出,讓人恍若置身於百花叢中一般,慕容沛禁不住多吸了幾口,那纏綿的呼吸在明月的耳邊輕輕觸著,他沉醉道:“你好香……”
明月唇瓣嬌柔含顫,極其柔和道:“臣女聽聞放蓮花在池中可以祝禱心愛之人平安康健,便到湖中來放。”
慕容沛聞言更是動容,低聲道:“那你的心愛之人又是誰?”
纖長的睫毛一顫,眼底清淚便劃過臉頰,明月聲音低迷道:“臣女的心愛之人前時誤會臣女……”
說罷便退出慕容沛的懷抱,福身行禮道:“臣女見太子殿下身體康健無虞,已經心滿意足了,還請殿下準許臣女離去,喪病中人實在不宜見到殿下,以免衝撞。”
慕容沛上前一步,拉起明月的手護在手心,微微皺眉道:“手這樣冰冷,你若是為了本宮凍病了,本宮才真的要身體抱恙了。”
明月轉而破泣為笑,眉目含煙道:“殿下慣會取笑臣女。”
兩人在前麵情誼綿綿,惹得他們深厚的上官香嬋很是氣惱,但是終究不願意表露分毫,便也跟著行進兩步道:“如此可好了,姐姐和殿下重修舊好,臣女也不比日日掛心了。”
慕容沛稍稍側首,低聲道:“本宮和明月隻是就別勝新歡而已,前時她身子不好不方便見本宮而已。”
上官香嬋不覺尷尬,但還是很快笑道:“正是了,是臣女高興昏了頭,說錯話了。”
“罷了。”慕容沛抬手一揮道:“本宮送明月回去,你便自己乘矯攆走吧!”
上官香嬋一愣一下旋即回神,低首行禮道:“那就恭送太子殿下了。”
兩人沒等她說完便走開了,上官香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冰冷幹燥的氣息直直闖進鼻腔和肺中,激得她渾身一陣激靈,整個人的精神都清醒過來。
千防萬防,終究還是沒有防住上官明月!
藏在大氅之中的手緊緊地絞著暗紋的衣袖,她雙眸之中略過一層陰鷙,卻忽而聽到湖水中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她低眸一看,便見一條紅魚從水中緩緩升起,卻是翻著如雪般的白肚皮飄了上來,那魚眼睛突出,分明是被毒死的!
上官香嬋緊緊顰蹙的雙眉緩緩展開,唇角泛起一個冷笑,映射在雪花結團的水麵上,飄忽著顯得十分不真實。
這廂慕容沛拉著明月的手並肩而行,兩人在禦花園中緩緩散步觀賞雪景,慕容沛的眸光卻時不時地總是凝望向身邊的明月,她嬌柔含羞笑道:“殿下為何這樣看著臣女?”
慕容沛輕輕一笑:“好幾個月不見你了,竟覺得好像一直看不夠一樣。”
側首似是害羞,明月雙眸之中劃過一層冷笑,繼而婉聲道:“殿下許久不見臣女,自然是覺得新鮮了。”
“不……”慕容沛搖頭,聲音之中摻雜了幾絲認真:“本宮同樣可以不見任何人,依舊沒有這樣的感覺,前些時候確是本宮不好,因著你不願意理便負氣不肯去看你。”
心下一聲冷嗤,麵上卻升騰起一層動容的淚意,明月愧疚道:“臣女前些時候因著外公的去世,脾氣不好,衝撞了殿下,卻不想殿下竟然這般念著明月,明月……越發無地自容了……”
單手攬住明月的肩膀,慕容沛十分溫柔道:“你放心,本宮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兩人正低語間,遠處遙遙立著一個身影,明月定睛細看,便見鳳邪一身墨色遍底的銀絲邊流雲紋大氅,欣長的身形煢煢孑立,讓明月的心中沒來由地一緊。
不知怎的,明月竟是不希望在這樣的時刻見到鳳邪,似是在偷著什麽東西被人抓到現形一般,她躲閃著鳳邪深邃的眸光,身畔的慕容沛卻先發聲:“鳳邪王爺。”
慕容沛的嗓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敵意,對麵的鳳邪卻是一臉的不羈坦然,淡泊道:“太子殿下。”
“許久不見了。”慕容沛似是炫耀一般地將攬著明月的手緊了緊。
菲薄的唇角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卻是邪邪一笑:“殿下安好。”
冷冷看了一眼,慕容沛便不再多言,拉著明月的手便準備離去,身形交錯的瞬間,兩人眸光相撞,迸出火光電石般的寒意。
明月終究沒有抬眼看向鳳邪,那種愧疚像螻蟻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滿明月的胸腔,一小點一小點的啃噬著,那一丁點的次從瞬間連成一片,叫她無端的皺了眉。
“怎麽了?”慕容沛眼角餘光注意到明月的倪端,她一聽便鬆了神情道:“沒事,就是覺得不喜歡這個月國的王爺,所以厭煩罷了。”
他瞥了一眼身後,卷起唇角道:“本宮也不喜歡,罷了,以後見他繞路走便是了。”
鳳邪獨自站在皚皚白雪之中,狹長的鳳眸之中顏色愈發深了幾分,亦如他頭頂上那一片厚重的蒼穹,幾乎是在頃刻間,便下起了鵝毛似的雪花,片片縷縷,擾人心神。
“爺兒。”身後響起一把子爽利的聲音,便見茗煙手臂上搭著一件更厚的大氅道:“爺兒前時的寒病沒有好利索,換件更厚的衣裳吧。”
“沒事。”鳳邪輕輕擺手,轉而負手而立,仰首看向飄落的雪花,那六棱的晶瑩眼前劃過,他探手,那潔白便落入掌心化作一滴剔透。
應付了許久,明月終於是在慕慕容沛的“深情款款”中離去,在回太醫院的路上無不疲憊,矯攆中放了象腳漆金的熏爐,悶熱的感覺叫明月不由得打了簾子。
冰冷的寒氣瞬時間撲到臉上,明月貪婪的吸了幾口,神思這才有些清明,一旁的巧兒早已經凍得鼻子通紅,見到明月這樣,便掩著嘴防止雪花撲過來道:“主子怎的把簾子打開了,現在下雪,冷得很呢!”
明月見巧兒的模樣心下不忍,便將手爐遞給她道:“裏麵悶熱的叫人頭暈,我用不到這個,你拿著暖暖吧。”
巧兒連忙感激的接過,前麵的轎夫因著風雪愈來愈大,也是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回到了太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