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六章 事發

蕭玨環顧眾人,冷聲道:“鳳印的確失蹤過。可是父皇在臨終前已找了回來,交給朕。方才朕還以為這鳳印又失蹤了呢。卻沒想到有人欲要圖謀不軌!”

張榮妃等人已是麵白如紙,驚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蕭重嵐目光淡淡一閃,轉向被人們忘在一旁的紅氤,輕聲道:“紅氤,你莫怕,有什麽便說吧。陛下自會為你做主。”

紅氤聞言,緩緩抬頭,下巴到頸項竟有數道鮮紅的傷痕。

紅氤含著淚,對陛下俯首叩道:“……求陛下明鑒!紅氤被太妃娘娘逼供,紅氤貪生怕死,假意答應要為太妃作偽證。可憐馮姑姑她們,至今還被關押審訊,生死不知……”她說得淒慘,伏地大哭。

形勢陡然急轉,眾人麵麵相覷。

張榮妃氣急敗壞,指著紅氤罵道:“賤婢,你竟敢血口噴人!胡言亂語!”

紅氤慘然一笑,一咬牙卷起衣袖,隻見鞭痕累累,鮮紅淋漓,有的傷口還在滲血。

她苦笑道:“奴婢不敢。隻是奴婢雖怕死,卻感念長公主大恩,不敢背棄!隻求寧死說出真情,報的長公主恩情,也免得被壞人暗算!”

“你你你!”張榮妃一手指著她,眼神憤怒,”來人!將她拉下去!“

“慢著!”蕭玨一張包子臉嚴肅起來,也有了幾分帝王之威,他嚴肅質問道,“太妃好本事,私造鳳印,又嚴刑逼供,汙蔑長公主?到底意欲何為!”

張榮妃沒想到事情突然全都與自己所想不同,一時氣得哆嗦,不知所措。

張世巡見此情形,顧不得許多,大聲道:“陛下,隻怕此事多有誤會,還請陛下詳細查問,太妃絕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張世成上前一步,將張彩萍當心一腳踢翻在地,怒道:“膽大包天的賤婢,竟然敢瞞著娘娘做出這等事情!娘娘在後宮中一向謹慎謙和,與人無爭,卻被你這賤婢蠱惑!”

他“噗通”跪下,懇切道:“陛下,我張家一門忠烈,自太祖時就跟著先帝出生入死,從不敢有絲毫僭越,如今太妃做出這等事,微臣不敢有絲毫辯駁,但請陛下明查!”

他說得聲淚俱下,這一跪下,張世巡也跟著跪下來,又偷偷示意張榮妃。

張榮妃站在一旁,已經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她恨恨看著蕭重嵐,又陰鷙盯著紅氤,這個賤婢竟然背叛自己!

“娘娘!娘娘!”張彩萍口吐鮮血,被張世成這麽一說自知性命難保,掙紮著爬到張榮妃腳下,抱著她的腿求救。

張榮妃被她搖晃得醒過了神,再看到兄長和弟弟都跪在蕭玨麵前。

她不想屈服,寧可玉石俱焚。

張世成聲色俱厲道:“太妃,你還要糊塗下去麽?這等賤婢,隻怕連累我張家夷族滅門,你竟還要包庇不成?”

張榮妃心中一震,想到自己一雙兒女,身子搖搖欲墜,腿下一軟,跪了下來。

張彩萍白了嘴唇,麵如死灰,想要辯解,這不是她能說話的時候,一下癱在了地上。

蕭玨冷著臉正要下令。一直未說話的宰相陸抗咳了一聲,站出來道:“陛下,這事關係重大,若是太妃受人蒙蔽,還要細細審查才是。隻是畢竟關係到後宮,不宜宣揚。”

除了顧中和禦史大夫,另幾名宰執也一同附和。

蕭玨被他們齊聲請求弄得心頭無比憋氣,看向洛遲硯。

洛遲硯眸中銳光一閃,笑吟吟上前對蕭玨道:“陛下,宰相所言有理。此事事關重大,正需細細審問,方可知曉還有什麽人牽涉其中,以免有所錯漏。”

蕭玨拳頭握了一握,點了點頭。算作默許。

蕭重嵐同時上前,跪下道:“陛下,鳳印關係到社稷大事,如何裁決自有陛下。隻是此事因風來閣大火而起,究竟怎麽回事也要查清楚。風來閣中那些宮女,可否先交給華陽來審訊?”

大家一聽,都想起這回事來。雖然眾人心思各異,可都猜得出,這場火災隻怕也和張榮妃脫不了關係。

蕭玨讓手下跟著蕭重嵐的宮女去放人。

過了好一會,馮慧貞跟著人進了來,準確地說,她是被兩名宮女攙扶著進來,身上還罩著一件不知從何處拿來遮蔽的外衣。

馮慧貞就算是如此狼狽,神情也是淡然從容,她鬆開宮女扶著的手,自己艱難跪下,道:“奴婢拜見陛下。這般汙容,本是對陛下不敬。隻是此事關係重大,奴婢必須麵見陛下方能道明始末,還請陛下恕罪!”

眾人看她簡單整理過的頭發和麵容,從她手腕上蜿蜒的血痕,就可想見她受了多大折磨。一時都覺著心寒。

那一貫以慈悲心腸為人們稱讚的榮妃,竟是如此表裏不一。就算她再辯解這些都是手下宮人所為,可什麽樣的主子,才會有這麽殘忍狠毒的奴婢?

就連要求再做審訊的陸抗等人,也都看不下去。

蕭玨冷著臉聽完事情經過,一揮手:“來啊,將太妃好生看管!”

他並沒有說交與何人審理。卻也沒有追究張家兩兄弟得罪,隻令他們回家待命。

如此陸抗等人便不再插手,畢竟私造鳳印之罪非同小可,也不可姑息或輕率處置。

張世成卻沒有麻痹大意,回到家中便寫了請罪折子,又告訴弟弟道:“我已讓人帶信去西北,若是情況不對,邊關那邊必有急報來,你也警醒些,莫慌了手腳。”

張世巡愣了一愣,隨即明白了兄長的意思。

蕭玨並沒有將他們一同關押,是因為張家一族老小俱在京城,要想處置易如反掌。

而唯一能改變這種局麵的,就是張家還有可利用的資本。若是西北有變,蕭玨為了邊關安定,隻能依靠自己,這樣也就能救得了張家。

“可是姐姐她……”張世巡急問道。

張世成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閉嘴。

他早就警告過妹妹不要輕率行事。沒想到隻因為弟弟回京,她就一時忘形到了這樣的地步,被人算計的如此徹底!

隻要她肯細想,就該知道馮慧貞如何會這般不小心。鳳印非同小可,他十年前就勸過她,皇後之位,就算她得不到,隻要張家在,別人也休想坐上那個位置。後宮之中她一人獨大,又何必計較虛名?隻要有朝一日蕭玟繼位,一切都不在話下。誰知竟然發生這樣的事!

此事一出,就算她能保命,張家也不免受到連累。若再想謀取帝位,隻怕會更艱難,因為隻要他們有任何與謀取帝位相聯係的舉動,都會被人們注意,立刻便有“篡奪”的流言產生。

張世成不甘心就此放手。一連數日,他在蕭玨下朝之後,與張世巡跪在殿前請罪,等到午時過了踉踉蹌蹌回去。

烈日炎炎,張世成被曬得頭眼昏花,卻不敢鬆懈。那殿門緊閉的乾陽宮裏,蕭玨還有洛遲硯,必定在注視著他。

如今他才注意到忽略了一個人——蕭重嵐。

盡管張榮妃多次與他說起蕭重嵐,他卻並不以為意。不過是姚菁怡的女兒,蕭玨扶立她,也隻不過要平衡一下後宮勢力,一個廢後的女兒,又能有什麽能力?

然後這一次的事情卻讓他推翻了以前所想。這一連串事情,分明是蕭玨授意,而謀劃者必定是洛遲硯,至於後宮之中的執行者,應該就是這位華陽長公主蕭重嵐!

“你們如何呆站著?快快扶起張大人!”韓德寶尖聲叫著,從殿前小步快跑下了台階,扶起張世成。

張世成掙紮著起身,進殿撲倒在蕭玨麵前,此時他汗如雨下,麵色蒼白,唇上幹裂滲出了血,卻還是斷斷續續道:“陛下,臣有罪……”

蕭玨一臉不忍,扶著張世成的手臂,道:“張愛卿何必如此!怎的也不讓人來稟報一聲……唉,這件事情,興許就是太妃受了蒙蔽,與張大人和張將軍有何幹係?你們是先帝重臣,朕也要依仗你們,莫要再說這等話了。來人,快去請太醫!”

“謝陛下……”蕭玨這等表現,也在張世成預料之中。

他是先帝重臣,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弟弟擁兵守邊十多年,現在他人雖在京城,可他的軍隊還在關外。那些人跟著他征戰十餘年,可不是輕易就能收服的。

若張世巡出了事,必定動搖軍心,西北族人必定蠢蠢欲動。與西北激烈的衝突也隻在先帝時才減少,安定不過十年,大周根本經不起又一次折騰。

若弟弟還在關外就更好了,那樣的話,蕭玨必定不敢這時候用這種手段來打壓張家。

如今隻好先忍耐一二,等弟弟回到關外,蕭玨就不敢隨意再動張家。否則張世巡起兵造反,至少有十萬兵馬跟著他。蕭玨年幼,這朝中還有一半的人在觀望,到那時候,就是冒著篡奪之名又如何?

雖是如此想,然後張世成也不希望自己留下亂臣賊子的名聲,若要讓蕭玟光明正大的登基,這蕭玨就是礙眼之人。

其後,在幾位重臣的建議下,因私造鳳印一事關係到後宮,因而並未交於刑部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