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賓天

驚人魂魄的鍾聲驚醒了蕭重嵐。

半昏半睡之間，無數畫麵在她眼前閃過，她如溺於水中，黑暗湧動著粼粼的光，喊不出，也動不了。

醒來隻覺得全身僵冷。

“姑娘，姑娘……”有人在她耳邊喚著，聲音沙啞而驚慌，止不住哭泣著。

她立刻想起來，她現在叫蕭重嵐。

蕭重嵐，廢皇後在冷宮生下的女兒。

她抬起手。

這雙手蒼白瘦弱，手指纖細，薄得透明的皮膚下，青色的筋絡清晰可見。

她掃視這間小小的屋子，從床到門口不過十來步，然而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

她從不知道原來貴為皇子皇女會有這樣落魄淒涼的境遇。想想自己以前就是跟著爹出外遊曆，等候初開的雪蓮花，在山野露營，也不曾這樣簡陋。

蕭重嵐又聽到幽長的鍾聲，她心中一震。

中年婦人已哭道：“姑娘，聖上……聖上駕崩了！”

蕭重嵐猶如當頭澆下一盆冰水。

她掙紮起身。

中年婦人伏在床前，憂心忡忡：“這可如何是好？娘娘已經不在了，原指望著陛下念舊情，必會召你回去。誰知他這麽快就……那榮妃一定不會放過你……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中年婦人是廢後身邊的女官莫虹，廢後被打入冷宮之時，其他親信宮女都被處置了，隻有她僥幸留了下來，便一直守護在這娘倆身邊。

蕭重嵐輕輕拍拍她的背，道：“莫姑姑不必驚慌。”

莫虹聽著蕭重嵐稚嫩而沉靜的聲音，微微一怔。

前幾日蕭重嵐蘇醒時就似乎與平時不太一樣。隻是那時她從溺水救起之後，已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長期昏迷，偶爾說些聽不大懂的胡話。還道她活不成了，哪知漸漸醒轉過來，沒多久又昏睡過去。莫虹還道那時是自己的錯覺，此時看，似乎真不一樣。

莫虹想著她是不是落水受了驚嚇，有些糊塗了，不知利害關係，便又道：“你可知那榮妃素來睚眥必報，又對娘娘恨之入骨，便連聖上最後一麵都不肯讓你去見。如今娘娘去了，陛下也去了，再無人能庇護你，她斷不會放過你……”

蕭重嵐好生生的，自小在這裏長大，這冷宮各處她再熟悉不過，平白無故落水，隻怕就是榮妃謀害的。可憐她十二三歲，被拘在這冷宮裏，什麽也不知道。

莫虹滿是憐憫的看著她，卻見蕭重嵐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姑姑，十幾年來，父皇都不肯認我，隻怕臨終前也不記得還有我這麽一個女兒，何來庇佑一說？至於娘，她就是有心庇護我，又哪有這個能耐呢？”

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玲瓏精致如畫，此刻眉眼間似有嘲諷之意，不複以往嬌弱無助的神情，莫虹隻怕自己一時眼花看錯了，想著她是不是自怨自艾。

蕭重嵐喃喃又道：“如此說來我比她幸運多了……”

莫虹沒在意，想著時間緊迫，還要與她分說清楚，蕭重嵐反道：“便是知道榮妃要害我，姑姑可有辦法免除禍患？”

莫虹被她說得一時語塞。她的確無計可施，又不甘心，道：“不如我掩護你，你先逃出去……”她說到一半，卻也知道這是癡人說夢，隻得住口。

便在此時，門外已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冷宮沒有幾個宮人，唯一一個小侍女在熬藥，這一串腳步聲自然來者不善，莫虹大驚失色。

蕭重嵐緩緩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