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8章 恩澤突降破塵心

“皇後娘娘說笑了,餘貴人應當是之前因丟失紫色珍珠才慌了神,這才駁了皇後娘娘,定然不是因為恃寵而驕,娘娘多心了,讓貴人回去多多休養便是好了!”

冉如胭勾唇,柳眉稍斂,福身對顏素問說著。

而此刻,顏素問也發覺是自己亂了思緒才會如此,如此說道的確欠妥當。正欲改嘴婉言,卻是一個男聲乍響耳邊。

“朕也覺冉更衣所言不假,但餘貴人也是真情實意,皇後何須計較!”

來人一身玄色寬袍大袖,雲紋對襟刺繡,碩大金色龍紋宣揚其至高無上的地位,黑色長發被綴珠玉冠豎起,飄逸而又威嚴十足,修眉星目溫柔添許,雙足蹬雲格攬月長靴,踏塵卻又無塵。

“臣妾參加皇上!”

“妾參加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皆為福身,目光卻穿過趙淮落於一旁陪同的衛清歌之身。

隻見衛清歌稍挽淩雲髻,一支精巧鏤空玉簪再添素色,粉荷小花點綴,嫩色耳墜於珠垂之上微搖。一身嫩色多層流煙長衫,外罩淺綠繡葉外披,袖間紋又梅花枝頭色,精致淺棕繡落葉花鞋一步步臨近。

“衛貴姬安好!”

餘秀珠見此微覺不妙,衛貴姬如何碰到了皇上?

她本是略略猙獰滿為怒意的雙頰頓時將情緒掩了下去,浮起幾抹溫柔才緩緩開口。

“皇上!”

柔媚卻又隱隱存著低泣的聲音而出,餘秀珠柳眉微蹙,盡為令人憐惜的神色。

“怎地,莫不是你也覺得朕同樣偏袒於冉更衣?”

趙淮目光灼灼,卻是悄悄掠過餘秀珠,瞥著冉更衣。

這女子,真是好計謀,好口舌,這樣的人,恐怕是最為適合這後宮了吧?

“秀珠不敢,皇上金言,秀珠怎敢相駁?”

餘秀珠慢慢扯著帕子,垂頭將委屈之意盡顯。

“那就是不服氣?”

許是有衛清歌於一旁,冉如胭也是訝異,趙淮竟然沒有直接翻臉。

“皇上,妾不過是因過分在意步搖一事才因而口舌笨拙,哪裏還會不服氣呢?”

餘秀珠絲毫沒有方才的恃寵而驕之感,正欲靠近趙淮,卻被趙淮一眼冰冷而停了腳步。

“餘貴人自今日起禁足一月,發俸祿兩月!有誰有異議嗎?”

他威嚴至極的話語滿滿都是不容拒絕的意味。

“妾領旨,妾這就回了延華宮。”

餘秀珠還未開口解釋便是被加重了責罰,怒意掩於心底難言,雙頰稠紅。

冉如胭瞧著她離去的背影,竟是莫名的同情,天子的恩寵,如何能夠想得長久?

“冉妹妹!”

一聲親昵,冉如胭還未回神,衛清歌已攬住了她的手臂,巧笑倩兮。

“衛姐姐!”

應答完,冉如胭才想起趙淮等人皆在身旁,不禁斂眉抿唇。

趙淮一愣,他也是未想衛貴姬會與冉更衣相熟,狐疑的目光直直掃向冉如胭。

許是發現了這道目光,冉如胭刻意規避。

“皇上,皇後娘娘,妾今日也是累了,想先行離去,不知可否?”

蒼白的臉色不加遮掩,冉如胭扶著額頭,可以感覺到手心滲出的冷汗。

“朕就真的那麽令人害怕麽?”

趙淮沒有應允也沒有拒絕,卻是冷冷地瞧著冉如胭,不明她為何如此,明明方才她可以淡然自如地應對事情。

“皇恩浩蕩,皇上自然不可怕,隻是妾自身近日身體有恙,才會如此失態!”

冉如胭福身,垂眉,雙眸正在竭力隱藏著悲哀之意。

那年那日,他也曾說過這句話,那年的她卻是應答,是。如今她換了回答,應當是再無緣分了吧?

“皇上,何必如此為難冉更衣?”

顏素問笑顏臨近趙淮,微微搖頭,繼而轉身對上冉如胭。

“冉更衣既然身體抱恙,本宮喚你出來實是有些不妥了。衛貴姬,你與冉更衣要好,你便陪著冉更衣一同回殿休息吧!”

精巧的話語之間絲毫未露妒意,卻是穩穩地將她們脫離皇上視野。

“皇上是否同意臣妾安排呢?”

趙淮微勾薄唇,語氣冷淡。

“皇後之決斷自是妥當非常,後宮由你管理,實是幸事!”

“皇上今個兒有空前來,不如讓春芽回去取了焦尾,妾獻醜一番如何?冉更衣雖身體有恙,但閑情一番想必對身子也有好處,與衛貴姬可留下聽聽,提提有何不妥之處!”

嫻嬪林婉柔溫婉臨近而言,瞧著趙淮冷眼模樣,卻是明白此為默認,便伸手示意著春芽離去。

幸得她知曉皇上欲留衛清歌的心思,方可一露。

林婉柔將古琴置於案上,染著粉色蔻丹的玉甲微勾,便是瞬間曲音娓娓,悠悠琴音繞了石梁,為涼意添了幾抹溫尋。

正於眾人沉浸於琴音之中,趙淮突然冷冷開口。

“既知衛貴姬才華橫溢,不知朕是否有幸,令你賦詩一首呢?”

衛清歌猛地睜眼,有些倉皇地對上他期待的目光,不禁雙頰粉紅一片。

“是妾獻醜了,還望皇上皇後莫要怪罪!”

眾人皆將灼灼目光落於衛清歌冥想之身,未覺琴音一顫,林婉柔逐漸冷下的容顏眉眼依舊。

“徒有一焦尾,莫過有心人,誰知琴琴至,自許一落生。”

待她緩緩吐露四句五言,趙淮愈發對衛清歌青眼有加。

隻是微微勾唇,便已算是嘉賞而過,趙淮順時起身,應當是有了離去的意思。

“朕還有些要事處理,便也不耽誤你們姐妹看戲,隻是勿要又鬧一出好戲,如衛貴姬吟詩作對,這後宮事兒不就少了些嗎?”

“臣妾明白,臣妾必當嚴加對待,不會令後宮之事擾亂朝政。”

顏素問抿唇,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趙淮輕輕拂袖轉身,思忖著顏素問的態度轉變,曾經,她不爭不搶,為何突然的……莫不成,是為了餘清連平定南方洪水之災一事?

“臣妾恭送皇上!”

“妾恭送皇上!”

順貴嬪南宮妙月已然心中不爽,皇上前來,卻將目光穩穩地落於冉更衣之身,而她作為貴嬪,卻是連言一句的資格都無了。

衛清歌,冉如胭,你們以為這樣便可奪得皇上歡心嗎?未免太過狂妄了。

雅貴嬪雖是麵露喜色,仍是有些妒心,不過冉如胭乃自殿之人,若是她入了皇上的聖眼,自己應當也能順勢……

台上之戲已然散去,而台下之戲卻是恰恰才開始。

林婉柔緩緩鬆下情緒,雙手漸平了躍動的琴弦,古韻戛然而止。

“皇後娘娘,此乃妾新賦之曲,《醉上西樓》,不知有何不足之處呢?”

“嫻嬪的曲藝哪裏是本宮可以指責的,本宮可是一點兒研究都沒有呢!”

顏素問微微側身,將目光落於已獲殊榮的衛清歌之身。

“不知衛貴姬有何話要說呢?想必以衛貴姬才色,應當可以看出個所以然吧!”

方才聽她之詩,已然將林婉柔的情緒道了明白,嗬嗬,醉上西樓,還真是個好名字。

“妾不敢多言,古琴雖好,隻是自覺不適此音律,嫻嬪之曲,聽為悠閑,實則哀傷,但情緒並未淋漓,許是嫻嬪憐惜焦尾,不敢加以完全把持,應當一把新琴才可撩撥出如此心意。”

衛清歌微微福身,繼而輕聲而語,完全未覺嫻嬪灼灼的目光。

“衛貴姬果真才貌雙全,此番短曲便可了然如此,本宮真是佩服!許是之前因餘貴人一事累了身子,才會令曲子稍稍遜色。”

林婉柔彎著眉眼說道,隨之福身謝罪離了聽雨軒。抱著焦尾的背影,驕傲卻為悲哀。

“既然大家已無了看戲閑情,本宮便尋下次機會再邀妹妹們前來,真是擾了大家的雅興。”

顏素問冷了眉眼,稍稍瞥過衛清歌與冉如胭,瞧著一旁一言不發的順貴嬪與雅貴嬪,方始勾唇。

“皇後娘娘嚴重了,今日變故自是無人能夠料及,誰也不知……”

冉如胭說到此卻是一頓,好似突覺自己說錯了什麽似的。

眾人聽此便將不喜之意移至了初始的罪魁禍首餘秀珠之身,反倒是將衛清歌拋擲一邊,唯有段鶯鶯了然,心中對冉如胭的防備愈發重了。

聽雨軒一刻之間便是冷寂了,仿似看戲之人從未來過,而隻有戲子,演繹著自己的長戲。

冉如胭突然默了,自己本身又何嚐不是一出戲?

禦花園,花圃嬌顏,幽香陣陣亂人心。

“衛姐姐,你與皇上是如何相遇的?”

冉如胭正挽著衛清歌的手踱步回宮,卻是困惑急求一個答案。

“這,得多謝妹妹的心思了!”

衛清歌微微勾唇,扯了把她的袖子,冉如胭這才恍然。

可是,總歸是怎麽一回事兒,她還是不明白呀!

“妹妹莫急,姐姐待會兒回殿便與你細細道來!”

衛清歌像她從前那般故弄玄虛,眉眼之中盡為笑意。倒是桃紅忍不住說了個“宮”字卻被衛清歌立馬捂上了小嘴。

支支吾吾的聲音,冉如胭第一次覺得如此心煩。

他們方才一同來到聽雨軒的模樣,應當已經洽談許久了吧?他們,可真是郎才女貌呢……

“桃紅,你真是多嘴,你看我要不要教訓你!”

衛清歌似個吃糖的孩子,心中已然甜膩至極。

他們終是相遇了,她也終是了了自己的心思。隻是,冉妹妹曾經所言又是浮上了她的心頭,他們永遠不可能是尋常夫妻。

冉如胭瞧著她多日未露的笑容一刻盡散,便將應當是會壞了氣氛的提醒咽入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