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最美不過晴天12

“喂,你看夠了沒。再看,你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來。”

他偏過頭去,不想再理這個臭丫頭。不顧這是餐廳,就拿出煙盒裏的一根煙,點燃。旁邊的那個人,卻始終像盯一座雕像一樣,盯著麵前的這個嘴銜著煙的男人。

終於他手裏燃著的煙都旁觀的不耐煩了,快速的燃盡煙卷內的煙絲,促使他將它狠狠的按在了煙灰缸裏,掐滅了它。

“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你的,不然,這輩子你怎麽老是找我的麻煩。”

“什麽叫找你麻煩啊,我隻是去你那裏躲一陣子,又沒有找你要錢。當然你不能收我房租和夥食費哦,我會告訴我爸的。”

聽到她口中的那兩個字,他更是怒火中燒。“別老是拿你爸你爸的來壓我,有本事你不靠他啊。”

“哥,我說錯了,行了吧。哥,別生氣啊。”她一邊搖晃著他的胳膊,一邊用嗲嗲的聲音對他說道。

他聽著她那些話,喉嚨裏突然湧上來一陣惡心感。“夠了,別惡心我。別喊我哥,我不是你哥。你是我的債主,行了吧。”

他們現在正在離他租屋附近的茶餐廳,這裏平時沒多少人來,但是飯菜都還很可口。他幾乎每逢周末都會來這裏消磨時間,當然,現在他很想從這裏逃離。

全因為她,這個纏人的惡魔又來到了他的領地,宣告他又成為了她的奴隸。匆匆的喝完最後一口紅茶,他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單肩包,見他準備動身,她也不慌不忙的起身了。

沒等他走出那窄窄的沙發,她就已經在餐廳門口等著他了。他付完帳慢悠悠的向門口走去,眼睛不偏不倚,直直朝前方望著,沒有理會旁邊滿麵春風的她。外麵是晴朗的好天氣,現在是九月份,株洲還是很熱,至今為止都沒有想要轉涼的意思。

他穿著短袖,搭著直筒的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球鞋。工作了半年,依然沒有換了學生時期的這種打扮。她卻是打扮的越來越妖嬈了,少了讀書時的那種不羈,多了被社會渲染上的俗媚。他本來就看不慣她的那身打扮,如今是更加厭惡了。

她這時候來找到他,準沒有好事。嘴上雖然沒有找他借錢或是什麽的,但是他從她狡猾的眼神中覺察出幾分危險了。她那眼神跟她爸一模一樣,唉,他上輩子肯定是欠了她很多錢,不然她這輩子怎麽就是像鬼一樣纏著他不放呢?

隻要穿過街,到對麵去,看到那棟被夾在兩家網吧中間的居民樓,便是他現在的臨時住處了。太陽依然沒有放棄炙烤他們,那剛從涼爽的餐廳出來還未來得及去適應當下的氣溫的臉龐頓時覺得滾燙。

她不耐煩的催促著他快遞穿過街,他表情嚴肅的跟她說,要等綠燈。“不要以為還是在我們老家那邊,這是在外麵,這路上的車從沒長眼睛的。”

她朝他嘟囔了幾句,“真搞不懂,你幹嘛要來株洲這鬼地方。這裏有啥好的呀,你說說,這滿處都是汽車尾氣,難道你就好這一口麽?”

她猛的向對麵衝去,就像是掐好時間了似的,一輛飛馳而過的麵包車刷的一下向她駛來,他一把將她往自己旁邊一拽,車子差不多是從她耳邊呼嘯而過。

驚魂未定的她沒有再說什麽,而是乖乖的在他旁邊,直等到那街邊的信號燈那裏,變成了綠燈,那綠色的小人還走的飛快。

走到那棟樓跟前,進了那紅漆漆好的門,上三樓,左拐,第三間。門上明晃晃的掛著一個牌子,藍漆漆的白字:303。

鑰匙在鎖孔裏往右轉了兩圈,便開了。他將包放在了進門的那個衣帽架上,指著和他的床隔了堵牆的小客廳裏的沙發說,“這個就是你在這裏的‘床’了,反正我這裏就這條件,你愛住不住。”

她瞪著他那張此刻掛著賤賤的笑容的臉,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現在這處境,也不敢回家去,就隻好委屈一下了。

她把自己帶來的行李箱放在了沙發旁,便坐了下來。顯然這個房間被他整理過的,他自從高二那年變成她們家一份子後,開始越發的愛幹淨了。

她從來不是個愛幹淨的主,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種潔癖控了。雖然她覺得這房間設計的相當不合理,廁所和廚房相鄰就算了,竟然還共一扇門。還好廚房可以不用關門,但是廁所不能不關。

她把門使勁往那窄小的空間裏頭拉,門被狠狠的關上了。她坐在涼涼的坐便器上,翻看著手機,果然在她關機的這一整天,那個瘋女人沒少往她這邊打電話騷擾。

短信箱裏也滿是她的那些罵人的話語,她按了全部刪除。這時隻聽到廚房裏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看樣子他在準備晚餐了。

她又在裏麵待了一會兒,才肯出來。背對著她的他,正在廚房裏切菜。沒有去打擾他,而是打開了在沙發前方不到五米的電視機。

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電視機,她當然沒有看到過。正如他所說,她根本沒有嚐到過窮是什麽滋味兒一樣。

在吃完飯後,他洗碗,她就在那裏看著電視。等他洗完的時候,她竟趴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也沒去叫醒她,自己去到浴室洗澡去了。

他心裏藏著太多問題,但是他又不想問她。這個臭丫頭從來不讓他省心,真不知道她爸這麽多年怎麽過來的。

他剛發了工資,才兩千多。自己倒是夠了,但是多了這麽一個活祖宗,肯定是不夠的。還好有存款,這半年他都把工資存在那張存折裏了。他一直很節約,以前他媽給的零花錢從沒浪費過,都存著的。已經很久沒有伸手找她要錢了,心裏壓著的石頭也慢慢放棄了去壓迫他。他不是不想直接存到自己工資卡裏,隻是還想用那張存折存著,說不定哪天,他會把這個當作是嘉懿的結婚禮金。

他的工作也不是很輕鬆,周一到周五基本上都在加班。周末他會偶爾偷偷懶,但是在晚上他肯定會熬夜補救的。

大學的專業並不好找工作,他草草的找了一家廣告公司了事。到了設計部,他是新晉員工,相當於飯館小二和文件垃圾桶。

到最近,他幾乎被那些文件給弄瘋了。他沒有叫苦,覺得工作累點,還是有它的好處的。

在這個嘉懿曾經待過的城市,他隻是想抓住她在這裏的每一絲細微的痕跡,腳印,他知道,他這樣也不可能換回她再牽起他的手。

或許他也並不期望她再來牽他的手,他的手很髒,怕髒了她那白皙的小手。他的手往背上那塊刺青摸去,輕輕的撫著那清晰的字樣:I l ove j y 。可能這輩子這塊印記再也不會讓她看到,也再也追不回當初的錯誤。

他又點了一根煙,眼前那電腦屏幕不知是被這煙霧所遮蓋,還是被他眼裏起的霧模糊了此時的視野。

同是一輪月亮,為何,她現在在佛岡看著的這個,要比以前在株洲看到的更大些呢。她不解,這巷子裏除了她所在的這棟居民樓之外,就剩對麵的一棟是住人的了。其他的地方是稀稀疏疏的農家小院,也就幾戶人家,卻坐擁著這廣闊的土地。空曠的田野,讓那風更肆無忌憚了,沒有任何障礙物的阻擋,它行進的更快,更猛了。

九月中旬了,可這風也就是在晚上才帶著一股清涼掃過她的臉龐。對麵的那棟樓住的人跟她這邊一樣多,大多都是她們廠裏的人,因為那門外大多都掛著同樣的廠服。

每逢休息,她都會在窗戶那裏看外麵的景色,她不想出去,也隻能在這裏欣賞難得的美景了。對麵的三樓住著的單身男人,經常在那裏抽煙,她遠遠的都可以看到那煙霧繚繞。這也是最近一段時間才發現的,她已經看了很久,他之前沒有這種癖好,總是安靜的在走廊踢著小石子。她因為隻是在窗戶那邊觀望著,沒有看出此人的麵相,想必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她不敢死死的盯著那邊看,怕是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看上人家了呢。她會在那裏假裝洗手,偶爾將兩隻手撐在那瓷磚鋪就的台麵上翻看著手機裏的小說,再或者就是看剛下載好的電影。窗戶那裏總有稀奇的東西讓她注意著,別人在樓下吵架,在樓下打麻將傳來的麻將的撞擊聲和人們的叫喊聲。

阿晴在休息的時候,總會抽出時間來回趟農村的家裏看看,他就住在離這裏不遠的一個鄉下。

他也經常在從家裏邊回到這裏的時候,給她帶來一些家裏的好吃的,偶爾帶他媽燉給他的老母雞湯,還有佛岡盛產的桔子,小小的,金黃色薄薄的果皮,居然一點都不酸。

還有那像橄欖形狀的枇杷,也是甜甜的,竟沒了家那邊的酸澀味兒。她碰上愛吃的,便會吃上很多,他會勸她留著,慢慢吃。

這天阿晴一大早就騎上摩托回家去了,她一天都無所事事。一會兒看電視,一會兒玩手機,一會兒閑著在那裏看著窗戶外麵。

在閑著的同時沒忘了將被子什麽的拿出來曬曬,一走出那棟樓的陰影,便感覺到陽光對她不太友善的炙烤。

這時迎麵走過來一個人,她還沒看清他什麽麵目,便聽到了他喊她的名字。

“嘉懿?你這麽勤快。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了,我自己來可以的。隻是把這些曬曬而已。“

她這才看清,來人的那張清秀的臉。這小屁孩居然真的住在這裏,還是住在對麵那棟樓裏。敢不敢再巧一點,他居然還是那第三層的抽煙男。

“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啊?“

“額,是男人都會抽啊,哪還記得什麽時候開始的啊。“

她覺得驚訝,之前他並沒有抽過煙。誰說男人都是喜歡抽煙的呢,阿晴就不沾煙這個東西。

“要不要出去吃個東西,快到中飯的點了。“

她看著自己這樣居家的打扮,好像不太合適。便跟他說了一下,如果他不介意她上去換個衣服便下來,然後一起去吃飯。

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站在樓下的陰影處,抽著煙等候著。

到現在他還在想著到底回不回昨天他媽來的電話,可他不想為了她而破壞了跟嘉懿吃飯的好興致,便又擱在了一旁。

手機裏似乎不肯罷休,他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