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再次相遇
6、
一連幾天,邱的情緒低落,每天默默地上班,下班,同事間的玩笑也很少插話。春暉那邊也不想去,也不去電話,本來要打電話謝謝他那天的邀請,也懶得說。這個樣子,劉啟明都看出來了,於是找了個合適的機會約她吃飯。
“這些天悶悶不樂的,我可看出來了啊。”
邱秋勉強笑了笑,這位領導總是細致周到,所以總能讓手下心無雜念地或者說是死心踏地地工作。
劉啟明接著說道:“你這種悶悶不樂很少見,絕不是工作原因,也不是家裏有事。”劉啟明停頓了一下“倒像是失戀了。”
邱秋笑了,是從心裏笑了:“嗨,我這樣子還做什麽業務啊,談判還沒開始就被客戶看出底價了。”
在劉啟明手下工作六年多了,這麽多年來,劉啟明是工作中的上師,更是生活中的朋友和兄弟,六年來,劉啟明也是看著邱秋戀愛、結婚再到離婚。
劉啟明笑著說:“不是哪個客戶都有我這麽厲害的,也不是哪個客戶有我這麽了解你的。”
“也是。”
“真戀愛了?”
邱秋苦笑了一下:“根本就沒開始,都過去了吧,成功地被我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倆人都沉默了一會,邱秋問道:“明哥,你這麽了解我,你說我需要找個什麽樣的?旁觀者清嘛”
“其實你的性格和很多人都合得來,但要想長長久久地生活,一定要找一個hold得住你的。”
“什麽樣的才叫hold得住我呢?”
“就是你願意聽他的,是心甘情願聽他的話,不光是大事情,是所有的小事情上,隻要你們有了衝突時,你都願意無條件地接受他的意見。”
“是嗎?這也太難了吧!”邱秋疑惑地看著劉啟明。
“如果遇到一個你真心喜歡的就不難了,你聽他的反倒會覺得很幸福。”
邱秋一下樂了:“真有這人啊?”
“那就看你的造化啦!”
邱秋心情開朗了些,問劉啟明:“哎,明哥,你為什麽一點都不給戚希機會?人家獻了這麽久的殷勤,你連個笑臉都不賞一個?”
“首先呢,我不適合這種類型,如果隻是玩一下,我又何必找公司的人給自己添麻煩呢!”
“你倒是說得挺實在!那你結婚的話是會找合適的人呢,還是找喜歡的人?”
“都要!”
“那你說戚希不適合,就是說你還蠻喜歡的了?”
“去!什麽邏輯!”
劉啟明翻著白眼,邱秋笑著。
又到周末,邱秋去了春暉家,這天春暉在家呢。
進門後春暉爸爸嘮叨了好久說怎麽這麽久沒來了,接著拉著邱秋東扯西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春暉對邱秋說:“也就是你,我可沒這耐心。”吃過中午飯,春暉讓他爸爸去睡覺了,春暉說他爸爸都是天剛微微亮就起床,晚上也睡得晚,所以中午一定要睡會。
客廳裏隻剩下春暉和邱秋了,於是邱秋忍不住問起了他身邊那位漂亮的女孩。春暉說她叫韓冰,認識兩年了,她是信誠公司老板韓立信的女兒,這家公司是自己的一個供應商,最近跟這家供應商來往多,所以和他女兒也走得近了。
“你和他是爸爸隻是供需關係?”
“他爸爸現在資金周轉困難,想找我入股。”
“那你對他女兒是什麽意思呢?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邱秋謹慎地問道,也有些緊張,生怕春暉說出什麽讓她失望的話來。邱秋覺得春暉雖然不屬於自己,但應該是屬於華芝的,這些年春暉對於邱秋來說,即便是現在華芝找不到了做不了姐夫,但也算得上是哥哥,所以對“嫂子”的人選格外上心,而那天見到的那位絕對不是合適的人選。
“我不喜歡她。”春暉一點也沒猶豫地答道
“那……你在利用她?”
春暉沒出聲
“她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你要小心。”
春暉一直沉默,表情沉重,邱秋看著春暉,停了一會說:“春暉,我們這一代人都是獨生子女,我和華芝親如姐妹,如果你成不了我姐夫,我也當你是我哥,所以,哥,我勸你一句,別太累了,錢賺不完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春暉沉重地點點頭說了句:“我會注意的!”
春暉給邱秋去電話說下個月五號是他爸爸的生日,那天剛好是周六,想帶著老頭出去玩兩天,要邱秋安排好時間務必一起去,問邱秋想去哪玩。邱秋說天冷了去泡溫泉吧,也不累,春暉同意。
冬天了,雖然深圳幾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它總還是在的。
5日,周六,清晨,邱秋就從家出發先去了春暉家集合,然後,春暉、春暉爸爸、邱秋三個人出發,兩個小時後到了郊外一個度假村,周圍還有青山綠水環繞。
春暉爸爸雖然腦子常犯糊塗,但體力還很好的,其實年紀也不大,今天剛滿六十一歲。出來活動活動老人家很開心,可能在城市裏悶得太久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灰著呢,老頭把春暉和邱秋分別都叫了起來,要他們一起去爬山,春暉看了看時間:“老爸,六點多啊!”“天都亮了,快起來,去活動活動。”春暉和邱秋都是很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來,再去爬山,老人家倒是很活躍,直到走到山坡上,兩個年輕人才算是醒過來。
“老爸,這次如果不是邱秋陪著,我才懶得陪你來呢,累得很。”
“哎,我沒要你陪啊,下次小邱陪我好了。”
“人家也累啊,哎,老爸,你這麽喜歡小邱,收做幹女兒好了,否則別人憑什麽陪你啊。”
“好啊好啊,那我可有福氣了。”春暉爸爸說
父子倆都看著邱秋
邱秋覺得有點突然,稍稍愣了一下,說:“好啊,做幹女兒我可占便宜了呢,我還沒結婚,到時結婚你們要負責嫁妝。”說著指著春暉說:“嫁妝由你全權負責啊,哥!”
說完父子倆哈哈大笑起來。
然後邱秋過去挽起春暉爸爸的手說:“老爸,要不你也準備一半嫁妝吧。”
三人開心地繼續爬山,現在大家都有了精神!
從溫泉度假村回來天色已黑,到春暉家的地下車庫,春暉叫邱秋上樓吃了飯再回去,說阿姨已經做好飯了。
“春暉!”
三人順著聲音望去,是韓冰!看韓冰的樣子已經很不耐煩,顯然等了很久了,春暉讓邱秋帶著老爸先上樓,邱秋還隱約聽見韓冰生氣地質問:“這女的誰啊?”
邱秋上樓吃完飯,就回家去了,春暉還沒回來。邱秋想著韓冰的那個架式,是非得把春暉得到手才甘心啊,其實邱秋倒不擔心春暉在外麵玩玩,但韓冰那個跋扈的樣子,再加上春暉和韓冰的父親現在的利益關係,韓冰絕不是玩玩就可以甩得開的,而如果娶了她將是更大的災難!
一連幾天,邱秋又夢見了華芝,夢到她被兩個男人帶走的那天晚上,邱秋突然意識到,華芝那天晚上肯定出了什麽事,否則她去找華芝,她爸爸媽媽為什麽支支吾吾地以各種理由不讓見呢?
於是,邱秋想來想去還是下定絕心找到華芝!為了自己,為了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為了春暉和華芝。
但是找到華芝談何容易啊!
邱秋找到所有能找到的,隻要是認識華芝的人的電話,隻要有空,就一個個打電話,挨個問:
“有華芝的消息嗎?”
“有關於她爸爸媽媽的消息嗎?”
“還認識她們家的哪個親戚可以聯係得上的嗎?”
但得到的有效答複微乎其微,在她打了近一百個電話後,有個現居住在老家的同學叫杜月,說:“邱秋,我老公在戶籍科工作,可以讓他查一下華芝的戶口現在是否還在本地,或者遷到了哪裏,你再按照這個地址去找,不能保證一定找得到,但可以試試。”
邱秋終於看到了一點希望!
四天後,似乎經曆了整個漫長冬天的等待後,杜月回電話了!
“邱秋,華芝戶口顯示已遷走,華芝爸爸的戶口已注銷,而她媽媽的戶籍沒有動過。”
“遷到具體的戶籍地址知道嗎?”
“我一會發地址給你。但是你估計很難找到,因為是一所學校的地址,大學,這麽多人,並且又過了這麽多年,找一個人很難。”
看著就一個某某路某某號某某美術學院,邱秋發著呆,杜月說得對,這樣子去找一個人也好比大海撈針,怎麽辦?並且杜月發過來的戶口遷出時間是2003年,這都十幾年過去了!邱秋想著2003年應該正是華芝上大學的那年,突然,邱秋想到了什麽,2003年華芝上大學,那現在華芝應該已經畢業八年了,畢業後戶口肯定遷走了,遷到哪裏這所學校一定會有記錄的,但是怎樣才能查到這個記錄呢?
邱秋給春暉打了個電話,說:“暉哥,我想回家找華芝!”然後把查到華芝戶籍的事說了一下。而春暉的反應沒有邱秋想像中的興奮,語氣倒是略帶沉重,說:“我希望能找到他,但沒時間陪你一起回去,你找到她後,不管什麽情況,我都希望能見她一麵,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我也就放心了!”
接著,邱秋給杜月打了電話,說過幾天就回家,回家後找她聚聚,也感謝一下她和她老公。
邱秋申請休了十天年假,把工作都安排好,假期間有什麽要處理的事情請小女孩馮瑤幫忙。
三天後的早晨七點,邱秋走上了回家的路,她打算先回一趟老家,看看父母,也和杜月夫婦聚聚同時了解一下詳細情況,然後再去那所美術學院。考慮到找華芝時可能會走街串巷,邱秋決定開車回去,方便點。
上高速,一路向北,過了廣州後,車流量越來越少,邱秋不禁加快了速度。午後,到達湖南境內,在服務區湊合吃了午飯,休息了一會,繼續趕路。現在已是十二月下旬,往北走天越來越冷了,邱秋加多了一件外套。
一直沿京港澳高速向北,過了衡陽段後,開了一會,邱秋突然感覺車不對勁,下意識地握緊方向盤,鬆開油門,就在油門還沒完全鬆開的時候,後方一聲轟響,車開始傾斜,邱秋意識到後右車胎爆了,她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拚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同時緊緊地握住方向盤,一點一點地輕踩刹車,車在搖晃中總算是慢慢控製住了,最終停了下來,邱秋稍稍平靜一下後,看了看自己的位置正處於慢車道,還好離應急車道很近,她看了看後方沒車,試著小幅度地轉動方向盤,慢慢地鬆開刹車,一點點地把車靠到路邊上,靠好,停穩後,空出檔位拉上手刹,打開雙閃燈,熄火,拿上隨身帶的包,然後躡手躡腳地下車,生怕一不小心車就倒了,然後拿了三角警示板,跑到後麵放好。
一切完成後,邱秋靠到路邊的護攔上,癱坐了下去,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全身一點力氣都沒了,讓自己稍微鎮定了一會後,才想著拿出電話,她也不知道該打給誰,保險公司、110都打了,後來才想起來查詢了一下,又打了122。
邱秋驚魂未定地坐在路邊傻等著,她心裏掠過一陣悲涼,忽然好想哭,她想著掏出電話撥號碼的時候,她翻了半天號碼,通訊錄中上千個號碼竟然一個也撥不出去,最終也隻不過打給了保險公司和110,原來在關鍵時刻這些電話更加實用!
她非常渴望傾訴,傾訴自己命懸一線的驚險和劫後餘生的慶幸,邱秋想自己原來沒有想像得堅強,她需要一個肩膀,不為遮風擋雨,隻為自己想傾訴的時候正好有人想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邱秋感覺到好冷,才意識到這裏已距離深圳千裏以外,意識到早上出門時的溫差和現在相比在10攝氏度以上,而身上的衣服隻是比早上多加了一件外套,她想著車後備廂有衣服,但她不敢去拿,在救援車趕到之前,她一點也不敢碰那輛車了。
邱秋想站起來活動一下就沒這麽冷了,但站不起來,雙腿都沒知覺了,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凍得。已是傍晚時分,陰鬱的天色更加暗沉了。邱秋還是努力地伸伸腿,慢慢地挪動,好讓它漸漸恢複知覺。
突然看見在她停車的前邊有輛車停了下來,而那輛車很熟悉,她不太確定,盯著車一直看著,這時車上下來了兩個人,兩個男人,向她走過來,其中一個,她認識,是時誠,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現在悲涼的心情加上恐懼而出現幻覺了嗎?直到這兩個男人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她還一直傻傻地看著人家。
“邱秋!”時誠看著呆若木雞的邱秋叫著,聲音很輕,生怕嚇著了她,“你怎麽樣了?”
“腿麻了。”邱秋動了動嘴,聲音很小,感覺隻有自己才能聽到。
時誠蹲下來,摸了摸邱秋的手,冰冷!摸了摸邱秋的臉,同樣冰冷!然後一把抱起這個渾身沒有一點溫度的邱秋,朝前麵的車走去,同時叫了聲和他一起同行的男子:“阿斌,開下車門!”
時誠把邱秋放在車後排,自已也坐上去,關上車門,把邱秋的腿放在自已腿上,這樣可以讓她伸直腿,然後幫她揉搓著,邱秋一直看著時誠,想說感謝,但說不出來,兩人都沒說話。
一會兒,邱秋說:“好了。”
時誠停止了揉搓說:“你試著動動看。”
邱秋動了一下,把腿放了下去,然後時誠又握住邱秋的雙手,一邊揉搓著一邊放在嘴邊嗬著熱氣。漸漸地沒有那麽冰冷了,時誠想脫下自己的外套,給邱秋披上,邱秋沒讓他脫,說:“我車後備箱裏有衣服,但我不敢去拿。”然後時誠拿了邱秋的車鑰匙,去拿出了她的行李箱,拉過來後問道:“你帶著行李箱是去出差嗎?”
“我回一趟老家。”
“湖北?”
“嗯。”邱秋一邊說一邊去行李箱拿衣服。“你們是要去哪?”
“長沙。”時誠想了一會,問:“你的車沒帶備胎嗎?
“有啊,但我沒用過,也不會換。”
“我們看看。”時誠去到邱秋的車旁邊
邱秋穿好衣服也跟了過去
時誠和阿斌已經找到了備胳,朝剛剛過去的邱秋問道:“你的備胳放了多久了?還可以用嗎?”
“車用了三年左右,就放了三年吧。”邱秋突然想起來,“我打過電話叫110和122了,是等他們來,還是回電話不用來了?”
阿斌到前車上拿了工具,把備胎卸下來,檢查了一下,說:“可以用,讓他們不要來了。”
“外麵冷,你回車上去。”時誠對邱秋說著,和阿斌換備胳。
邱秋回到車上,雖然還冷,天也依然陰沉,但心裏已是別有洞天!
換好胎後,時誠過來對邱秋說:“你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阿斌開你的車就近下高速換胎,你今晚跟我去長沙。阿斌換好胎後再到長沙找我們,你明天一早再從長沙出發回家。”
邱秋點點頭,對時誠的安排毫無異議,如果沒有他,她還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情況呢。
“你車上還有什麽東西要拿的嗎?”時誠問邱秋
“沒有了,行李箱拿下來就行。”
邱秋想到了修車的錢,但沒好意思開口提起,仿佛對時誠的安排隻能聽從,沒有提議的權利,也或者是想起了他那晚說的“難道你隻是為了那個被撞的保險扛!”
大家分頭行動,此時天色已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