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第58章 改變

溫暖如春的車裏,襯著車行晃晃悠悠的嘎吱之聲。

若不是車廂裏的氣氛不合適宜的話,倒是挺適合困乏沒休息好的人睡覺的。

比如說李空竹。

在車上那女子將她打量不下十遍後,終是忍不住打了個嗬欠的看著她問,“惠娘姐要這般看我到何時?若是我有何不妥之處的話,還請見諒才是。畢竟我如今已嫁為人婦,又在鄉下呆了那麽久,少不了會有些改變不入流之類的。”

惠娘搖了搖頭,還是不確定的又將她給打量了一番。

眉眼還是那個眉眼,可比起以往的犀利跟看人時的鄙夷。眼前之人,卻是呈現出了一種柔和明媚之光,給人一種很是舒服的感覺。

惹不是她確定自已就是李空竹,又認識自已的話,她都要以為兩人是不是雙生兒了。畢竟這前後落差太大,連著舉手投足間都有著莫大的反差,怎能讓人不疑?

李空竹也不拒她的打量。原身的記憶裏,眼前這人跟她是同鄉,比著她前一年進的府,比之原生來,大了二歲。

先頭兩人同為三等婢女時還很是要好,可隨著原身慢慢走關係的升遷。兩人逐漸的就拉開了距離。

當時已經升為二等的原身,很是看不起這個比她頭一年進府的姐妹。隻因了她安於本份,不願做了那向上爬之人,就認為兩人不是一條路子的。是以,以至於後來,兩人再沒了來往。

而這惠娘雖說安於本份,可後來也憑著運氣得了那府宅中的老太太青眼。最後被調去了老太太院裏做了個二等侍侯茶水的。

如今看她放在車上的大包小包,李空竹眼神就閃了一下,“惠娘姐如今是調休回家,還是……”

“我是身契已滿十年,被放出府的。”惠娘見她真不似了以前那樣,又聽了她問,便如實告知了她。

“恭喜了!”李空竹笑得真誠。能不為富貴迷眼,也要守著契約滿期重回之由之身的人,理應是值得敬重之人。

惠娘很是驚疑的看著她,她居然會說恭喜?要知道,以前在府中之時,她最看不慣的就是動不動等期滿的自已。

不動聲色的給幾人倒著將泡好的熱茶。惠娘自嘲的笑了聲,“倒是難得你我還能有這平靜對坐之時。也難為你能說出恭喜之話,雖不知道有幾分真心,但我還是把它當作真心相待吧!”

“自是十分真心!”李空竹伸手接過茶杯,輕吹一口,抿嘴輕飲。見她又露驚疑之色,就笑道:“前塵往事莫要再提,如今立於你眼前之人,早已是涅槃重生的另外之人。昔日那個不明是非,一心富貴的李空竹,早已不複存了!”

惠娘被她說得一愣。仔細辯著她的神色,想要看出她說的有幾分真假。

見她始終平靜與自已對視,任了她的打量。就忍不住歎了口氣,“我雖不知你經曆何種痛苦磨難,可既是已經改了前非,那便好好持繼下去吧!”

“嗯哩!”

李空竹將茶盞放下,眯眼笑著應答了她。

惠娘看得亦是回笑於她,“對了,不說這前程往事了。聽你剛才之音,你已嫁作了人婦,是說的哪家俊俏少年郎啊!”

“趙家村,趙君逸趙三郎!”她輕笑出聲,“有一點惠娘姐說錯了,我的夫郎並不是什麽俊俏少年郎。相反,他已年過二十,又跛又醜哩!”

又跛又醜?惠娘愕然抬眸看她。

卻見她笑得眉眼溫和道:“都說相貌醜陋之人性格必然溫柔。可我的夫郎,卻並不溫柔,相反還有那麽點冷冰冰。”

頓了一下,她又翹起嘴角道:“雖說冷極,倒也有可愛之處!”

說完,她便捂嘴輕笑了起來。

一旁的一直默默看著兩人對話的麥芽兒,見憋了這麽久終於有說話的地兒了。

就對著那還在驚鄂惠娘道:“俺趙三哥雖說有點跛,又毀了點容。可實打實的是個疼心媳婦的主。前些天俺當家的困深山出不來了,俺跑去找俺嫂子幫忙。結果被狼給圍了。要不是趙三哥拚死護著的,俺兩早就一堆白骨了哩。”

“天!”惠娘驚得趕緊捂嘴,看著她已經完全驚詫到說不出話來了。

半響,卻聽她道:“你這究竟是過的何種日子啊!”

李空竹拾盞重與她跟自已倒了杯茶,“自是舒心日子。”比不得富貴,卻是讓人舒服的日子。

“有空,惠娘姐不若來我所在的趙家村看看吧!”

“……好”

待驢車駛進了環城鎮。

惠娘便跟他們分了道。

李空竹讓後麵趕車來的趙猛子將車先停去城門口,這會兒已經快未時了。待到了申時天黑之際,城門就會關閉。

趁著還有會功夫的,李空竹拉著麥芽兒前去藥鋪買了該買的參須,又去雜貨鋪稱了白糖,再來就是買肉、骨頭跟雞蛋之類的。

待再回到城門口時,已經是未時末了。

趙猛子看天已經開始陰黑了,就趕忙的架著車,向著大道上行去。

回到村兒時,天已經是全黑了下來。

這時代的農人大多一到天黑就開始上炕歇覺了。是以,這會兒的村子裏,除了雪光印出的亮光外,全是寂靜的黑暗之景。李空竹她們這一行人的進村,倒顯得格外響亮了起來。

趙猛子趕著車並沒有先行回到自已家,而是先將李空竹送到了家門口,兩口子想著等她進門後,才家去。

李空竹拉著麥芽兒讓她暫時別走,說是要分銀子。

不想麥芽兒卻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又跑不了的。再說明兒俺還要過來的,這大晚上的,折騰個啥!”

李空竹聽著也在理兒,扯著眉眼笑道:“也成!讓你晚點過過癮!”

麥芽兒聽得嘿嘿直笑,揮著手讓她趕緊叫門。待看她進去後,他們再走。

李空竹笑著點頭稱好,走到柵欄處正想開口喚人時,卻見內裏離著柵欄幾步遠處,立著個頎長身影。

李空竹不經意的勾起了嘴角,衝著他喚,“當家地,我回來了哩!”

男人聽著她喚,立著的身子開始緩步的步了過來。待近了,李空竹抬眸,不經意的對上他那雙很是漂亮的鳳目。

不知是不是夜裏的雪光的問題,她既從未發現他的眼能這般亮過。那閃爍在黑夜裏惟一的亮光,既是讓她有些亂了心跳。

清了清嗓子,她故作很冷的嗬著手道:“當家地,快點地,我都快凍僵了!”

已經靠前的男人聽了她這話,似乎頓了一下。隨一個伸手,就將那厚沉的木柵欄給拉了開來。

麥芽兒在後麵抱著被子,見他出來了,就趕緊將棉被塞在男人的懷裏,“趙三哥,快讓嫂子進去暖暖喝口熱的,這一路上,凍得俺們是上眼皮粘下眼皮的,差點被迷了眼的看不到道哩。”

男人沒有理會與她,隻靜默的注視著眼前女人露出的眼睛上被雪霜糊住的晶瑩。

李空竹被看得有些紅了臉,慶幸著自已得虧包得嚴實,不然頂著一張紅臉,得多沒麵子。

眨了眨有些沉重的睫毛,她仰頭看著他道:“當家地,你這是準備杵這當門神?”

有一瞬間,李空竹感覺到了男人變了的眼神。下一秒,他轉了身,再不管她的抱著被子向著主屋行去。

李空竹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回頭衝麥芽兒兩口子揮手讓他倆趕緊走。

沒想到麥芽兒再上了牛車後,還很是打趣的說了她嘴兒,“也就嫂子你這麽木頭。沒見著俺三哥兒看你的眼神兒?都帶著心疼哩!”

“呸!”李空竹衝著她輕呸了口。不知怎的,既覺得臉有些燒了起來。

趕緊甩了甩頭,衝著他們喝著讓趕快走。而她則進到院裏,關了門後,躊躇了一下,便向著主屋行去了。

一進屋,屋裏暖人的氣息就撲麵而來,難得的,趙君逸不知從哪找出了盞油燈點著。

將手中挎著的藍子放在桌上,解了頭上包著毛皮,李空竹用手撥著粘在睫毛上的冰渣子,作不在意狀的問著在那正倒著熱水的男人,“當家地,崔九哩?又昏沉睡了?”

正端拾碗的手頓了一下,隨不經意的淡嗯了聲。

看她一眼,坐於桌前,將那碗倒出的熱水仰頭喝了下去。

正把睫毛冰渣化完的李空竹看得愣了一下,“不是給我的?”

男人淡眼看她。並不作聲,隻是在起身後,不知怎的,又重倒了碗出來。

李空竹看得嘴角抽了下,見他掀簾準備出去,知他又要去小屋給崔九把腕了。就趕緊說道:“今兒別去了吧,我買了參須回來,一會我和藥裏給他熬上,待他醒後,直接吃藥吧!”

說著的同時,便去翻桌上放著的挎籃。

趙君逸抿嘴看她一眼,又瞟了眼桌上放著的熱水碗。不為所動的冷了臉,再不管她的掀起草簾,開門走了出去。

待李空竹找到參須抬頭看他時,卻發現人不見了。

不由得**嘴角的嘀咕了句,“又發什麽神經?”

待喝了熱水,又給自已下了碗麵吃的李空竹,在給崔九把藥熬好溫上後,就趕緊的淨了麵,早早的爬進了被窩舒服的歎了口氣。

喃喃道:“還是家好啊!這下可以不用失眠的睡個好覺了!”

彼時的趙君逸已經從小屋回來了,正坐在炕上調著氣息。黑暗中聽了她這話的眼睛緩緩睜開了來。看向她時,見她正嘴角上翹的閉眼嗟歎。

不由得又垂了眸,手指不經意的摩擦了下衣袖,習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隔天一早,麥芽兒跟趙猛子就過來了。

趙猛子背著背簍來的,這是又要上山的節奏。

李空竹偏頭看了眼從昨兒晚上就有些抽瘋的男人,也不知他今兒個心情是個啥樣。

要是抽瘋不願去的……

“走吧!”不待李空竹想完,趙君逸已經起了身,對著自進屋就沒放下過背簍的趙猛子說完,便抬腳走了出去。

自始自終都沒說看李空竹一眼,或是交待一句。

李空竹跟麥芽兒要送他倆。

結果才將出門,那邊趙君逸就已到了門洞那邊立著了。

李空竹蹙眉,總覺得自今兒早間起,他像似又變回了剛來時的冷淡般。

以前雖也是愛搭不起理兒的,可好歹他還會給自已個眼神,偶爾心情好時,還會跟她逗個兩句嘴。

就連昨兒晚上回來之時,他雖莫名的鬧著別扭,可還是無意中會給自已倒水。

哪像了現在,自早間沒給過她一眼神,連著這會兒走了,都還是背對於她。

看著趙猛子要拉門出院,李空竹還是招呼了聲,“你們當心點。還有當家地,若是覺著撐不住了,就早些回來!中飯時,我熬肉湯燉排骨頭!”

男人背影僵了一秒。下一瞬,鳳眼中有絲複雜閃過,半響,自薄唇好似輕嗯了一聲。

由於聲響太小,李空竹有些沒有聽見,待要細聽時,卻見他已然跟趙猛子走遠了去。

連著一旁的麥芽兒看她蹙眉也覺有些不對勁來,“嫂子……那個,你們……”

李空竹搖了搖頭,“他那臉冰塊樣的,我就是想吵也吵不起來!”不過就是覺著心裏很不爽而已。

李空竹並未去深究這份不爽,而是招呼著麥芽兒進屋,準備分錢。

兩藍子的山楂條、山楂卷跟果丹皮,一共是三十多斤!

其中扣除掉外送的,山楂條是十斤共得三百五文。另外兩樣是二十斤六百文。

賣的的近一兩銀子,還得除掉糖價七百五十文,隻餘下了二百文的利錢。

再加上昨兒買參須跟肉類,李空竹這邊的銀子是全花完了的。將剩下的一百文李空竹遞給了麥芽兒,“這是除掉本錢後,你們該得的!”

麥芽兒看著那錢有些不願接手。她是跟著一些做的,但那白糖是最為精貴的,扔了多少,她心裏明鏡似的。加上昨兒個買回的白糖又去了多半的銀子,怕是這錢給了他們,她自已手頭一分都不掙吧!

將錢串拿起來,分了一半出來。麥芽兒一邊推過去一邊道:“嫂子也別跟俺推了。這玩意不占利哩,以前糖葫蘆那是沾點就行,山楂糕怕也隻是賣了個回本賺得不多吧!”

說著她笑了下,“俺和當家不過就是跑個腿就能掙這麽多錢的,一月算下來,都有大半兩了。農家人,上哪去找月月能掙近小兩的活去?”

李空竹看著推回的半串錢,心頭有些不是味。做這幾樣時,中途還因為缺糖,讓麥芽兒將私房給拿出貼了她。如今,連著對半分的錢,她也隻占三分之一的,多少有些愧疚於她。可不收,自已手中也確實沒錢了。昨兒買糖時就少買了一斤,就因為去縣城兩天的費用跟租借的牛車也花了不少錢。

其實算了下來,他們根本沒有多少利潤。

李空竹也不矯情的把錢收了回來,“本是打算走高階層的,可惜了咱們沒有路子,能靠的隻有口耳相傳跟碰運氣。下回應該能好點了!待下回好了,這錢,我會如數還你的!”若是那買菜的婆子會巴結的話,應該能招來點財運才是。

麥芽兒擺了擺手,“俺不著急,俺跟著嫂子你慢慢幹,俺相信總有一天,俺能過上吃香喝辣的日子哩!”

李空竹好笑的覷她一眼,留她在這幫著去砍肉骨頭燉骨蕩。

麥芽兒也不覺惱,反倒笑嘻嘻的說又有肉吃了。

小屋裏沉睡的崔九醒來時,見兩人在磨刀霍霍的跺著肉骨頭,就咳了一聲。

抽空見他醒了的李空竹,就趕緊讓他喝了帶參根的藥。

完事後,就任了他自生自滅的躺床上看著兩人做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