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風雨起倉皇_要活下去(2)

“中毒……”嶽寧一下子呆住,原來她日日喝的治眼睛的藥,竟然是毒嗎?心底的苦澀越積越濃,濃得怎麽也化不開,嶽寧隻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噗”地一聲,吐出口鮮血來。

鮮血噴出,那血腥味兒立刻同原先的藥味兒混在一起,空氣立刻難聞得緊。

莫問似是快走了兩步,開了窗。

味道立時散去不少,嶽寧被新鮮空氣一衝,像是回過神來,低喃出聲:“既然下了毒,卻又為何要這般害我……”

“或許是等不及了吧。”莫問聽到她的自言自語,接了一句,卻又像是想起什麽,放了藥碗,突地坐到床邊,一本正經地開了口。

“我現在問你一句話,你想好了答我。”他語氣嚴肅,聽得嶽寧心中一凜。“我隻問你,你倒底要不要活下去?若你想死,我立時便可以成全了你。”

要不要活下去?

嶽寧真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隻是一直渾渾僵僵的活著,從未想過死……就算在王府被人欺淩,也是拚盡了全力活下去。去廚房偷吃的,去花園折枯枝燒了取暖,就算被踏到泥裏,也要努力的抬頭活著。

可從什麽時候起,她反而不想活了呢?

裴皓……這三年不過是生命中的雲煙,散了也就散了吧。長劍穿胸,還從那樣高的山上摔下來,她也沒死,若是自己求死,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

不消片刻,嶽寧便抬了頭,雙眼雖是空洞,卻像是要滴出血來一般,她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我要活下去!”

“好。”莫問隻應了一個字,便轉身出去。

要活下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莫問雖然號稱鬼醫,卻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一日回春。隻是他的手法的確讓人匪疑所思,先是說接她的斷骨,可檢查了一下之後,卻又找來東西,將她腿上的骨頭再度敲斷,才還用刀劃開,釘了什麽東西進去……拚接在一起之後,用不知道什麽的藥膏重重糊上,再用木板緊緊捆了。

嶽寧動彈不得,便隻能僵臥在床上。

接近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都是由著莫問給她喂食喂水……甚至連最隱私的事情,都是由莫問幫著她。

嶽寧開始自然是反對,莫問也不勸她,見她反對,立刻揚長而去。兩天都不回來。他開給嶽寧的藥裏,有通腸胃的藥,這一走,便苦了嶽寧。

腹痛不止,強忍不住下,她……將*一起排在了床上。卻又死活動彈不得,隻能任由自己和這些*混在一起,一向愛幹淨的她哪裏受得了這個,暈過去幾次。

可還是會醒。

沒了莫問藥物的幫助,傷口也開始疼,痛得她呲牙咧嘴,這才念起莫問那苦藥的好來。

所以,兩天後,當莫問回來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雖然還是有點怪莫問為什麽不買個丫頭來服侍她,可嶽寧怎麽都不敢問出口了,生怕莫問再度丟下她。

這期間,嶽寧根本沒有想到死。

旁人要她死,她偏不順了他的意。

再痛,她也要活下去。掙紮著,拚命的活下去。

習慣了莫問之後,那些極是親密隱私的事情,嶽寧也漸漸習慣。其實……她感覺得出來,莫問在幫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也不是很坦然的。他也會不好意思,每次碰觸到她身體的時候,他的手都在顫抖,指尖總是冰冰涼涼的,有時候還會像被雷打到一樣的收回,然後再度伸過來。而且做起事來,也顯得格外的生疏……

嶽寧空下來的時候就在想,既然他自己都這麽不習慣,為什麽不肯買個丫頭回來呢?想破了頭,也沒有答案。

莫問開給嶽寧的藥,她每次喝了,就會沉沉睡去。加了有助安神的藥物,她在夢中是不會覺得痛苦,也不會憶起那些可怕的過往。

一睡往往就是十二個時辰,一個月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半的時間而已。

可即使隻有一半的時間,嶽寧還是覺得痛苦無比,整天都不能動,隻能躺在床上,甚至什麽東西都看不見:莫問說了,首先要治好她的身體,要調養一陣子,才能開始解毒。否則,身體會承受不住。所以現在給她用的,不過是延緩毒性發作的藥物,並沒有開始解毒。

聽莫問的口氣,似乎解毒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情,嶽寧也沒有催。

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嶽寧是懂的。

隻是她沒有想到,莫問和她說,她的四肢已經長好,可以進行下一步的時候,是那樣的……可怕。他再度劃了她的四肢,將先前釘進去的東西取出來……然後又捆上木板……這樣的罪竟然讓她遭了兩次!

不知道是不是他打擊報複……不過事實上,不到十天,莫問便讓她下床走路了。

雙腳接觸到地麵的感覺是這樣的好,嶽寧激動得幾乎哭出來,可往前走上兩步,她隻覺得腳下一軟,像是使不上勁一樣,整個人立刻向前傾倒。

原以為會狠狠摔倒,不想卻被一雙厚實的臂膀攬住,身體靠住,便不再往下倒。鼻間傳來淡淡藥草的味道,微微泛苦,像是她常喝的藥的一味。

嶽寧知是莫問接了她,卻也不聲不響,隻從他懷中掙開,摸索著扶了牆,一步步向前走。莫問也似什麽事都沒發生,隻在她快要撞到桌子前提點一句。

練習一個下午,嶽寧便已經習慣很多。

身體因為長時間躺著而脫力,走上幾圈,便要歇上好一會兒。可畢竟能走了,嶽寧聽莫問說“四肢折斷”的時候,原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在床上度過了。

所幸上天待她還不算太差。

等莫問端來晚飯的時候,她終究開是開口同他說了個謝字。

“不用謝我,”莫問幫她把飯盛好,“等過幾日開始解毒的時候,恐怕你會恨我。”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嶽寧卻早已習慣,隻挑了唇角,露了抹笑。

“隻要能活,再大的苦,我也是肯吃的。要是能解了毒,我肯定還是要謝你。”她停了一停,“不管你為什麽救我,你總歸是救我了。”

莫問放了筷子,盯著她看了良久,像是要把她的臉龐刻進心底。

嶽寧雖然看不見,卻隱約能感覺到他在盯著自己。這感覺似乎憑空而來,卻極準。她也沒動,任由他看。

她有什麽好怕的呢?

連命都是他給的,又怕他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