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夢魘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要讓我出兵擊退藏紅天的人？你既來報信給我，也應該知道，如今我不過是流竄在民間的一支散兵，怎麽可能擊退藏紅天的人。”
“若你相信我，可讓我以巫蠱之術驅趕之，你們可偷襲藏紅天的大本營，豈不是也是好事一樁嗎。”
完顏紅菱如今有了師傅十成功力，又有萬分憤恨，恨不得以命搏之。
祭出鐵指環時，更是自信滿滿——
“這是絕命司中獨一無二的鐵指環，若是你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完全可以驗證一二，若是你相信了我，就請你到時候能夠全力以赴，如今我已經無依無靠了，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要緊的。”完顏紅菱低低地垂下了眉目，說道。
“好，就聽你的。”
段墨舒和身邊的人好好地吩咐了下去了，便是在整個天蟾小鎮中唱了一出的空城計，軍心大振，又得一絕妙軍師，不算獨孤求敗。
完顏紅菱心中早有怒火，平日裏又對巫蠱之術的一些技巧學得十分的深刻，因而將草木之兵訓練得井井有條，與段墨舒手上的軍隊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藏紅天被壓製得血本無歸，待到事成之時，段墨舒又一次看到了完顏紅菱，她的眉目之間已經有了一些涼薄之意，“家師雖在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但是終究想匡扶江山社稷，太子殿下才是正統的血脈，更應該被江湖人士擁戴，這一次也算是我完成了家師的遺願，希望從今之後，太子殿下就能多我一個朋友。”
完顏紅菱聲音裏的緩和讓段墨舒覺得震驚，他沒有想到，自己在江湖上接觸了這麽多人，竟然也能遇到這麽性格清奇的女子，都說聖女薄情，可如今所見絕非如此。
完顏紅菱知要遭受打量，眉眼之間不過是飄散安然的神態。
真真是奇女子，不知拋出人情可否收歸自己麾下。
時任朝中權勢相互傾軋，段墨舒向來求賢若渴，不以出身論英雄。
擦拭寶劍之時，眉眼之間閃過誠懇之色，“姑娘是個平心靜氣的人，應該不會喜歡在絕命司中打打殺殺的日子，若是你的心中還有其他什麽想法，不妨與我說了，我若是可以盡力的地方，一定會幫忙到底。”
似乎是什麽地方被撥動了一下，師傅說的果然沒錯，段墨舒這個人生性純良，必定是個有恩必報的人，今天便是這個樣子，段墨舒就看透了自己的為難。
涼風獵獵，完顏紅菱隻覺得心間翻滾熱血。
可無論如何還要將興奮按下不表。
想了一下便淡淡地說道：“殿下果然是火眼金睛，實則是因為我已經對江湖中的打打殺殺疲倦了，若是殿下不覺得嫌棄的話，就給我指一條明路，遠離世事紛擾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說著便是微微地垂下了頭去，隻留一抹的笑意在唇齒之間。
段墨舒來回踱步，心思鬱結，藥林穀中的那個她命懸一線，若有人照拂，方是好事。
略想了一下，便說道：“要說這江湖上哪裏有可以遠離血雨腥風的地方，我覺得藥林穀是個很好的去處，正好，現在那裏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不如你就去當一個守穀人，如何？”段墨舒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的清冷，完顏紅菱聽著，便是在心中淡淡地一笑。
誰人不知，段墨舒的一門心思都給了世上的哪一個女子呢，便是藥林穀中的那一位，才是真正讓他魂牽夢繞的啊，如今若是能夠在那裏做一個守穀人，也算是掌握了段墨舒心中最重要的人，必要的時候一定是為自己所用的，而且，藥林穀於深山老林之中，也能稍微地還了一些罪孽去，豈不是一件好事嗎？這麽
想著，完顏紅菱便是說道：“如此這般，便是最好的，多謝太子殿下的成全。”
正是因為讓段墨舒見到了自己擅長的巫蠱之術，也算是給段墨舒提供了一個線索，讓她去藥林穀中保護段墨舒最重要的人，完顏紅菱的每一步都是充滿了心機的，可是每一步又都是想著怎麽樣不去害人的。
段墨舒微微地沉思了一番，說道：“眾人皆說這個時代再無正義可言，我卻看到了一個奇女子，姑娘如此遺世獨立的性格，便是我也難以匹敵，不如我們就當真做一對的好朋友，如何？”
段墨舒禮節地扶起了完顏紅菱來，完顏紅菱的心頭卻再也沒有什麽漣漪可以起，隻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這些年來，完顏紅菱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與師傅之間定下的承諾，雖然是在午夜夢回之中還能感受都師傅的哀怨，卻也不算是辜負了，可是今天是為了什麽，為什麽師傅會找到自己，難道說這些年來，壓根就是自己的心魔未去嗎？難道說這些年來，終究還是沒有辦法真正地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嗎？完顏紅菱看著被山穀圍合起來的四方方的天，頓時覺得一切恍如黃粱一夢一般，便是夢醒了，也該要還了所有的孽債了。
這些年完顏紅菱雖然還是可以給絕命司帶去一些關於段墨舒的行蹤，可是因為她是司中唯一有著鐵指環的法定掌門人，所以大小事宜都應該由她親自過問，可完顏紅菱從來都是對這樣的事情懶怠的，所以隻將一些大小事務交給了德高望重的長老來執行，自己反倒是做起了閑雲野鶴的人來了，莫非是因為師傅看出了她的倦怠之心，便是故意來問了自己麽？
越想越沒有頭緒了，完顏紅菱飛身爬上了由兩條繩子絞在一塊兒的那床上，便是沉沉地看著外頭清冷的月色，想著從前的凡塵俗世，慢慢地入了睡。
晚風之中，有一個人也睡不著了，那便是洛盼桃，她的一雙如同玻璃珠子一樣的眼眸自直直地看著那被明紙糊著的窗戶，有皎潔的月色慢慢地透了進來，須臾之間便是覺得有喜鵲在叫喚似的，不免覺得心慌意亂了起來。
終究還是逃不過對段墨舒的不舍嗎，可是更讓洛盼桃覺得奇怪的是段墨舒的態度，為什麽他從頭到尾都不像是自己前世認識的那個段墨舒呢？到底是什麽地方發生了錯誤，還有段墨舒身邊的那個太監官桂，為什麽在前世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這個人，難道說官桂中途遭遇了什麽禍害被殺掉了？可這也不能成為段墨舒對自己忠仆緘口不言的理由啊。
許佩淩，最大的疑點在許佩淩。
段墨舒分明與他是如同親兄弟一般的友情，又為什麽在前世要讓自己將他斬盡殺絕呢？有好多謎團都在糾纏著自己，洛盼桃雖然知道一切都會等來一個結果，可是終究還是覺得心中煩躁得很，不免也翻身過去，要緩緩地睡去了。
沉沉寂寥之間，有沉聲入耳——
“洛盼桃啊洛盼桃，你怎麽也有今天啊。”
似乎有人在洛盼桃的耳邊輕輕地叫喚著，洛盼桃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卻是看到眼前出現了一處的巨型宮殿。
鑲滿金龍的簷頂向遠處匯聚，洛盼桃睡眼惺忪地問道：“是誰在喚我？”
周遭並沒有人回答，而洛盼桃的目光卻是漸漸落到了廳堂盡頭那顆晶瑩剔透的冰球上，洛盼桃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她並沒有穿鞋，玉足落在玉砌的地麵上平滑無聲，一絲絲的冰涼從腳底直達全身，待走上層層台階，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來到了高台之上了。
“洛盼桃，這是你的修羅場，你可要認真地看一下，你眼前是什麽？”聲音從宮殿的四麵八方慢慢地傳了過來，洛盼桃便是細細地看了一眼立在自己麵前的那一把龍椅，純金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飛龍，卻是在神態之間可以讓人感受到一些的陰冷。
再認真地看過去，竟然看到了那龍身是許佩淩相互交錯的身體！
“啊！”
洛盼桃瞬間跌坐在了一旁，可是龍椅上的風光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驚慌失措而有了什麽別的變化，那龍身上縱橫交錯的人身越來越多，竟然都是從前自己親手殺掉的人。
漸漸地，從龍椅上浮起了一顆水晶球，那水晶球看起來便是帶著璀璨的光芒和陰冷的氣息的，在華彩的掩飾之下，竟是慢慢地朝著洛盼桃飛了過來！
洛盼桃努力平息了緊張情緒——
“你要幹嘛？是段墨舒嗎？是你在這裏不斷地戲弄我嗎？”
沒有人回答她說的話，倒是那水晶球，似乎是聽懂了洛盼桃的話一般，便是突然就立在了半空中了。
想著前世中自己曾經為段墨舒做過的這麽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是塗滿了鮮血的，洛盼桃便是覺得縱然是這個時候直麵亡魂又有什麽要緊的呢，不過是再接受一些問責罷了，便是慢慢地站了起來，朝著水晶球走了過去。
仔細看去，才發現冰球內遊蕩著一縷縷如細繩般的紅血絲，洛盼桃冷笑了一下，“段墨舒，你當真是越來越沒有創意了嗎？便是要用這樣不入流的方法來嚇我？”說著便是看了一眼四處，段墨舒仍然不願意顯真身。
噗嗤——
麵前的水晶球發生了變化，段墨舒的臉在球體中漸漸清晰，他的表情十分痛苦，雙眼驚恐地看著洛盼桃，嘴裏像是要說什麽卻有說不出來，突然之前，球體的血紅色噴薄而出，洛盼桃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突然一個踉蹌，她摔到了高台之下。
“啊！”她驚叫了一聲，可是在自己的身體就快要跌落的瞬間，卻感受到腰間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牢牢地抓住了一樣，便是一個回旋轉身，自己又到了高台之上。
段墨舒的眼神又一次闖進自己的眼眸之中的時候，洛盼桃隻覺得自己渾身的怒火好像是要奔湧出來一樣，她的手狠狠地要砸到了段墨舒消瘦的臉頰上，卻終究是被段墨舒的一雙手狠狠地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