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章 壽宴

顧越彬的父親顧建華是育英小學的前任校長,雖然未及退休便不得不提前請辭,但隨後創建的新華教育機構,卻將他的事業推上第二個頂峰。

因此,盡管他隻是迎來第六十四個生辰,亦僅是在顧家老宅中簡單舉辦壽宴,卻還是惹來各界名流雲集而至。

仿俄氏建築的顧家老宅前,往日肅穆的法國梧桐夾道上,儼然變身成了電影節紅毯般熱鬧的地段。

各家媒體蜂擁而來,對在此經過的所有大人物都瘋狂抓拍一番。

鍾茵茵向來不喜歡人多擁擠的地方,但身為顧家的一員,顧越彬父親的壽宴自然不能不來出席。

而且,她也很想見見這位曾經的老校長,畢竟她也曾是育英小學的學生……

“這就是華語涵送給你的禮服?真夠老土的!”

趁著賓客尚未到齊,上官少寒舉著杯紅酒晃到鍾茵茵麵前,滿目不屑地打量了她身上保守可愛風的公主裙一眼。

這樣幼稚的裝扮,根本與鍾茵茵的清冷氣質不搭得很,這單純隻是華語涵想象中她該有的樣子吧?

“上官總裁自是喜歡那些穿性感禮服的美女,那就不要在我身邊浪費時間了,反正語涵哥是喜歡我穿成這樣的就好啦。”

其實鍾茵茵穿上這樣可愛款的粉嫩禮服,自己也覺得十分別扭,但卻不願表露出來讓某人得意,且說話間還不忘故意親昵地叫著“語涵哥”,並略揚眉梢透出幾許挑釁意味。

“你這丫頭,又欠教訓了是不是?”

上官少寒頓覺無名火起,高大的身子一轉,便將站在牆邊的她隔離在眾人的視線以外。

“你如果敢在這裏吻我,我就敢立即大喊非禮。”

鍾茵茵毫不畏懼地迎視著他冷厲的鳳目,平時總是刻意低垂收斂的下巴,此刻卻是高高揚起。

“喲,我看似溫良的小野貓,這麽快就學會反擊了?”

雖早就看出她絕非任人欺淩的性子,上官少寒卻仍不禁對她又多出些許興趣。

“少寒,快過來,歐華集團的幾位高層都來了,我給你正式介紹下。”

上官雅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讓上官少寒終究還是暫時放過鍾茵茵,轉身投入越聚越多的賓客中應酬。

但在與歐華董事長華茂春等人寒暄時,上官少寒的目光仍會偶爾不著痕跡地,向鍾茵茵獨立的方向瞥上一眼。

華語涵與顧文聰先後過去與她說話,並沒引起他太多側目,但當一名短發褲裝女子與她接觸時,他眼底卻悄然掠過抹異芒。

待賓客全部到場後,身為主角的顧建華自是免不了上台客套幾句,且周全地不忘禮貌謝過前來捧場的各家媒體記者們。

就在顧建華準備下台時,媒體席中忽然響起個輕脆女聲。

“顧董事長,請問可以向您提幾個問題嗎?”

此言一出,早就蓄勢待發的各家媒體記者們,立時響應聲一片。

“既然各位記者朋友這樣捧場,那麽顧某今日便破例,回答一下諸位的合理疑問吧。”

曾經從政後又從教的顧建華,在這般場合下說話向來可謂滴水不漏,端正國字臉上亦保持著最為標準的禮貌微笑。

“聽說新華教育將要在歐洲開設分校,是真的嗎?”

“您女兒身為市長夫人,又是育英小學的現任校長,您可曾與她對當下的教育問題做過討論嗎?結果是什麽?”

接連幾個還算不溫不火的問題過後,不待顧建華一一作答,最初要求提問的那個女聲再次響起,而拋出的問題卻是讓全場震驚的重磅炸彈。

“請問前顧校長,大概在十年前,育英小學年幼女學生,在校時被人帶出閃非法拘禁長達三天之久,其家長以跳樓自殺方式向學校抗議,這件事您可還記得?可否說明一下,最後是如何處理這件事的?”

滿場嘩然中,顧建華從容的臉色霎時大變,淩厲的目光直接鎖定媒體席,看到提出這個問題的是個貌不驚人的短發女子。

“你是哪家媒體派來的?重提起十年前的事情是什麽目的?如果你是惡意來破壞壽宴的,別怪我立即請你離開。”

接替父親成為育英小學校長的顧盼,最為清楚當年那件事在父親心中,留下了怎樣深刻自責的烙印,以至於情緒激動得聲音微顫。

“怎麽?我們做媒體的不過就是關心下事件真相而已,現任顧校長這麽容易就惱羞成怒,該不會是因為對當年的事情心懷鬼胎吧?”

那相貌平凡卻言語犀利的短發女記者,似乎當真不畏顧家權勢,竟繼續咄咄逼人。

但她想要的答案終究不會有人作答,顧越彬一個眼色,管家便已然派人將這惡意搗亂的記者“請”出了顧宅。

音樂響起,燈火輝煌的大廳裏,重又觥籌交錯地熱鬧起來。

隻是眾賓客麵色隱晦地交頭接耳間,難免又將十年前幾乎已被塵封的舊事再度提起。

而事不關己般站在角落裏的鍾茵茵,唇畔隱約勾起絲冷笑,但卻用垂首輕啜香檳的動作給掩蓋下去,猶如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但她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已落入始終暗自觀察著她的一雙鳳目中。

處理完其他記者的問題,顧建華由顧盼攙扶著走下司儀台時,右手一直緊按著左胸心口位置,嘴唇泛紫,臉色蒼白得不見血色。

“爸,您一定累了,快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裏有我在呢。”

顧越彬見狀,趕忙張羅著安排父親去休息,其實對於十年前的事情,他又何曾不是遺憾至今?

如果他早知道鍾雪嵐便是小茵母親,或許她就不會以在育英小學教學樓頂跳下,以這般慘烈的自殺將悲情人生收場了……

這一晚最想看的好戲已然散場,鍾茵茵連再待在大廳裏都覺得氣悶,便順著無人注意的側門走出來,眼前豁然出現在夜色下倍顯幽靜的花園。

涼薄月光下,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小白花靜靜開在大樹腳下,卻意外地惹人注目。

就在鍾茵茵繞過灌木,蹲下身去欣賞它時,卻聽到灌木外傳來腳步聲。

“茂春,你突然單獨找我出來,太不安全了。”

蹲在灌木叢下的鍾茵茵,自然看不到外麵的人是誰,但聽聲音不難分辨得出,說話的女人正是上官少寒的母親——歐婉秋。

“我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可是我剛剛親眼見到回國的少寒,實在是激動得很。”

而與歐婉秋單獨對話的男聲,鍾茵茵卻並不熟悉,一時難以辨認出來。

“你,見過少寒了?”

聽他這樣一說,歐婉秋原本有些不耐的態度,竟忽然略顯尷尬地柔軟下來。

“是啊,他如今真的長大了。婉秋,你把他生得很好,照顧得很好……你覺不覺得他現在越來越像我了?尤其是他那雙眼睛……”

“夠了!”

男人的話還不及說完,便忽然被歐婉秋壓抑的低吼聲打斷。

“你難道瘋了嗎?這裏是顧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少寒才剛剛回來而已,雖然被扶上了上官總裁的位置,但他畢竟還很年輕,許多支持上官雅的董事,更是對他都還心懷排斥,這種時候你應該想著多幫幫他才對,而不是在這裏跟我……”

聲音一點點低下去的歐婉秋,最終也沒有把話說完,兩人便這樣站在顧家老宅的大榕樹下,雙雙沉默下來。

滿腹狐疑的鍾茵茵眉心悄然蹙起,即便久久未再聽到灌木叢外的聲響,她仍一動不敢動。

她似乎在無意間,窺聽到了關於某人的身世真相……

就在鍾茵茵蹲在地上失神時,突然有雙漆黑鋥亮的皮鞋出現眼前,她還不及驚呼,那朵脆弱的小白花,已然在他腳下被碾落成泥。

“上官總裁,你不是有過很多女伴嗎?怎麽到現在連最基本的禮貌與溫柔都沒學會?”

在被一把抓起來後,鍾茵茵邊揉著發疼的手腕,邊冷冷看著用雙臂將她“囚禁”在樹幹與他之間的上官少寒,心中則還在為那朵無辜小花而哀悼著。

“鍾小姐,你不是很感激顧家和我姐對你的無私收留嗎?為什麽還要特意安排人,在顧建華麵前舊事重提呢?你是想要害他當眾下不來台,還是想害他心髒病發而死啊?”

噙在薄唇畔的冷笑比月光還要寒冽,上官少寒緩緩俯首逼近她白淨水嫩的臉,直至近得鼻息相貼方才止住。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完全聽不懂?”

盡管心中倏地咯噔一聲,鍾茵茵卻仍故作鎮定地露出一臉茫然來。

“哼,你少在我麵前裝了,剛才你和那個短發女記者接頭的時候,我可全部看見而且還錄了像。如果你不乖乖說出原因,可別怪我立即把那影像資料都傳到姐夫的手機裏去。”

上官少寒當時雖注意到了她與記者暗中交流,但卻並未偷拍,可即便是謊話他卻仍說得氣定神閑且理直氣壯。

“原來上官少爺不僅冷酷無情,還無賴、無恥至極!”

鍾茵茵氣得暗自咬牙,怎麽這個難纏又陰狠的男人,就偏偏盯上她了呢?

“哦?既然你都已經這樣說了,我如果不做些真正無賴、無恥的事情,豈不是被罵得很冤枉?”

好看的眉心輕輕挑起,上官少寒似乎當真在思考著什麽。

“這樣吧,隻要你答應做我的女人,直到我厭倦了你的身體為止,我就可以把那偷錄的影像毀掉,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真相。”

眼看著鍾茵茵的唇形是要罵出個“流氓”的“流”字,上官少寒不待她第二個字出口,便驟然吻上她輕啟的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