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章 蘇娘
林逸見到雲亦錦沒有跟他們一起走，他稍微遲疑，最終決定留在了這裏。還有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小女生，也是跟在林逸身後，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留了三個？”
流寇老大一愣，隨即樂的笑開花。
“蘇娘，有人願意留下來了！”
“喊什麽喊！”蘇娘咆哮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她看著前麵站著的樣貌精致的三個小瓷人，也沒有什麽好態度。“為什麽留下來？”
雲亦錦淡定，黑白分明的眼，看起來很是漂亮。
“車夫被他殺了。”
比起她更為淡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林逸道：“侍衛被他殺了。”
最後站在一旁的小女孩差點沒哭出來，低著頭揉捏著衣角，“我娘……”
“刀疤！你給我滾進來！”蘇娘暴怒，還不明白事態的流寇老大迅速的走進來，很欣喜蘇娘竟然召他進來。蘇娘扯著他的耳朵，說道：“不是不殺女子和小孩嗎，這是怎麽回事啊？”
“我沒有啊……”
蘇娘指著小女孩說道：“她都說你……”
“沒有，”小女孩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她繼續說道：“是他給錢醫治了我娘，不過……因為娘身體太差沒有撐過去，但是我還是很感謝他，所以我要留在這裏報恩。”
小女孩說的絕對，刀疤揉著自己的耳朵，心想還有這回事嗎。
蘇娘看一眼刀疤，嘴角不著痕跡的揚起，眉眼間是一絲欣喜之意。“好了，那麽你們三人留下來吧，我這裏缺管理藥材的人，明天起我會教你們識字，辨識草藥，製藥……”
雲亦錦可沒覺得留在這裏會舒坦，而是，就算明日被這些流寇們帶出去了，也隻能是被賣到窯子，要不就隨意找個地方撇下。她可沒有本事從陌生的地方走到京兆，去雲家認親。
第二日。
穿著幹淨的三人板正的坐在木桌前，雲亦錦執起毛筆，沾了墨水，顫顫悠悠的寫下了一個字。上一世她的字清秀，收筆時剛毅，被書法大師稱讚一絕，不過現在由於年幼，沒有多年鍛煉，連筆也握不住了。
“什麽鬼畫符？”
蘇娘毫不留情的指責，雲亦錦幹咳了一聲，將紙張捏皺扔到一旁。身旁的林逸嗤笑了一番，瀟灑的寫下一個字，字跡端正，比起雲亦錦的字不知好了多少倍。
“好了，你們以後上午練字辨識草藥，下午在我旁邊看我醫治。”
“我不救人。”
雲亦錦說道，直直的看著蘇娘的眼。她的眼深沉，不知為何讓人看著覺得膽戰心驚，仿佛經曆了一世殺戮。
“為何不救人，這裏可是醫館，行醫救人是職責。”蘇娘錚錚的說道。
雲亦錦的眼神黯淡下來，握緊了拳頭。
但是沒有人救過她。
她的母親中毒，開始七竅流血，全身淤青的時候，沒有一個醫館願意接納她，隻是因為傳言，傳言她的母親得了天花。
她深陷雲家，被人陷害跌入池塘，當咬牙爬出來，渾身打著冷顫，天空大雪紛飛。夜晚她發高燒，但沒有一人請大夫醫治她。
當她被老夫人責罰，沒有希望得到丹女之位，所有人都冷眼相觀。甚至林氏還試圖找人玷汙她，順勢將她嫁出去。
她被下藥渾身無力，肥膩的手撫摸上她的臉，她牙齒打顫，祈求過千萬遍，若是有人來救她，她願意做牛做馬報答。
不過卻從未有人……
從未有人救過她。
她殺了男子，一刀一刀的刺進去。
從那以後她便不會再相信人，也不會有憐憫。
蘇娘看著雲亦錦的眼，黑的深沉，深不見底，到底是怎樣的眼，能讓一個人如此冷血無情。
不過她強硬的笑，說道：“好，你不救人，就沒有飯吃。”
雲亦錦沒有說話，繼續練自己的字，坐姿端正，手雖在顫抖，但寫的認真。一個時辰後，剩餘兩個人都手酸的不行，放下毛筆又是揉又是拍打，隻有雲亦錦一個人沒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蘇娘見了眉毛一挑，但是沒說什麽。
中午，飯香味彌漫，兩人狼吞虎咽。
雲亦錦坐在門口，雙手抵著下巴，絕不回頭望一眼，也沒有放低態度說好話的神色，蘇娘見了隻是冷哼一聲，心想看她能撐到何時。
下午，蘇娘講解了處理藥材的要點。
雲亦錦握住比她手臂還要寬的切藥刀，稍微熟悉了一下，這把刀與她在雲家使用的差不多，都是精鐵所製，重量驚人。正是借助了重量，一次便將藥材幹脆利落的切割。
“抬的時候要高，手要穩……”
蘇娘的聲音還在繼續，哐——的聲音傳來。
屋內陡然靜了下來，之後是沉悶整齊的切藥聲，雲亦錦踮起腳尖，仔細的看著藥材，動作認真。
“你……”蘇娘剛想說些什麽，但看到雲亦錦所切出的藥材，頓時將所有的話都憋回去。
雲亦錦切出的藥材整整齊齊，幹淨利落，手法如同執刀幾十年的老藥師一般。
她上一世貴為丹主，也是禦前醫女，其打理藥材的本事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階段。每一刀，每一個步驟都深刻的記到了骨子裏。
不過唯一不足的是，她現在隻是六歲女童的身子，手臂無法用力，再加上傷勢的原因，隻切了一段藥材就把切藥刀放下了。
蘇娘眼中掩飾不住的詫異，難道真的有天賦嗎？
蘇娘看著雲亦錦那稚嫩的臉龐卻又老成的神色，眸子一沉，不知道在思量著什麽的。
晚上，又是吃飯的時候。
船內不管早晨還是夜晚都是燈火通明的，不分晝夜，而且熱鬧非凡。
雲亦錦蹲坐在門口，雙手托著下巴，看著人來人往，嘈雜喧囂。
肚子裏空空蕩蕩的，要說不餓那是不可能的，自從她重生以來就沒有好好吃過東西，此刻胃絞痛，隻能強忍著，一聲不吭。
“又輸了個精光！真是邪了門了……”
“我看你應該買尊開過光的菩薩供著，去黴運！”
有兩個大漢勾肩搭背的走過去，其中一個人罵罵咧咧的，看著自己的荷包一臉頹廢的神色。
雲亦錦聽到兩個人的交談後，眼前一亮。
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