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這就是你的命

空蕩蕩的幽暗房間裏,滿是潮濕腐朽的味道。

陰涼的風自無法密閉的窗口躥進來,徹骨寒意爭先恐後的自心底湧起。

“爸爸,你在哪兒?”

“爸爸?”嘲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就你媽這種蕩婦,我哪知道你爸爸是誰?”

小小的身子驚慌轉身,對上逆光中陰鬱冷厲的麵孔:“不,不是……你胡說,我媽媽不是……”

“不是?一個拋下女兒,到處勾引男人的女人,不是蕩婦是什麽?”

纖細的脖頸落入冰涼的手掌中,眼前璨若星子般的鳳目裏,溢滿濃重的陰狠戾色。力道一點點加重,鋒利的指甲甚至嵌入了白皙的皮膚,劇烈的疼痛讓驚恐的女孩哭的更凶。

“哭吧,痛苦不過剛剛開始……這,就是你的命……哈哈哈……”

猙獰的笑聲充塞了她所有的知覺,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箍在脖頸上的冰冷手指終於撤離。

她爬起來,驚慌地追向那遠去的笑聲,可世界卻突然像被什麽封閉了一樣,她一次次跌跌撞撞地撲過去,觸手全是冰冷的牆壁,寒意入骨。

“媽媽,救我,救我……”

漫無邊際的黑暗包裹著一切,心髒在恐懼的高壓下糾得生疼。

爸爸已經走了,她隻有媽媽了,可是媽媽也不來救她,媽媽……

“小茵……”耳邊傳來媽媽溫柔的聲音,她驚喜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媽媽癱在地上浸滿淚水的雙目,溫軟的聲線瞬間變得淒厲絕望:“你要記住,害死媽媽的,就是那個沽名釣譽的顧校長!”

一層層侵染開的鮮血模糊了媽媽慘白的臉頰,淹沒了她的世界……

“媽媽……”鍾茵茵倏地睜眼,身子彈跳而起,冷汗已經濡濕了披散的長發。

熟悉的噩夢,卻是陌生的房間。

晶瑩的水晶燈奢華尊貴,雪白的長毛地毯鋪滿整個地板,一麵偌大的落地窗一直延伸直至房間的盡頭,窗外,綴在天幕中的星子清晰的仿佛近在眼前……

有隱約的音樂聲傳來,鍾茵茵震驚下回神,匆忙看去,雕刻著精致花紋的磨砂玻璃後,一個男子高大的身形若隱若現。

鍾茵茵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鈍痛的腦中浮現一些模糊的碎片:為了躲避顧家的聚會,她獨自去了酒吧……然而,那杯被加了料的BlueLagoon,緊追不舍的黃毛酒鬼,慌不擇路的逃跑,最後的片段……瘋狂的敲門……求救……

鍾茵茵僵硬的低頭,待看到*的皮膚上交錯的青紫痕跡時,心徹底沉了下去。

撐起酸痛的身子挪下床,借著窗外朦朦的天色,她摸索到自己的衣服草草裹上身,便匆匆向家裏趕去。

事情發生了,後悔已是無用。現在她隻祈禱能偷偷潛回自己的房間。

幸好一切順利,臥室的門被敲響時,鍾茵茵才剛洗去所有痕跡,衣著整齊地整理房間。

站在門外的中年美婦人,是媽媽死後便開始照顧她的上官雅。當年的事情,除了那些淩亂的噩夢,她根本沒有完整的記憶。再次對外界有了知覺,便是被上官雅牽著踏進這裏——小茵,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

多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顧,本該是感恩戴德,可是,她忘不了媽媽臨死前淒厲的聲音——都是顧校長的錯!

而上官雅的丈夫,顧越彬,卻是那個顧校長的兒子!

她沒辦法放下心結!

鍾茵茵微微牽動嘴角,乖巧的招呼:“早安,上官阿姨。”

少女嘴邊疏離客套的微笑讓上官雅的心底微疼,可憐的孩子,那麽多天黑暗中的囚禁讓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而唯一的媽媽卻又在她麵前慘死!她還是一個孩子,這樣的事情,叫她如何承受!

一年多的治療終於有了成效,卻一直便是這般疏漠客套的模樣了。

“小茵,你顧叔叔去接少寒了,大概中午才會回來,我們先吃早餐吧。”

“好的,上官阿姨,我這就下去。”鍾茵茵乖巧地點點頭。

上官少寒是上官雅同父異母的弟弟,多年來一直呆在國外,說是近期要回國,顧文聰和顧月為這個神秘的同齡小舅舅已經興奮了很多天,這尊大佛終於是到了!

早餐後,鍾茵茵便捧了本書,安安靜靜地坐在客廳裏翻看。

這是顧家人喜歡的“千金”樣子,幾年如一日,她早已學會了迎合。

中午明媚陽光自落地窗斜照進來,為端坐沙發上的少女鍍上層淺金色光暈,映得她溫婉雅致。

還在庭院裏的上官少寒看到這個身影時,眼底的訝然過後,涼薄的唇角勾起少有的興味。

沙發上的少女驀然抬眸,正對上他審視的目光。

漫步走來的男人,一張精致的麵孔有著偏陰柔的極致俊美,挺拔鼻梁,微勾薄唇,烏黑的發絲根根豎起,剪裁合身的銀色西裝包裹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姿,襯得整個人如冰雕玉鐲的藝術品一般,精美異常,卻散發著懾人的寒意。

還有那一雙如星鳳目,深邃的眼底更是可怕的陰鬱。

心神被那雙冷厲的鳳目震懾,完全愣住的鍾茵茵有種墜入夢境之感。

他便是上官集團董事長的老來子,剛剛自海外歸來的上官少寒麽?可是,為什麽會有這種可怕的熟悉感!

“小茵啊,這就是少寒,你上官阿姨的弟弟。”

戴著副金絲框眼鏡的顧越彬,進門便先介紹著身邊比他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妻弟。

“原來你就是小茵,一路上姐夫沒少提起你。”

五官比女人還要完美無暇,卻冷若冰雕的上官少寒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麵色略顯蒼白的顧家異類,嘴角是等待著看好戲的玩味神色。

“你好,我是上官少寒。”

看著他緩緩走近,鍾茵茵不由自主地心頭一緊,呼吸少有地急促起來。

這個男人,是天生便帶著這樣強烈的存在感與壓迫感嗎?

見她久久不語,上官少寒便又輕笑著追加了一句調侃:“我可沒聽說你是個啞吧啊?”

“我也沒聽說你是話癆。”

心底被紛亂的感覺衝擊得無措,鍾茵茵略顯失禮地丟下這樣一句後,便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

上官少寒微怔,嘴角的玩味瞬間凝固——真是討厭這種被遺忘的感覺!

如星鳳目變得更加幽深,低低的聲音依然是懶洋洋的腔調:“姐夫,我一個人生活不方便,想先住在你們家!”

不同於上官雅在初入上官集團時的自基層做起,上官少寒回國進入公司,便被直接送上了總裁的位置。

身為董事長的老來子,上官少寒自幼便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皇帝,而比這弟弟大了二十餘歲的上官雅,更對他懷著亦姐亦母般的心態,萬事都會相讓。

學校圖書館裏,鍾茵茵隨手翻看著最新的財經雜誌,目光卻落在了扉頁精致俊美的麵孔上。

“怎麽?你也對這位上官集團的新總裁感興趣了?他現在可是理想男友TOP榜第一。”

陪在身邊一起看書的華澤涵看到鍾茵茵的動作,不由微笑著調侃。

華澤涵,歐華集團的少公子,唯一的繼承人。說起來,上官少寒還是他的親表哥,隻是上官少寒從小在國外長大,兩人並沒有什麽交情。反倒是溫婉親切的上官雅,倒與這個“表弟”走得更近。尤其是鍾茵茵重新上學之後,上官雅總叮囑同在一所學校的華澤涵照顧她。直到現在,華澤涵也是時常會到顧家來玩。

“隨便看看的,這種隻會裝酷的色狼,有什麽好的?”

聞言,鍾茵茵輕輕笑笑,隨身合上雜誌便準備起身離開。

由於她的刻意隱瞞,學校裏幾乎沒人知道她與顧家及上官家有什麽關係。

看她要離開,華澤涵趕忙抱起書追了上去,言語間頗有些小心翼翼:“小茵,我之前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暑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歐華實習啊?”

腦海中閃過上官少寒雙陰鬱的鳳目,心髒不禁又是一陣緊縮。

那眼神竟是如此相似……

鍾茵茵咬咬唇,終是壓不下一探究竟的衝動,回頭對上華澤涵溫柔的目光,微笑拒絕:“不用了,我想憑實力去考!”

說完,躲開華澤涵失望的目光,騎上腳踏車快速離開。

她一直都知道華澤涵對於她的感情,也貪戀他給予自己的如大哥一樣的溫暖,可是現在的她不可能有任何回應。

多年來,造成那慘案的始作俑者杳無線索,紛亂的噩夢每個晚上都折磨著她,她還放不下對顧家的心結。

回到家剛一進門,正好撞見顧文慧在纏著上官少寒聊天,鍾茵茵隻禮貌性地點了下頭,便匆匆上樓回往自己房間。

“看吧,我就說她最會裝了!當著爸媽和哥哥的麵時,就裝得溫柔可人,但麵對我時就總這樣冷冰冰的。還有啊,我聽說她在學校裏也特別會勾引男人呢,什麽學生會長又溫柔學長的,個個都被她迷得團團轉!你別看到樣子很清純,沒準上過的男人都跟小舅舅你上過的女人有一拚了!”

顧文慧說話間,還不忘向鍾茵茵背影消失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哦?那還真有些意思……”

上官少寒懶洋洋的回答,臉上卻並未如她所願露出嫌惡表情,反倒目光幽深地多了抹興味。

經過多日來的觀察,他已經看出鍾茵茵雖對顧家人都很禮貌親和,但卻也都帶著層疏離。即便是對她百般關心的上官雅,或是變著法兒逗她開心的顧文聰,也未曾真正走進過她的心。

還有,看著自己這麽多天,她竟然還是毫無反應,還真是有點兒按耐不住啊……

正在房間裏上網查資料的鍾茵茵,聽到利落的敲門聲響起,便說了聲“請進”。

“姐姐讓我給你送水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