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與你永遠相隔四厘米3
這一次她是一個人在那個詭異的夢裏，抓不住任何可以依附和攀爬的物件，漸漸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醒了過來。又是一個晴天，她有點不想出去，便待在家裏直到爸爸下班回家。
家裏剩了這兩個人，怪冷清的。終日隻有鐵門開關的聲音，爸爸停自行車的聲音，鍋碗瓢盆的聲音。夜晚也早已沒了讀書時的電視的聲音，媽媽用手機放著外音的歌聲。
吃完晚飯也才剛六點半，爸爸洗完碗筷後，便去到他的臥室裏抽煙去了。電視放在客廳，已經很久沒動過了。
她更加不想去觸碰那塊儼然是傷疤的地方，而是轉過身，回房去玩電腦。這家裏少了個人，她玩什麽都索然無味了。
“不說了，我要睡了，晚安。”電話那頭的人也沒再強求，回了一句晚安就掛了電話。她來到這裏之後，跟他講電話就感覺有一道溝渠橫在中間，她始終跨不過去。
14年2月末來到這座城市，一開始她沒覺得這裏會比家裏冷多少，但當她坐著大巴，一路坐在靠窗位置上，看到的情景卻是，越往這邊來，越是白雪皚皚。
頭一次見到那麽大的一場雪，在大巴停車休息的時候，她興奮的跑出來，用雙手接住那些從天而降的精靈們，再看著它們在手上慢慢融化成水滴。那些形狀各異的雪花，她都記著呢。
而當她淩晨一點的時候真正抵達杭州時，她才覺察到那些雪花是多麽的可惡。她身上穿著羽絨服，卻像沒有穿衣服似的，渾身冰冷。
這個南方的城市，給她展現了寒冷無助的一麵。她必須在凍僵之前找個地方住下來，第二天再另想辦法。
畢竟是深夜，她一個人很害怕，小心翼翼的走著，還不停給自己壯膽。終於在一路直行後，在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下，她看見了一家連鎖酒店，便走了進去。
一進去，她便覺得這裏成了天堂。暖暖的空調想必沒有想到它此刻的溫柔，竟讓她銘記很久。
拿出身份證來，要了間普通單人房。她需要省錢，從明天起，開始在這個城市漫天漫地的找房子租，不然，天天住酒店是絕對撐不過這個寒冷的季節的。
她去到房間，第一件事便是將空調開到最大。渾身開始回暖，她便著手收拾了。將洗簌用品都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她每次去旅館，到習慣拿上自己的東西，不知道那叫什麽心理。
簡單的洗簌後，她竟沒了睡意。打開電視，一直按到最後，都沒有什麽可看的。也沒關掉，繼續讓它在那裏熱鬧著。
她掀開那厚厚的窗簾，往外麵望去。此刻的城市被一片白色的帷幔包裹著，看上去很幹淨。此時還有車輛匆匆駛過，大城市就是如此匆忙，從未真正休息，從未真正陷入黑暗與平靜。
剛來的那幾天連著下了好幾場大雪，在路上行走困難。她自小平衡能力就有待提高，在剛結冰的路麵上，自然是險象叢生。
找了兩天，才把房子給確定好。當她拿著那租房合同時，生怕看漏了一個字。一個人在外麵，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從不相信任何一張紙。
她一手交了錢，一手拿著房東給的鑰匙，便真正的收拾起自己在這座城市的臨時小窩來。
帶來的行李不多，衣服也隻有那麽幾件冬裝。不算很薄，但應付這裏的寒冷，也是有難度的。但她現在也管不了這麽多了，自己得先找份工作。
如今工作確實好找，在網上投幾份簡曆，就有很多電話來邀約麵試。她承認一開始她沒有考慮很全麵，急匆匆的就答應下來，開始了自己在這裏的職業生涯。
當時第一份工作是銷售，她硬著頭皮應下來了。當然也是想過要讓自己在這裏鍛煉一下，可命運就是這麽捉弄人。
她確實沒有別人能說會道，簡單的電話術語，都得記很久。更讓她苦惱的是，上班的第一個培訓項目便是打電話。
她不是第一次接觸這種工作，在大學裏，她算的上是兼職能手，到處打醬油。有個暑假，她便是做跟這種差不多的銷售工作，天天打電話為生。
那時她得打一上午的電話，規定了數量，六百個。在這個行業裏真心不算苛刻的要求了，但她還是膽戰心驚的在一個月後，結束了自己的銷售兼職生涯。
這一次可不能像在學校裏一樣說不幹就不幹，自己沒帶多少錢，而且這裏房租又是奇貴無比。
她知道一個業務員，幾個月沒有業績是很正常的。那幾個月裏，她很努力的想要自己變的更百毒不侵。
一個電話過去，不是沒有讓你喘氣就掛機，就是罵一通騙子不得好死再掛機。大概真是老天爺看出她的生活急需調劑，不然，怎麽會在這種既恨又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讓他們兩個奇跡般的相遇。
一個脫去羽絨服的日子裏，同樣是那輛公交，同樣是擠得讓人氣喘籲籲，又同樣是去那家生煎店，點那份別人早就吃厭的小蔥拌麵。
她到公司的時候，也是那麽剛剛好。八點五十，她從不允許自己遲到。也許就是多年在學校裏養成的好習慣，讓她雖然毫無業績，但至少公司規定一項都沒有違背。
公司很多人，她不記得那些麵孔。他們長的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西裝，領帶，皮鞋，腕表，公文包。
甚至連領帶的花紋都一模一樣，當然那些高級一點的領導，衣服更高檔一些，可能也隻是顯得高檔一些吧。
她懂，這一行，麵子要夠，西裝，領帶，皮鞋，腕表，沒有一樣是穿給自己看的。那都是穿給客戶看的，現如今你沒一身行頭，別人就覺得你不靠譜，沒那個能力辦好一件事。
再加上這個公司的產品又是麵向高消費群體，自然更要注重自己的儀容儀表了。她沒有正裝，隻好買一套。
有套裙的那種，配上黑色絲襪，加上黑色高跟鞋。那一身的優雅，她知道自己是裝不出來的。
她穿著那身黑色套裝，就像一個活動的花瓶，不是形容人美的花瓶，是真的花瓶。圓圓的，沒有曲線。
她也不胖，隻是肩寬，腰不窄。又不會穿高跟鞋，每次都得扭腳。基本上，她同事們每天都能看到她扭腳，還不止一次。
這天，她同樣是那套黑色套裙，黑色不合腳的高跟鞋。同樣在進門口的時候，扭了一次腳。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四方格子前，跟四周的同事打了招呼後，開了電腦。她那時主要是電話銷售，但也要攻入網絡那龐大的市場。
這裏沒有規定需要打多少個電話，但你一定要隨時保持忙的狀態。所以你就隻能不停歇的打著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她的開場白都很普通。
“喂，您好。請問是***麽，請問您對***有興趣麽？”
基本上，被她的這生硬的開場白虐過以後，也沒幾個會聽她說下去的。這一天，她打了快七八百個電話了，沒停過。中間居然也有人願意被她一路虐到結束，不過，虐完後，大概也不會買這東西。
她聽到過各種稀奇古怪的對白，聽到過各種稀奇古怪的人說話。可這一個，她從開頭都沒料到，更何況結局了。
“喂，您好，請問是丁先生麽？”
“是的！”
“請問您對****產品有了解麽，“
還沒等她一頓狂虐，電話那頭即將傳來的話語，讓她愣在那裏好一會兒。
“我們是同行耶，我當然有了解啦。”
“哦，這樣啊，那不好意思，打擾了。”正當她準備掛電話的前一秒，“我們認識一下唄，反正都是天涯淪落人，加我q吧，我們在網上聊會兒。”
她也沒多想，便給了他。誰又能在那時知曉，他們今生的緣起緣落。在網上互訴苦衷後，他竟然提議見一麵，出去玩一玩。
她當然不是那麽容易上當的人，可他慢慢的上傳過來的照片，讓她放鬆了戒心。說不上多好看，但就是給人有一種幹淨的感覺。
他九四年的，小她四歲。她沒有騙他，真實的自己，真實的年紀。周末的在浙大附中那一站等他，她還先去了圖書館看了一會兒書。
等來的電話，他已經到了。她正往那公交站牌那裏靠攏，四下一望，第一眼與他對視的時候，便知道他是他了。
本人比照片要成熟很多，但依舊還是那一副幹淨的模樣。被這樣一張臉騙了，也無妨。本來兩個人這一次的目的隻是來認識認識，也沒想過再深一層的關係。
“你比照片要美的多，哈哈。我是不是很顯老 ，別人都說我像八四年的。”
“謝謝誇獎啦，也就一般般啦。哪有啊，也沒那麽誇張，確實比照片成熟些罷了。”她低著頭，紅了臉。他提議去湘湖玩，反正現在也才上午十點多。
她答應了，他就住在濱江區那邊，所以熟門熟路。她則負責緊跟他的腳步，搭公交，下公交。
雖然這中間有點不和諧的小插曲，但總體來說她非常愉快能與他相識。在那輛快要到達目的地的公交上，他剛上車，便被一個連連說著上錯了然後折返的人偷了手機，當時兩個人都沒怎麽注意，到後來才想起不對勁。
才第一次見麵，這種情況是誰都不想看到的。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高興的跟她一同下了車。
他得先去租房那裏，叫上他表哥，和他表哥的女友，一起去湘湖。她就在樓下靜靜的等著，在心裏盼著他的心就跟那張臉一樣，幹淨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