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對弈

東邊的廂房裏頭,徹夜都是要燃著燭火的,這是段墨舒多年在朝堂之上留下的“病根”,在自己的這條太子路上,段墨舒已經犧牲了許多的東西了,也遭到過許多次親近之人的暗害,即便是在安全係數高的皇宮內院中,段墨舒都要派了重兵把守,且一定是要燭火通明,更不用如今在這藥林穀中了,且身邊還有一個想要如何害自己的傻姑娘洛盼桃,就算知道她那一點小把戲是沒有辦法對自己產生什麽危害的,但是她身邊的那四大劍客可是當真惹不得的。

“殿下,您吃一點吧,奴才這就去給您準備一些湯水,從剛才回來,您就一直在練功恢複自己的元氣,想必這會子一定是餓了吧。”官桂的聲音沉沉地想了起來,這麽多年的武功生涯,逸風早就練就了隔牆收音的本事了,所以隻是進到了東邊廂房的小花園中,逸風就已經能將官桂所說的話十分完整地聽在耳朵裏了。

“我並沒有很餓,剛才服用了那凝息丸,竟然覺得頓時神清氣爽了起來,也不想吃飯了,老東西,你也不需要在這裏陪著我了,我縱然有元氣可以恢複,可是你好歹是個沒有練過武功的人,還是去吃吧。”

“殿下,您這麽說可不是在咒奴才嗎,您都不吃,奴才怎麽可能吃呢,再說了,從前與殿下風餐露宿的時候,便也是餓慣了的,所以也沒有關係。”官桂說。

“你這個老家夥,說是不惦記著吃的,可是這話語之間的,還不是在跟我說你是餓了?快去吧,別到時候你自己都給餓病了,那可怎麽服侍我呢。”段墨舒的聲音沉沉地響了起來,那逸風聽著,倒是覺得這個段墨舒是個願意將奴才記掛在心上的人,便是嘴角慢慢地湧出了一絲的微笑,可是這微笑在瞬間就沒了蹤影。

“主子,您覺得洛姑娘身邊的那四個人是奇怪不奇怪,或者說危險不危險?”官桂思忖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問出了這一句話,空間中似乎突然之間有了一些沉默,而後段墨舒的聲音沉沉地響了起來:“你的意思是在懷疑洛盼桃身邊的人嗎?”

那官桂何等乖覺的人,聽了段墨舒語氣有些不對,連忙跪下說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是奴才有眼無珠了去,洛姑娘身邊的人自然是要對殿下好的。”說著便是在自顧自地掌嘴了。

“哪個要你這樣作踐自己了,還不快住手。”段墨舒淡淡地說道,可是這淡淡的話語中分明還有一些的不舍。

“我與你說,這件事情你斷不可再去和別人說起,如今穀長留願意留我們已經是大恩在身了,那四個人即便是最初居心不純,但是終究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隻要我繼續把握著洛盼桃的心思,應該就不會禍及自己。”段墨舒的語氣裏帶著一些無奈,縱然自己是一心一意為了洛盼桃好的,可是她又怎麽知道呢,隻是這樣的癡心也不能夠在官桂的麵前露了出來,否則也是讓自己至於險境了,所以就幹脆說一個這樣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出來,也不用費心去解釋什麽了。

“是,殿下,如今朝堂之上已是波雲詭譎了,我們可一定要從長計議才好啊。”聽了官桂這麽一說,段墨舒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恨我的這個身子,如果能再好一些的話,我定是可以殺回去的,縱然是迂回曲折之間,也可以讓父皇對我不存這麽多的積怨與猜忌,隻是如今什麽都是不能夠的了。”逸風聽著,便是慢慢地靠近著,段墨舒有了察覺,隻是跟官桂使了個眼色,官桂自然是心領神會的,便笑著說:“殿下若是覺得這藥林穀中的素菜寡味,不如就讓奴才腆著臉麵去找那穀芽兒,問他有沒有一些可以開葷的東西,要不然殿下可是要吃不消的啊。”說著便是慢慢地退到了一邊,另一側的眼睛卻是鼓溜溜地打轉兒,直到能夠看到了外頭的人影才慢慢地放下心來。

“吃飯這一塊,你還真不用為我操心了,外頭便是站著一位關心我的人呢。”說著段墨舒便慢慢地收了手,將氣沉丹田的胸有成竹便是全然地都藏了起來,隻是用笑意盈盈的一雙眼眸示人。

“殿下果然是好功力的,便是這樣也能知道我來了。”逸風說著慢慢地走了進來,看到逸風進來的時候,段墨舒顯然是有些驚訝的,而後便笑著跟官桂說道:“你剛才不是好擔心我孤身一人嗎,如今逸風也能來陪我了,你就快去吃晚飯吧,也不用眼巴巴地等在我這邊了。”說著便是微微地抬手,那官桂怎麽不知道段墨舒的意思,連忙作了個揖,說道:“是,殿下。”返身又與逸風行了一個禮,方才離去。

“我這飯菜是送過來了,隻是仍是不見葷腥的,殿下可千萬不要覺得嫌棄。”逸風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眉眼之間全然都是溫潤如玉一般的光輝,可是段墨舒再知道不過,這四個人中,必定是這個大哥逸風最有骨氣了,否則也不可能僅僅是憑著一塊玉佩就將自己從這麽多的高手之中救出來。

“葷腥不葷腥的,也不過是說著完的,若是你當真了,那可不就是壞了我的苦心了嗎?隻是我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麽今天來送飯菜的不是穀芽兒呢,還得勞煩你親自來一趟的嗎?”段墨舒說著剛要坐起來,那逸風已經快步上前,扶住了段墨舒,說道:“穀芽兒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就毛遂自薦了,還希望殿下不要覺得厭煩。”說著便是輕輕地將自己的手搭在了段墨舒的一處穴位上,那段墨舒何其警覺的人,自然是知道了逸風來打探虛實的用意,便是飛快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笑著說:“讓你見笑了,一個堂堂的太子,竟然還這麽虛弱,真是不應該啊。”

逸風笑著說道:“我就不知道什麽應該不應該的,當年小主人父親與母親在江湖中尚能呼風喚雨,還不是因為得罪了當今的皇帝,而淪落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便是太子,也有自己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啊。”說著逸風輕輕地轉身,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

“朝堂之上波雲詭譎的,並不是你們江湖人士這麽逍遙自在的,我們沒有所謂的快意恩仇,有的也隻不過是權衡利弊罷了。”說著段墨舒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其實大家都覺得我們江湖人士有自己的瀟灑在,殊不知我們才是被捆上了枷鎖的人,便是為了守護這個小主人,我們四個人就是不斷地顛沛流離,便是看到了一點的希望,都會努力地去做了,沒想到誤打誤撞還救出了一條性命。”逸風說著看了一眼段墨舒,那段墨舒也淡淡地回應了一個微笑。

“本王是會記住四位俠士的。”段墨舒說道。

“我們也不需要殿下謝謝我們,隻一件事情,若是有人敢傷害了我們家的小主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我們都是會去的,這一點癡心,還希望殿下能理解。”說著便在段墨舒麵前抱拳,這個東西讓段墨舒不免覺得有些恐慌,以為是要出了什麽劍式來,段墨舒的手心已經慢慢積攢了真氣,便是放手一搏也未可知勝負。

“殿下不用緊張,我逸風是個穩重的人,今天能與殿下說這樣的話實在是迫不得已,若是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就請給我一個明示。”逸風的話裏頭帶著一些凶狠的意思,段墨舒細細琢磨了一番,卻實在不知道逸風話裏頭的意思,原本白天就已經被瘴氣之毒所害了,這會子還要在這裏聽逸風說這麽多的廢話,一時之間便也沒有了什麽耐心:“那就請你明示吧。”

逸風冷冷地看了一眼段墨舒,心想,虧你還是個太子,怎麽連主動承認的氣度都沒有,不管是你主動下手還是見死不救,分明已經造成了小主人的痛苦,卻還在這裏氣定神閑地推脫嗎,這麽想著,便隻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說道:“今天早上,不知道殿下是去了哪裏。”

段墨舒的心頭一沉,想不到這逸風在這裏等著自己呢,他的心中冷冷地哼了一聲,一來實在是不需要在這個不入流的隱士麵前透露了自己的行蹤,二來也已經答應了洛盼桃的,為了她女兒家的清白,定然不會將今天早上的事情說出去,再說了自己的輕功可謂天下一絕,又是一早就已經潛伏在裏頭的,怎麽可能被誰看了去,便隻是笑著說道:“你不是自稱隱士嗎,怎麽也這麽願意打聽別人的隱私了去?”說著便是淡淡地笑了,眉眼之間全都是不屑一顧。

“具體的事情,還請殿下據實相告。”逸風也在橫眉冷對之間選擇了一種不屑一顧的神色。

“我為什麽又要跟你說呢?”段墨舒似乎是在嘲笑逸風,纖細的手指頭上輕輕地撣去了一些落在衣服上的露水,藥林穀中終年氤氳在水汽之中,便是晚間睡一覺起來也會覺得自己的渾身好像是被什麽澆透了一樣。

“請殿下不要讓我為難。”逸風冷冷地說道。

“這房中的燭火還是亮眼了一些,閣下可否願意幫我稍稍地滅一下窗台旁邊的那一處燭火呢?”段墨舒隻是笑著說道。

逸風知道,這便是武林之中的暗語了,說是要滅了燭火,實際上是為了比試兩人之間的劍術抑或是內力速度,他冷冷地笑著,如是說劍術,自己斷然是不會比這個嬌生慣養的太子差勁了去的吧,雖然逸風壓根不願意趁人之危,但是為洛盼桃出麵的心情實在是太強烈了,以至於這位端莊穩重的大師兄竟然也忘記了一些江湖歸與道義了,便是暗暗地在心中較勁了起來,連帶著眼神之間也變得狠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