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風雨起倉皇_陰沉木

這貨運碼頭極是繁華,在此上下貨物的船隻數不勝數,放眼望去一字排開,氣勢非凡。幾乎每艘船前都會站著不少人盯著貨物上下。

隻是那些人大多都是管事,正經的大商賈都很少親自盯著,除非是極其重要的貨物。更不要說裴皓這樣身份的。

嶽寧握緊了雙手,隻覺得手心微微有汗浸出。

而身側的莫問卻隻微微擰了眉,見她望過來,微微點頭。

他雖然不曾言語,但嶽寧卻是知道他的想法。無論其它,隻單從醫者的角度講,這事情委實太過詭異了些。

照先前為裴皓診的脈,他斷然是不可能如現在這般站立於此。

那麽眼前這人,定然不是裴皓。

但是那長相……她曾經身為裴皓的妻子,又是投入了那樣深的感情,她都不曾看出有任何不同來。若非知道裴皓肯定起不了床,她定然會以為眼前的這人是裴皓。

“一般無二?”莫問低聲開了口,雖然帶了疑問的語氣,卻大半還是肯定的,“隻是不知道哪個是真。”

嶽寧微微一愣,隻覺得腳底陡然升起一股涼氣來。

是了。

誰說纏綿病榻上的那個,一定是裴皓?

許是兩人的目光太過緊逼,那“裴皓”似乎有所覺察,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一邊的小廝,站穩之後,便緩緩轉了頭。

所幸莫問一早便拉著她隱到後麵,“裴皓”觀察一圈並沒找到人,便又再度盯著船上的貨物。

想來這貨物是極要緊的。

不過嶽寧並不能看出什麽端倪,隻見幾名精壯的挑夫前後挑了幾個黑色的木製箱子,從踏板上巍巍顫顫地走了下來。

那箱子除了顏色是黑色,倒也與一般箱子無二。

隔得這麽遠,根本看不出裏麵是什麽。

不過“裴皓”那緊張的樣子,倒讓嶽寧越發地好奇起來。對他這麽重要的東西,對自己一定更重要。

她一直盯站那些挑夫將箱子送上一邊的車子。

“東西很重。”莫問也盯著,等第一輛驢車緩緩駛離後,他開了口,“車輒極深,不過放了兩箱東西,便已經如此……”

又等了一會兒,幾輛驢車全部駛走。

“裴皓”又轉了頭,嘴角居然嚼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向著兩人藏身的地方瞧了瞧。眼中略有嘲諷之意,似乎發現了她們。

卻也沒有過來,隻是看了好幾眼,才轉身緩緩踏上了車子。

車簾放下之後,那車夫一揚馬鞭,車輪便轉動起來,碾在被凍得有些硬的地上,發出吱嘎的刺耳聲音,順著先前驢車的方向而去。

那車的速度並不快,好半晌才駛出二人的視線。

莫問往前一步,從陰影中走出來。麵上卻是極冰冷,死死盯了那車離去的方向。嶽寧隻覺得他有些奇怪,卻也不好多問,隻默默站了他身側,等他回神。

“那是金絲楠的陰沉木。”半晌,莫問收回目光,緩緩道,“他塗了黑漆,企圖掩人耳目,隻可惜金絲紋太明顯。”

金絲楠的……陰沉木。

那是……皇族專用的……葬品。

嶽寧知道,雖然裴皓也是宗親,但是以身份來說,絕對用不上金絲楠的陰沉木。這東西百蟲不侵,入土則百年不腐。且陳國人認為金絲楠的陰沉木有靈性,可以保護人的靈魂安全渡過忘川或天河,不會被惡靈所擾。

隻是出產極稀少。百年或許隻得一根。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非帝後不可用。普通的親王、皇子,也隻得平常的金絲楠用。若得賜金絲楠的陰沉木,則是極大的榮耀。

如今,莫問居然說那幾個箱子的料子,是金絲楠的陰沉木?

那麽珍貴的料子,居然用來做箱子?

這裏麵放得是什麽?他又是從哪得來的料子?

嶽寧隻覺得自己陷入一團迷霧,怎麽也看不清其中有著什麽。她看向莫問,腦中突然跳出那晚他緊緊握著的玉蟬。

若是……那玉蟬已經隨太子妃入了安德太子陵寢。

那日卻被池秋送了過來。

如今……如今“裴皓”卻又得了金絲楠的陰沉木。這……嶽寧越想越覺得心驚,不由得抬頭看向莫問。

而莫問眉頭卻已經舒展開來,除了眼底尚未褪去的一絲冰冷,卻也與往常無異。

嶽寧心底輕歎一聲,自己能想到的事情,恐怕他早已經想得通透,如今這番表現,卻不知道他又要做些什麽了。

莫問絕非以德報怨的人,若真是這夫妻二人拿了他的東西,恐怕……

非百倍回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