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空穀

洛盼桃的聲音中帶著清冷,段墨舒將所有的傷心都收在了心中,隻感覺有一陣陣的涼風不斷地從耳邊吹過,而後又變成了一絲在心中的歎息。

原本還以為自己應該是感動了麵前的這個人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還是招來了這麽切齒的恨意了。

呼呼——

不遠處的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姑娘,我求求你,你不要對我們殿下這般狠心。”洛盼桃看過去,竟看到官桂從草叢中走來,撲通一聲跪在了自己的身前,不斷地磕著頭了。

“段墨舒,這就是你的好計謀吧,用你的奴才來打人情牌嗎?”洛盼桃的嘴角牽扯出了一些冷笑。

段墨舒頷首問道,“官桂,你怎麽在這裏。”

如今京中告急,太子殿下每日唉聲歎氣,官桂怎能不擔心他的身體,剛才見段墨舒往洛盼桃此處來了,便擅做主張跟隨,誰想看到這一幕。

官桂磕著頭,低聲說道:“殿下,您要怎麽罰奴才都可以,隻是請太子殿下一定要珍重自身才好。”

洛盼桃輕輕哼了一聲,雙手捧起石板上的藥罐子,正要離開。

撲通——

官桂已轉向了洛盼桃,複又重重地跪了下去,說道:“太子殿下是真將心思都放在你身上的,隻是如今事情未必明朗,無法周全,若是您存了什麽仇恨,就全部種在奴才的身上吧,那個叫什麽斷魂的毒,奴才願意全部攬下。”說著官桂便將手伸了出來。

虧得你也配我為你種毒嗎?

洛盼桃恍惚之間想起,當年被囚禁在宮中的時候,這個叫官桂的老東西沒少助紂為虐。

洛盼桃冷冷地笑了一下,“我不過看不慣一些人在這裏假惺惺地說話,怎會對你這個忠心耿耿的人下毒手。”

洛盼桃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旖旎風光,陽光已經出來,可是為什麽自己的心中是這般地冷呢。

“若是要說無辜,奴才還真做過錯事,殺人放火,奴才做過許多,太子殿下的手上卻一點葷腥都沒有,姑娘當真是看錯了人。”官桂說道。

你殺人還不是為了太子殿下麽?這樣的話隻會更加戳中洛盼桃的傷情。

關於昨晚的記憶又一次席卷而來,如今的官桂可不是當初的自己嗎,段墨舒這雙不染葷腥的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了不得的心機。

……

“怎麽,我的小美人兒,你這個樣子對我,我很是傷心啊,好歹你也是為了我殺了這麽多的人的,我的龍椅上,可是也有你的殺戮的,怎麽樣,要不要和我一塊到龍椅上坐下,感受一下來自亡魂的朝拜啊。”

“現在你知道了為什麽我一定要讓你幫我殺人了吧,因為那些人的血在我的手上,我是會做噩夢的。”

“我怕髒,這些人又一定要死,那怎麽辦呢,隻有讓最愛我的人來為我處理這所有的麻煩事啊,所以你看,所有的人都會糾纏著你,可是他們什麽時候來找過我呢,故人入夢的滋味怎麽樣,是不是好極了?”

……

洛盼桃頭疼欲裂,狠狠說道,“夠了,若是你覺得我可惡,就來取我的性命,你們家主人過幾天就要魂斷黃泉了,若是要怪誰,便是他自己惹下了這些業障。”

段墨舒,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舍了我會難過,舍了江山卻隻是愧疚,若是你離了這藥林穀便是完全地舍棄了我了,我怎麽舍得你愧疚呢?

眉眼之間早就冷卻了下來,一陣風拂過。

洛盼桃拂袖而去。

官桂怔在那裏,過了好久才醒過神萊:“太子殿下,您這是何必呢,何必將自己困在這樣的情事之中?”

聲音裏分明是摻雜著憤恨,隻是官桂深知段墨舒的性格,知道如今若是再說什麽話,也隻是平添了段墨舒的煩悶,便隻好跪在原地,呆呆地哭著。

洛盼桃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其實她的心中倒是願意聽一下段墨舒喚了自己的名字,與她要一瓶解藥,可直到自己離了那片花叢,也沒有聽到段墨舒再說一個字,洛盼桃的心頭感覺不到自以為會有的痛快,隻覺得一陣一陣的頓痛。

“小師叔,你的臉色怎麽這麽蒼白,是不是被太陽曬久了,不舒服啊。”穀芽兒說著連忙走上前來,洛盼桃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廚房。

炊煙嫋嫋升起,倒是十分和諧舒適的景象,可是自己卻無法感受到來自周遭的愉快。

這藥林穀,這自己,竟然第一次覺得這麽地陌生,為什麽剛才段墨舒不願意開口求饒,便是多說一句話,也算是給了自己台階下,也不至於像是背著枷鎖一般。

“沒事。”洛盼桃蒼白地扯起了一絲的微笑,而後便虛弱地說道:“穀芽兒,給我倒一杯水來吧。”

穀芽兒聽了,連忙倒了一杯滾燙的水來,放在洛盼桃的麵前,問道“剛才我看到太子殿下朝你的那個方向去了,可是有什麽事情嗎?”

手指觸碰到水邊邊緣滾燙的水汽,十分燙手。

手上的痛是其次,心中的痛才最凜然。

“不過是和我說句話罷了,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穀芽兒點了點頭:“小師叔,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太子殿下真的挺好的,從前他把你從廢墟中救出來的時候費了千辛萬苦,你到穀中的時候體質虛弱,是他割了自己的手腕,用血做藥引子,與燕窩同燉,慢慢地才將你的脈息調理妥當了,如今你大病初醒,竟然還這般地憎恨他,當真是讓人傷心的。”說著便是轉身忙碌去了。

“還有這樣的事情,你這個小孩可不是在騙我?”洛盼桃有些疑惑地說道。

有一絲疑雲緩緩滑過。

“我騙你做什麽,這種事情若是師尊不願意說,我反而更沒有說的理由了,如今看你竟然這麽憎恨太子殿下,心中不平,也怕小師叔你壞了自己的緣分,以後可是要後悔的。”說著那穀芽兒便是在自己的胸前合十,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剛才的斷魂之毒,原就不是真的,斷魂之毒,若是真的要下了,也會禍及自己的業障,洛盼桃再也不願意在段墨舒的身上浪費一絲精氣神。

剛才不過是在段墨舒的身上種下可讓氣血活絡的草花罷了,隻是這種草花在剛剛種下的時候,會在皮膚表層上遊離,久而久之便跟斷魂有一定的相似,因而也被冠上了與草花本身不甚相稱的名字,名叫斷魂草。

隻是這一次的試探反而好像是堅定了自己對段墨舒的看法,也許自己真的進入了一個死胡同,便是沉溺在自己不斷羅織的網羅之中,卻是忘記了這些前因後果之間有什麽關係了嗎?

“好了,這中間有多少的波折,我也算是明白了,你不用說了。”說著洛盼桃便起身,輕拂水袖,轉身而去。

洛盼桃不知不覺來到了山崖上,層出不窮的雲朵在天邊翻滾著,從前便聽師尊說過,這裏住著一個守穀人,隻是身份一直都是個秘密,這傳說中的守穀人竟然也成了在這藥林穀中的第四人,可是洛盼桃從來沒有真的看到過她的真身,也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了。

“是大哥哥嗎?”洛盼桃遠處有個人長身玉立地站著的,一眼看過去,竟然好像是逸風,便也問了一句,結果沒有想到轉過來的是逸水。

洛盼桃有些尷尬地笑了,“怎麽是你呀,我還以為是逸風呢。”

逸水的眼中似是閃過一絲的落寞,而後便是淺淺地笑著說:“小主人果然偏心,我好歹也比大師哥風流倜儻的人兒,小主人看到了我不願意嗎?”

逸水雖然總是以一種狡黠的麵目出現,但是整個人終究還是風流倜儻的,而且今天看去,他的臉上竟然還泛著一些難以察覺的惆悵情思。

洛盼桃輕輕地歎了一聲,這四個兄弟中,也隻有老三的心性最是疏闊,逸風太端著,逸雲太忠誠,逸火又太愚忠,唯獨逸水的狡黠與忠誠剛剛好。

“逸風真是該好好地管一管他的這個師弟了,怎麽就能這麽伶牙俐齒的。”洛盼桃笑著說,眼神卻是看到了逸水手中拿著的豎笛。

“怎麽,你還會吹豎笛嗎?”說話之間便是來到了逸水旁邊,與他比肩而立,看著山穀中的壯麗風光。

逸水沉默不語。

他們這種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人,難得有自己的興趣愛好,當年學這個豎笛過是為了讓生活過得不那麽落魄罷了。

“小主人真是眼尖。”說著便輕輕地掩了那把豎笛,洛盼桃冷冷地看了一眼,那豎笛精致得很,一點都不像是僅僅為了消遣用的。

洛盼桃笑意盈盈地說:“你們四個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但我覺得你的性格最疏闊,不想竟然還有入了情腸的事情嗎,怎麽,不願意和我說一說?”說著便是看了一眼下頭的風光,雲霧繚繞之間,竟然也看不清楚山穀底下有什麽東西了。

逸水淩然,都說旁觀者清,難道真的被洛盼桃看穿了嗎?

他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空穀幽蘭處自有餘音:“我這人最是瀟灑放-蕩,怎麽可能被情事絆住了手腳?小主人這麽說,若讓別人聽到了,可不是損了我一世英名了嗎?”逸水仍然在那裏逞強。

洛盼桃掩嘴笑著,說道:“是是是,你這樣的大男子怎麽可能被小女子束縛手腳了,是我在這裏多想了。”

洛盼桃輕舞羅裳之間,讓逸水嗅到了其中的味道。

是斷魂草的味道。

能讓洛盼桃有此性質的,隻有段墨舒一人吧。

“看來小主人也沒有閑著呀,一會兒的功夫,竟然也能毒到了一個人?”逸水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慵懶,更是有了一些的懂得,洛盼桃連忙將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後,而後想了一下,說道:“你胡說什麽呢。”

感情上,逸水自認沒有逸風看得通透,可若說這毒物,世界上能超過他的不超過三個,洛盼桃的手上分明殘留了斷魂草的氣味,定是做壞事了。

“主人想糊弄我?”逸水說完細細打量著洛盼桃,似乎想要從她的眼中找到一絲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