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風雨起倉皇_陰宅(1)
莫問是個奇怪的人。
他的醫術高超到了一個極致,加上江湖傳聞,所以來找他求醫的人很多。數不勝數。之前兩人居住的山穀是莫問後來找的,算是比較隱蔽的居所。
可是也漸漸被人找了出來。
所以池秋後麵才能找上門。
而在她之前,便已經有不少人上門來過了。
莫問本質上,並不是個勤快的人。他提出那些奇怪的診金,大抵是為了減少自己給人看病的機會。
其中有個看風水的,為了解自己身上的奇毒,便將祖傳的一個風水局告訴了莫問。
這風水局是個陰宅風水局。
自古以來,都認為人是父*血的結晶體,所以人也是陰陽兩氣的結晶體。每個活著的人都有陰陽兩氣,死後肉體消失,陰陽兩氣卻沒有消失。活著的人,氣聚凝在骨,人死骨未滅,所以人死氣還活。所以下葬者,要找一個有生氣的陰宅,讓生氣和不死的陰陽兩氣相結合來保護在世親人。
所謂的陰宅風水局,就是通過擺弄風水,尋龍點穴,使得逝者安息,兒孫興旺。
而這個人給的陰宅風水局,看上去和一般陰宅風水局一般無二,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困局。而且是一個極其陰狠的困局。
光從局上看,青龍玄武朱雀白虎都很齊全,沒有一處置反……不過是稍稍偏移了些許。而偏的角度,卻是恰巧讓陰氣變得極重。
那引來的溫泉水從外麵急衝而入,那泉水本就屬陽,此刻急衝而入,卻如同猛虎下山。又將一叢綠竹養得極旺盛,卻正好將原本開闊的明堂擋得死死。
陽氣過旺,又衝不出去,隻好轉身回衝。
裏麵的陰氣也是極旺,雖然是勢均力敵,卻因兩者對衝達不到陰陽調和的作用。
若非那四神偏移,陰陽不至如此。
隻是偏移得極少,一般的風水師根本看不出來。
陰陽對衝,禍及子孫。
子孫不寧,魂靈不安。
因自身故,使子孫遭受苦難……目的就是讓被困在裏麵的靈魂斷子絕孫,而且讓被困在裏麵的靈魂……日夜受紅蓮業火燒灼,此局不破,那魂靈便永世受得煎熬,不得超生,更不要說投胎。
而眼前的這個陰宅,表麵上看著是供奉著嶽寧的牌位,實際上,卻是為了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嶽寧暗暗咬了牙。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裴皓會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原以為瓊崖上那一劍穿胸,便已經是他的極致。
不曾想,他竟狠毒如廝。
或者……她微微眯了眼睛。或者,他是怕自己的鬼魂會回來找他的麻煩。
嗬嗬,不做虧心事,又何必怕鬼敲門。
她一點也不懷疑這事是池秋背著裴皓做的。池秋畢竟是女人,這樣的大事,若不得裴皓同意,想來她是辦不成的。
就像當初池秋站在她麵前怯如白花的時候,她最恨的,也還是裴皓。
若是他無意,她又怎會有心?
今天酒宴的地方在明樓。
越要真論起來,這個名字都是逾製的。
不過聖上看裴皓深情無比,又已經殘成這般,也就發了特旨許用,沒再追究。否則不用等到火雲蠱完全發作,直接就要了他的腦袋。
明樓之後,便是供奉嶽寧牌位的祠堂,東霞領著嶽寧,穿過明樓,直奔祠堂去。
還沒有進門,便聞見濃濃的燒香的味道,倒的確是好香。聞著是幾種藥材做的,品質不差。門裏站了不少人,安國夫人帶著幾個丫頭,站在最接近牌位的地方。
而池秋則是靠門口近了些,腰上還佩著一個淡青色的錦囊。
這錦囊嶽寧認得,是大報恩寺的護身符。
據說很難求得。
她帶著這個,是怕自己的“鬼魂”把她帶走麽?
嶽寧在心底冷哼一聲,抬腳邁了進去。
她進來的時候,安國夫人身邊的丫頭正跪在牌位前的蒲團上,將帶來的供品一樣一樣拿出來放在幾案上。
清炒茭白,涼拌黃瓜,東坡肉,梅香排骨,櫻桃鴨。
都是她最愛吃的幾樣菜。
每一樣都用黑漆食盒盛了,靜靜地擺放在案幾上。
香火味道裏便帶了淡淡的菜香,那極是熟悉味道……顯然是母親親自下的廚。
那丫頭動作很是麻利,放好之後,對著那牌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聲音有些哽咽:“小姐,夫人來看你了。”
接著便是訴說一些夫人有多想念她的話。
她的口才極好,聽得一邊的人大多都有些想流淚的衝動。連安國夫人本人都站在一邊默默拭淚,不時抬頭看著那不會動彈的、黑色的牌位。
嶽寧進來的時候,正好將門口投射的光線擋住。
滿屋子的人都下意識地抬頭看她。
她背著光。
站在安國夫人身邊的侍女微怔了一下,脫口喚她:“小姐?”
嶽寧也怔了一下,腦海中像是有什麽飄過,卻又在瞬間消失不見,一下子沒能抓住。她往前走了幾步,外麵的光線再度照射進來,將她的麵容照得清晰。
那侍女這才看清,連忙跪了安國夫人麵前:“夫人恕罪。”
嶽寧見此一幕,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這侍女是什麽意思?影射母親為人苛刻麽?
不過安國夫人並沒有理她,任由她在地上跪著,一雙眼睛在嶽寧身上緩緩掃過。
從頭到腳。
“既然嶽姑娘來了,那……”她緩緩開口,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讓嶽寧也過來祭拜,不料安國夫人話頭一轉,目光投向池秋,“王妃,宴席可已經準備妥當了?”
池秋連忙點頭,說早已備好。
安國夫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嶽姑娘既然已經來了,我們便一同過去罷。寧兒已經離開我良久,再傷心,她也回不來了。”
言罷,她便起身往外走。
嶽寧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她盡量不去看母親的背影,省得自己會衝動……她實在是恨死了自己這種衝動的性格,嶽寧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壓製自己內心深處想衝上去和母親相認的欲望。
即便這欲望是這樣的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