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夜半孤籠月

幾盞彩色的燈籠將整個船坊融入這如水般柔和的月色之中。讓芷珊不忍想到“煙籠寒水月籠沙”,然而,能有這麽好雅興租下這麽一家船坊賞月遊湖,而且周圍還有幾個手下看守,裏麵的人該是非富即貴吧,那麽——今天也隻有賭一賭了……

芷珊黯然淺笑,低下頭靠在冰冰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這樣行嗎?”

“我說行就行,你看著吧——”芷珊輕輕推了推冰冰,“我們分頭行動!”

“好——”

看著冰冰已向湖邊奔去,遠遠望去,微風卷簾,船坊之內。雖看不清容貌,儼然可以看出是兩名的男子。

回過神來,芷珊大叫了一聲,“無恥莽漢,就憑你——也敢和我大哥爭女人!——”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轉移到了言芷珊那兒。人群頓時沸騰,卻不忘給芷珊讓出一條道兒來。

“哈哈哈——哪來的臭小子,說什麽大話呢,老子這是靠正當的“比——武——招——親!沒你的事兒,晾一邊去,少擋爺的路!不然爺打斷你的狗腿子。”大漢一臉的得意,粗獷的大笑道,絲毫未將言芷珊放在眼底。

“哈哈哈——我說你才是該好好想想怎麽保住你那條小命——”芷珊毫不遜色地直視莽漢,嘴角扯過一絲邪惡的笑容。

“臭小子,你找死——!”說時遲那時快,莽漢持起巨錘向芷珊揮來,幸得芷珊反應快,要不那一錘還不要啦她的小命。怕那莽漢又來一錘,連忙道,“要這位姑娘是我大哥看上的,要娶的也是我大哥。”芷珊指了指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道。

“你大哥?人在哪兒?叫他給我滾出來,我一錘子做了他——”

“哈哈哈——,那得看你有沒這本事了?我大哥二哥正在湖畔之中,有種你就給過去單挑!”芷珊,輕輕搖晃著紙扇,指尖指向湖畔上那座船坊。

“我當是個什麽人物!不過是個臭書生,叫他給老子過來磕頭認罪,老子就放過他!”莽漢一望去,隱約是兩名白麵的公子,頓時又囂張起來。

見此,芷珊心中感歎道,看來這莽漢不過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那這出戲就好辦了——

“我這就叫我大哥過來,你等著,誰逃誰是縮頭烏龜!”說完芷珊一個蜻蜓點水,如一陣風輕拂過,從水麵上滑過。沒錯,言芷珊的確不會武功,可她沒說她不會輕功,這輕功說起來就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久到記憶模糊了。拋開思緒,芷珊翩然間順勢降落到了船坊之上。

“何人擅闖!”沒等芷珊反應過來,兩把劍已經架在了芷珊脖子上。

“我是——”

“三爺!”隻聽見冰冰的呼喊聲,“公子,他就是我家公子——”

“阿朔,讓他進來。”一陣爽朗的聲音傳了出來。芷珊知道冰冰算是過關了。

“是!”

芷珊瞥了那兩名剛拿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護衛,挑釁一笑,差點讓她脖子搬家,要是一個不小的劃傷皮膚那可吃虧了,她言芷珊可是很記仇的。

簾內,琴聲陣陣,一女子和琴起舞,優雅輕盈。

“你就是他說的三爺?”聽聲音,說話人約摸二十出頭,而且似乎並非東陵人士。右手持一酒杯,左手摟著一明豔的女子,在問自己時還不忘在哪兒“你儂我儂”。實在難以讓芷珊生出半分好感來。

然望向其人,卻讓芷珊感到一絲驚歎。美男啊,雖說在現代已見識過無數美男,可這般優雅純然的卻是第一次。淡紫色錦繡鍛袍的外衫,高綰白玉發冠,麵若銀月,一雙明媚的桃花眼,鼻梁高挺,薄而性感的雙唇,如三寸豔陽,炫目而惑情。可芷珊清楚的知道,這笑容並未盡眼底。

“嗯,這位公子,你可得小心了,對麵岸邊有位莽漢要來砸你的船坊,說什麽最看不慣你這類隻會附庸風雅的臭書生,明顯的羨慕嫉妒恨啦,要我說,你還是快逃吧——”言芷珊聲情並茂地講述道。

“有這樣的事?”回答的並非芷珊所想的暴怒聲,而是平靜得不起一絲漣漪的反問。

“那是當然,大家都是讀書人,我還敢欺騙兄台不成?”

“那可真得多謝公子了,敢問公子高姓?”紫衣男子忽而放下酒杯,優雅地寒暄道。

“不敢當,鄙人姓——“嚴”名“三郝”大家都管我叫好管閑事的三爺。公子呢?”芷珊也很有禮貌的胡謅道。

“蔏弦玥。”

“什麽?上弦月?”芷珊錯愕,還有人叫這名字的啊?

“是蔏(shang)——弦玥!”蔏弦玥耐心地強調,說著瞄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認真介紹道,“這位是我義兄——“簫羽”,家兄寡言,莫見怪。”

言芷珊目光掃向蔏弦玥身旁的男子,從她進來,就沒見他支過聲,一人獨自飲著酒,撥弄著手上的玉簫。若非蔏弦玥提及言芷珊都快直接將他忽視了。

隻見他一身青衣,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係一塊琉璃碎玉,外罩軟煙羅沙。清風撫過,額前柔順的發絲飄然,在空中劃出優雅的弧線。細看之下,五官精致,白皙無瑕,微微透明,可較之蔏弦玥與生俱來的俊朗軒逸,略顯蒼白與病態,然而卻有一雙令她驚顫的雙眸,僅僅望一眼便難以忘記。

隻是,這樣一雙冰冷出塵的眸子卻偏偏長在一副如此病態的身軀之上。正巧那雙眸子猛然對上她的視線,瞬間心生幾分尷尬,隨即道,“兩位公子可得防範著,以免無辜受傷——”

“嚴公子,不必擔心,一個莽漢豈能傷得了我倆。”蔏弦玥一臉的戲謔,“你我大可不必理會,相請不如偶遇,不如坐下共飲幾杯,如何?”蔏弦玥漫不經心地給芷珊倒上了一杯清酒,舉杯道。

言芷珊眼見不好推辭隻好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嗬嗬,蔏兄說的是。”

冰冰也在一旁擠眉弄眼地暗示言芷珊,讓她快想辦法。總不能就這樣留下來陪酒吧,畢竟這種挑撥離間的事,還是速戰速決的好,以免被拆穿。

言芷珊低首躊躇,愁著如何引這兩個悠閑得有些過度的人出手之時。

倏爾,傳來一男子低沉的嗓音“公子,對麵有個人在哪邊口出狂言,詆毀公子,要不要屬下去處理一下?”

“哈哈——不必了。阿朔,我們靠岸。”蔏弦玥不冷不熱地說道,“在這等得也夠久了,也該換個地方——”

看樣子,這二人並不是單純的遊湖賞月。不過,這與她無關,隻要他一上岸,且不管他是否會武功,看那名叫阿朔的護衛的樣子武功應當不錯。這樣一來,那名女子就有救了。

船迅速地靠了岸,還沒踏出船來就聽到莽漢的挑釁,“小白臉,給老子爬出來,縮頭烏龜——!哈哈——”

蔏弦玥和簫羽見是個魯莽的大漢,再沒多看一眼,直接忽視掉了。而大漢顯然不願就此罷休,似乎認定了蔏弦玥,一步上前就抓住他的手臂。

“放手!”聽語氣,含著些許慍怒。而芷珊則乘亂走到了那名較弱的女子身旁。

“姑娘,你有救了。隻要你按我說的做,你就可以把不用嫁給那人。”芷珊在女子耳邊小聲地說道。

“真的?”“多謝公子,小桃無以為報——”小桃,驚喜萬分,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婆娑著雙眼嬌羞的盯著芷珊。

芷珊隻覺一陣惡寒襲過身心,這小妮子該不會——,連忙道,“姑娘客氣了,我這也是為了我大哥的幸福著想。應該的——應該的——”“隻是你別看我大哥這長的是英俊瀟灑,器宇軒昂,但其實啊——那方麵——可羞澀了!這不剛剛見到姑娘就喜歡上了,可是又不好意思來找姑娘,怕姑娘你拒絕,就托我來了。嫂子,你可得主動點去找他呀!”言芷珊的演技一向很好,說得小桃樂得一愣一愣的,紅著小臉直奔向蔏弦玥。

而蔏弦玥武功果真很不一般,一個扭身側踢,直接順著那隻又黑有粗糙的手把那個莽漢摔倒在地。而那莽漢卻一聲怒吼,又爬起來又撲向蔏弦玥。

蔏弦玥一臉的不耐煩,眼中片刻閃過一絲殺機。一個優雅的轉身,一掌劈向莽漢,莽漢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隨後,不甘的落荒而逃。

頓時,沸聲四起,“好!好!”

“打得好!”

——

而那位與其同行的簫羽則很平靜的看著蔏弦玥被大漢纏著,一言不發,像在看一場好戲,隻是那眼神淡得太冷了。

“公子,小桃絕不會辜負公子情義的,就讓小桃陪伴公子吧——”見狀,小桃很合時宜地來到蔏弦玥的身邊,嬌羞的紅著臉大膽地說道。

“什麽??”蔏弦玥一時迷糊了,怎麽冒出來這麽一個小美人。不過他蔏弦玥什麽女人沒見過,這種類型的是他好幾年前的喜好了,現在沒興趣了。

“公子——,人家都知道了,別不好意思啦,人家都知道了,你弟弟都給我說了——”小桃的聲音越來越甜,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他靠了靠。

“啊?弟弟?”他什麽時候有弟弟了?蔏弦玥訝然失色,越聽越迷糊了,皺了皺眉,道,“說清楚,什麽我弟弟?我哪來的弟弟?”

這下輪到小桃驚訝了,“你弟弟不就是——”小桃正準備給蔏弦玥指剛剛那位年輕的公子的所在卻發現那人已了無身影了。“咦?剛還在哪兒呢,這會兒,怎麽就不見了——”

“你不信可以問這些人,他們都可以作證的——”

“公子你打敗了那莽漢,就這場比武招親就算您勝了,你可以娶小女小桃——”小桃的老爹喜笑顏開的道。

“是啊,這位公子你打敗了那莽漢就可以娶這位姑娘為妻了,恭喜啊,喜得良緣!”

“恭喜,恭喜!”

突然間尷尬的氣氛被打破,大家都很熱情地祝福這對良人。

在祝福聲中,人群漸漸散去……

蔏弦玥這才大概了解到情況,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回想起那名奇怪的藍衣公子,頓時火大,卻啞口無言,大叫了一聲,“簫!你死了麽?話都不知一聲!”

“自己解決!”某人很沒義氣地別過臉,低聲道。

“哈哈哈——這是幹什麽呢?這麽熱鬧?”這一聲,讓緊緊圍住的人群散開些許。

來人一襲琥珀色箭袖,頭戴束發嵌寶藍金冠,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順在背後,仿從晶瑩通透的大理石精雕出來的輪廓,幽暗深邃的冰眸,狂野不拘,薄唇邪飛。如此掠人心魄的魅惑。如果說蔏弦玥是絕美優雅的俊逸風情,那此人則是花中的一抹毒刺——“罌粟”。

“原來凨定侯——傅絕啊!可真是幸會——”蔏弦玥忽而揚眉笑道。

“這不是西尋蔏弦玥嗎?”傅絕雙目半眯,似笑非笑道,“這位姑娘是?”

“小——小女子名叫小桃。是蔏公子的……”沒料及傅絕會問到她,小桃一時受寵若驚,吞吐著。

“哈哈——蔏兄可真是風流啊!”

“凨定侯,誤會了——小桃姑娘,這其中定有誤會…….”蔏弦玥一一將剛才的所發生的事陳訴,最終誤會才解釋清楚。隨即蔏弦玥給了命那名叫阿朔的護衛送了幾錠銀子給那小桃的老爹。

小桃一臉的失望,更是羞愧難當,抹著眼淚,一路向老爹哭去。

“哈——沒想到蔏兄也有上當的時候。”似戲謔般,傅絕隨口道,“既然誤會解決,難得相聚,不如到府上一聚。”

“小事一樁,讓侯爺見笑了。既是你邀請怎能不去?”蔏弦玥平了平心中的懊惱,和氣道,目光轉向簫羽,“簫,一起吧。”

簫羽隻是淡淡地點頭,目光清冷,若有所思的望向某處。

“一屢青衣,一隻玉簫,一曲銷魂,這就是“天下第一簫”的蕭羽——簫樂師。”傅絕回首,一雙邪魅的眸子打量著簫羽。

“有禮了——”簫羽微微頷首,跟上二人的腳步。

琉璃月,夜闌珊,風乍起,翠煙處。幾人已漸漸沒於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