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六章 那小子防著咱們舊情複燃

原以為聖旨來得突然,不會有多少人知道處斬焦三一事,沒想到林與歡她們到了地方,百姓們早已將菜市口圍得滿滿當當。

靠了伍捕頭關係,林與歡一行人被領到監斬棚旁邊觀“禮”,這裏視野開闊,可謂全景無死角,此時早已坐上了不少沅水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情此景不由讓林與歡感歎,當個特權階層還真爽啊!

幾輛囚車開到,一群披頭散發的人犯被解上刑場。

這時,有人舉起黃澄澄的聖旨,大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焦三、錢孔、趙合、張進等人糾結流民,占山作惡,奪人錢財,逼良為盜,傷及無辜,罪行昭昭絕不容恕,為明法度,為昌國本,令即時問斬,欽此!”

林與歡一怔,監斬官竟然是韓寶庭這家夥,櫻兒顯然也聽出來了,不錯眼地朝著監斬棚瞧了好久,笑讚,“韓公子穿上這身官服,可真威風!”

林與歡想不通,櫻兒如何從某人後腦勺就能判斷出他威不威風,隻是基於對身邊這位腦殘粉的尊重,她覺得還是不發表任何意見為妙。

她們中最關注於事件本質的顯然隻有元寶,這孩子大聲道:“林姨,焦三在那兒,那天就是他把你抓走的,大壞蛋!”

林與歡朝著元寶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突然“噗嗤”笑了出來,原來,焦三那滿臉絡腮胡子如今已掉得七零八落,看來李仲楊這門閹人的手藝還真是地道。

場外傳來的哭泣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隻見一個年紀大些的坐在地上邊哭邊唱,居然還拿腔拿調,內容皆是哀歎,男人死了後,自己將如何無依無靠,老天爺壞了心腸什麽的。

張機在一旁說:“瞧見沒有,那個哭喪的就是錢孔婆娘,以前可蠻橫得很,幫著錢孔欺負人,早知今日,當初別做那麽多壞事啊!真是自作的!”

林與歡尋摸了好久才認出哪位是錢東家,這位被抓也就不到一個月,不但瘦脫了形,耷拉著腦袋,連頭發都已花白,想到當初這人的頤指氣使,再看他如今下場,林與歡隻能表示,果然是報應不爽。

幾聲鼓響之後,縣老爺扔下斬首令,大喊一聲:“斬!”隻見劊子手齊齊舉起手中大刀,狠狠地甩了下去。

櫻兒向來膽子小,縣老爺剛喊出聲,她便已嚇得連頭帶身子趴到林與歡腿上,林與歡怕元寶也受不住這血腥場麵,正要伸手捂住他眼睛,沒想到這小子還躲開了,伸長脖子直叫,“別擋,我要看嘛!”

林與歡隻得搖搖頭,果然是老三的種,天生賊大膽。

行完刑,櫻兒正想上前跟韓寶庭打個招呼,林與歡一把將她扯住,道:“你家韓公子如今大小也是個官,現在可沒功夫搭理咱們,放心,他絕對會到福海點卯,咱們先辦正事。”說完,便上車去了張機家。

張機家門口,陳大娘早已等在那裏,一待林與歡下車,陳大娘一把將她抱住,摸摸她左臂上的夾板,心疼道:“你這孩子,傷沒好怎麽就跑出來了?”

林與歡故作不滿道:“大娘若真關心我,就該到福海多瞧瞧我這缺胳膊少腳的,沒想到您老被張機那小丫頭迷住了,隻過來看過我兩次,我今日是來找玉蓮姐算賬,非得將您要回去不可!”

陳大娘信以為真,一個勁地道不是:“老身兩個都心疼,隻是玉蓮這實在走不開……”

櫻兒忙上前攔住,“大娘,您別聽我家小姐胡扯,她同您說笑呢!”

“我知道,夫人向來刀子嘴豆腐心,我聽張機說過,您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是傷,我本要立刻去瞧您的,卻不成想……”陳大娘話說到一半,想想還是咽了回去,笑道:“好在,咱們夫人如今又活蹦亂跳了!”

幾個人進到屋內,玉蓮正紮著抹額躺靠在床上,見到林與歡便忍不住要哭,林與歡立馬站住,道:“玉蓮姐,你若敢哭,我可就走了,咱們這回都遭了大罪,如今黴氣掃了,可不該說說笑笑的!”

玉蓮忙抹了淚,笑道:“夫人說的是,咱們否極泰來,妾身為什麽要哭呀?”轉頭,她從身邊抱出個蠟燭包,“您快來瞧瞧我家寶貝!”

張機笑道:“夫人,我老婆、閨女的命都是您救下的,玉蓮說您菩薩心腸,是世間難得的好人,我們夫妻也不說什麽報恩的話了,就請您給這閨女起個名吧!”

“我哪有這本事!”林與歡這回沒禁住誇,不由老臉一紅。

一旁的櫻兒有些驚奇,“我家小姐還有害羞的時候,真是太陽打西頭出來了!”

眾人皆被逗樂,連元寶也好奇地朝著林與歡掃了幾眼。

還是陳大娘定了基調,“夫人,不拘您給起個什麽名字,這是張機兩口子的心願,也是想讓這小丫頭沾沾您的福氣。”

“嗯,”林與歡便不再推辭,想了一會道:“張歡這個名字如何?”

不待別人反應過來,櫻兒倒先拍手叫好了,“我們小姐的閨名就叫阿歡,雖她偷懶,不過起這名字倒是喜氣,這回咱們可有兩個阿歡了!”

張機一拍大腿,“好名字,就叫張歡!”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因怕攪著產婦和孩子休息,林與歡幾個便告辭出來。

臨走前,陳大娘特意又向林與歡道歉,“夫人,我先在張機這兒照顧幾日,等玉蓮出了月子,立馬便回福海。”

林與歡忙笑著解釋:“大娘,方才我真是同您開玩笑呢!我們都把您當作福海的長輩,您想去哪都隨您自個兒的意,不必問別人想法,說來也是我們麻煩了您,等玉蓮姐這邊好了,您什麽時候想回,咱們都歡迎。”

陳大娘自然千恩萬謝,又將林與歡她們送出院子,瞧著張機陪著人走了,才轉身回了屋。

房內,玉蓮剛喂完奶,陳大娘上前接過張歡,邊哄孩子邊感歎,“林夫人這人品、個性,不知道哪個男人有福氣娶了她。”

玉蓮笑道:“夫人,我聽張機說,當日晉王當著眾人麵將林夫人抱下山,又送到縣衙後院養傷,想來她這姻緣是來了!”

“這位晉王是皇後親生,老身還算知道,相貌倒還不錯,隻是性子陰冷,心高氣傲,味道極像皇後,未必是個心寬的,況且林夫人還是個寡婦,即便晉王肯娶,怕也隻會給她個妾室的名分,豈不太委屈這丫頭了!”

“在夫人眼中,怕也就您那奶兒子才是天下最好的孩子吧!”玉蓮忍不住調笑道。

陳大娘笑著拿起手邊的針線活,“我自己喂大的孩子自己知道,阿留天性善良,脾氣軟和,長得又是一等一出眾,連皇上都疼到心裏,哪裏能不好?可惜他身邊早給皇上塞滿了人,要不然將林夫人與阿留配成一對,當是神仙眷侶。”

玉蓮想了想,問:“夫人,您真不準備回趙王府了嗎?”

陳大娘搖了搖頭,“我留在京城隻會給阿留添麻煩,當日我既已離開趙王府,便是不想再摻和那些是是非非,如今經過這番波折,我倒覺得沅水城比哪處都可親,玉蓮,我如今隻是個流離失所的老婦,一心想在沅水城安身立命,麻煩你替我一定保守秘密。”

“夫人放心吧!若您不嫌棄,玉蓮願侍奉您養老送終。”

陳大娘拉住玉蓮的手道:“你也是個好孩子,可憐當日在趙王府吃了那麽多苦,老身卻沒幫上什麽忙。”

“夫人哪裏話,若未得夫人資助,我也不會尋來沅水城找著張機,再與他破鏡重圓,說來您也是我的恩人。”

正如林與歡所料,她們的車還沒到福海,韓寶庭早已猴急地過來“點卯”了。

“韓大人,妾身真是有失遠迎!”林與歡被櫻兒扶下車,笑著向正站門口等她們的韓寶庭打了聲招呼。

韓寶廷雖穿著官服,卻是毫無規矩地蹦到林與歡麵前,“哎喲我的夫人喂,您可吃了不少苦,我聽到信後,好幾日沒睡著,這回主動請旨過來,就是為瞧瞧夫人一眼。”

林與歡笑著罵道:“你這猴兒,我落難的時候瞧不著你一麵,這會子倒跑來耍寶賣乖了。”

“這可不能賴我,我當日的確想跟來剿匪的,可您那位死活不肯,差點就要將我綁了,現在想來,那小子心眼太賊,十有八九防著咱們舊情複燃!”

“呸,誰跟你舊情複燃,別再說什麽好聽的了,你哪裏會為我睡不著覺,怕是不知在哪個溫柔鄉裏,醒都醒不過來!”

兩人這邊百無禁忌地逗嘴,卻將旁邊的櫻兒聽得滿臉臊紅,扯了扯林與歡道:“小姐,有話到屋裏說去,外麵那麽多人都瞧著呢!”

林與歡這時才發現,她們還站在福海的門口,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有人大概聽到了隻言片語,正張大嘴巴瞧著林與歡和韓寶庭這倆寶貨。

“張機,快將韓公子往雅間請!”正巧這時張機過來,林與歡決定還是趕緊把韓寶庭打發掉。

沒想到韓寶庭還來勁了,臨走前仍在白活,“夫人快些,寶庭就等著你,咱們還有好多知心話兒沒講呢!”說完居然拋過來個媚眼。

張機剛將韓寶庭請進去,迎麵三娘笑著跑了出來,一把將走在前頭的元寶抱在懷裏,道:“兒子,你爹要回來了!”

林與歡一喜,上前問:“三哥他們這麽快?”

“老三讓何為先回來報信了,這一趟走得極順利,庫日大叔滿載幾大車貨過來,何為說,約摸天黑之前人就能到了!”

“哎呀,老天保佑!”櫻兒高興地跳起來,“這不就是說,咱們頭一趟鏢算成了嗎?”

林與歡“誇”道:“好丫頭,終於八竅通了七竅!”接著轉頭吩咐三娘:“今晚咱們福海提前打烊,讓後廚做幾桌好菜,咱們要為三哥和庫日大叔他們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