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章:路九久減肥記
符生說幫路九久減肥的那一刻,說出來的時候內心是極其暢快的,可說出來了之後的後果,卻又是十分痛苦的。
他首先幫路九久製訂了一個詳細的計劃。
晨跑,晚跑,以及午休時間楚國獨創的體操,還有就是飲食的控製。
其實路九久做事情很執著,當她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一定不會罷休,所以所有與運動有關的事情,她都完全沒有問題,可唯獨問題出在了“吃”上麵。
路九久吃東西從來不節製。
其實這不是沒有理由的。
自從路九久幼時那場大病之後虛胖了不少,並且找不出病因之後,她便有了一個自暴自棄的想法——反正不吃也胖,吃也胖,還不如吃著吃著的胖呢,這樣人生豈不是更享受暢快,不枉世間走一遭?
於是路九久就越胖越享受,越享受越胖。
最後也就養成了一個身邊有吃的,嘴巴時時刻刻都不會停止運動的不好的習慣。
當符生不知道第多少次逮住路九久偷吃小零食時,終於忍不住製訂了一個殘忍的懲罰手段——吃一次零食,就用一次戒尺。
要知道,路九久可是恨慘了戒尺這個東西。
雖然路九久胖,但是琴棋書畫練字等一切大家閨秀的有關技能,她其實一項也沒有拉下,而且猶以下棋為最,她的下棋天賦,是楚國第一棋士都誇好過的,而其他技能,雖然沒有棋藝那麽精湛,但也是難得的一把好手。
而這麽多的技能,光是隨便練練是不行的,在這個時候,戒尺的作用就出來了。幾乎每個教授她的老師,都打過她的掌心不下百次。
所以當她好不容易逃離了戒尺的幾年之後,此物又重現江湖,自然引起了路九久的驚恐。然而符生的威嚴一向不允許有人駁斥,所以這個東西,自然而然成為了路九久每天的必需品。
這天路九久才做完了午休時間的體操,累得滿頭大汗,一看四周並沒有任何人,一想才想起來符生今日有事要辦,所以約莫黃昏時刻才回來,那點歪心思又冒了芽。
她剛剛才走出路府的小花園,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擋在了她的麵前,一臉嚴肅的叉腰看著她,本來是極其嚴肅的一個動作,但是被一個小家夥,而且還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小家夥做出來卻不倫不類,萌得不行。
她忙下了色手捏捏小家夥的臉,小萌被她猥瑣的笑容嚇得一抖,急急的後退幾步,嫌惡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又重新恢複那個姿勢,仰著頭說道:“符生出門前,我答應了他,絕對不讓你吃任何東西,不然他回來我就慘了。”
小萌說到這,心裏難免失落。因為在他看來,符生對路九久那叫一個好得不行,然而對待自己,除了威脅就是武力,所以看到路九久胖胖的臉,他更覺得生氣,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路九久得逞了!
路九久傻眼了,她沒想到一個大的走了,一個小的又來了。不過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人,她“嘿嘿”一笑,蹲下身來,與小萌平視,用一種極其誘惑力的口氣說道:“我聽說,膳房今日做了某人最愛吃的糖醋魚……”
小萌的眼睛座看看右看看,用力的咽下一口口水,故作淡定:“我是認真嚴肅的人。”
“嘖嘖,那種嫩滑的感覺,當你咬下第一口,口齒留香,咬下第二口,忍不住再來第三口……”路九久繼續誘惑,一邊說著,一邊咂咂嘴,仿佛那美食已經到了嘴裏了一般,不住的誘惑著他,“當你吃得一幹二淨的時候,忍不住想,要是永遠都吃不完就好了……”
“停!”小萌猛地伸出手打斷路九久的誘惑,眼神堅定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有一種創新精神,我也覺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於是路九久成功的把小萌坑入了廚房。
路府的廚房因為路九久的原因……格外的大。
各色各樣的美食菜品在白瓷兒青花的碗盆裏待著,疊放整齊,空氣中彌漫著各種美食的香味,迷得路九久兩眼放光,忙揭開了一個又一個的蓋子開始大快朵頤。
她一邊胡吃海塞,一邊給小萌介紹各種各樣路府的美食,最後卻是搞得雙雙撐破了肚子,一起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空氣中還散發著食物濃烈的香氣,路九久覺得,如果她肚子還有空,她還能如饕餮般永久戰鬥下去。
小萌斜躺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些,他轉過頭看著路九久的胖臉蛋,心裏頗不是滋味,一方麵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符生的囑托,一方麵是覺得……路九久確實該減肥了。
在路府的時間雖然待得不長,但他知道,路九久的生活遠沒有表麵那樣的光鮮。因為府裏的每一個人,在麵對路九久時客氣、聽候差遣,可是在背後,是掩飾不住的對她的嫌惡,也並不是沒有可憐她的人,但有的時候往往被內心的嫌惡所遮掩。
他也知道,路九久是知道這些事兒的,因為他不止一次看到過,路九久無意間聽到別人私底下議論她時,那種失落的表情,好像是沉默了許久的人亟待說出那些掩蓋已久的疼痛,卻又不得不活生生的咽下口喉之中,隱忍而沉默。
小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轉過頭看見路九久十分舒適的躺在地上,臉上帶著滿足的神情,一點也看不出路九久有一些為自己身材所困惑的樣子,但是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其實隻是表麵上不在意而已。
他長籲了一口氣,認真的問道:“路九久,你不想減肥嗎?不想讓大家都大吃一驚嗎?說實話,你的確胖的挺讓人看著煩的。”
路九久臉色驟然一變,咬了咬下唇,苦笑道:“我當然想瘦下來,可是有的事情,並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她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小萌,繼續說道:“有的事情,你一定要學會珍惜,因為說不定什麽時候它走了,你會追悔莫及。”
路九久的眼裏深處帶著一絲柔軟與溫柔,她罕見的認真中,夾雜著的卻是經年的沉默。
“我就說嘛,”小萌咂咂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是個女人都會希望自己被所有人喜歡的。”
“可是,我一直想的是,既然外貌上不能讓人喜歡,至少,我也要讓我的性格不被別人所詬病。”路九久認真的說道,“算了,跟你說這麽多幹什麽,你是妖,自然不懂人心的複雜。”
路九久伸出手在小萌的頭上胡**了一把,被他嫌棄的打開了手,她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後站起了身:“我覺得符生快回來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蹲著吧。”
小萌也跟著站起身,還沒有回應路九久的話,就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一個逆光的人影震住,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喊了聲:“符生……”說著又覺得好像辱沒了自己的身份,又輕聲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你回來了。哈哈,我們來廚房幫路九久鍛煉一下她的忍耐力和意誌。”
小萌用餘光瞟了瞟路九久,結果瞟了半天沒瞟到人影,連忙轉了幾圈,發現路九久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已經溜走了。
該死!這個狡猾的路九久,改天一定讓你好看!
小萌恨得牙癢癢,卻又不能表現出來,他畢竟沒有人類那種控製情緒的極好的技能,於是臉憋得都快扭曲。
符生就這樣一直看著他扭曲的臉,看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小萌的臉都快抽筋了,他才斜眼瞄了瞄一個角落,皺了皺眉,道:“路九久,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躲了許久的路九久磨蹭著磨了好久才從角落裏踱步出來,低著頭不發一言,等著戒尺的降臨。
誰知道她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戒尺,而是等到了一句既讓她揪心,又讓她開心的話。
“你師傅,來了。”
路九久此刻的心情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複雜。
她至今仍記得最後一次見師傅是在一年前的冬天,那天是京城的第一場初雪,把整個京城都鋪滿了白色,空中飄蕩著久不停歇的鵝毛大雪,凜冽的寒風卷起無數銀白。
她裹著厚厚的衣服,體重加上衣服幾乎都讓她走不動路了。
而師傅卻隻一身單薄的青衫,如同在春,和煦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師傅的長相並不算出眾,頂多隻能算個看得過去,卻有一種旁人沒有的氣質,長長的黑發被玉簪束起,臉上時常掛著溫和的笑意,眉眼彎彎,親和卻又讓人不敢褻瀆,“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不外如此。
“公子如玉,風度翩翩”,說得就是她的師傅,寧子玉。
當時她不舍的眼淚鼻涕一起流,卻是看得師傅覺得十分好玩,臉上一直帶著笑意。最後她沒忍住輕輕抱了他,說是抱,倒不如說是撲,師傅平常多麽注重儀表的人,被她猛地撲到了地上,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也沒多說一句。
路九久下了力氣才爬起來,一把拉起師傅。
其實,路九久一直記得並且可能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那一天,她跟師傅表明了自己的心跡。她欲哭無淚,妥妥的師生戀啊……最重要的是,當她特別嚴肅的叫著師傅的本名說“寧子玉,我對你有意思”的時候,師傅的臉色不變,依然雲淡風輕的無視了她的這句話,開始囑咐:“小九,此次我去可能要一年半載,你要切記,倘若遇到了能夠助你祛病的人,一定要馬上聯係為師,為師到時候有話要告訴你。”
她眨巴著眼睛:“師傅,你沒聽到嗎?”
“嗯?”寧子玉表示疑惑。
“我說我對你有意思。”路九久又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