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五章：回來
“明日便啟程，你們意下如何？”路九久微微眯眼，下了決定。
薷葉與梨洛正要隨聲應和，誰料寧子玉卻突然搖搖頭，打斷了兩人的言語，開口說道：“可能需要推遲幾日。”
路九久皺起眉頭，心下不解，但她知道師傅所做的事兒必定有自己的道理，忙問道：“為什麽？”
寧子玉慎重的看向她：“禁書中有一個法子——可暫時凝聚符生神識，雖不能恢複身體，卻能恢複意識，但他需寄托在別人身上，且隻能與此人交流，我覺得，若要如此做的話，你當是最好的選擇。”
路九久心下一跳，幾乎是狂喜的開口：“師傅，意思就是說，符生的神識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便能重新與他交流了？”
寧子玉點了點頭，卻是一臉嚴肅，不見喜色：“倘若兩人身體相斥，寄托者會發生什麽是無法估計的，我思量了一番，若是要寄托，你最合適，可若是失敗了，誰也不知道你會發生什麽事，所以——你可要一試？”
“試！”路九久幾乎是斬釘截鐵的回答。
她想試，不僅僅是因為想念符生，更是因為，她擔心符生一個人的神識漂泊在無邊無際孤獨寂寞的黑暗之中，久而久之，會太過孤獨。
她想陪在他的身邊。
此術對寧子玉來說幾乎沒有什麽困難，此術難的是寄托者與被寄托者之間的契合程度，所以幾乎沒有任何準備，路九久當即就拉了寧子玉進房間裏去，打算馬上就開始。
一想到待會兒或許會聽到符生的聲音了，路九久心裏有一種說不上滋味的興奮與心酸。
她的眼睛一酸，幾乎就要哭出來。
人生的大喜大落，多半就在於，上一秒自己的愛人生死未卜，下一秒自己馬上就能與他對話了吧。
路九久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睛。
寧子玉深吸一口氣，緊鎖住眉頭。
其實這件事本來寧子玉是並不打算告訴路九久的，可寧子玉轉念一想，符生與路九久二人的事情，就應該是他二人的事情，而不應由自己來作選擇，更何況，路九久說不定會因此而不那麽傷心愧疚……所以他思慮往複，還是選擇了告訴她。
盡管已經做出了選擇，但當路九久真的任由擺布的坐到自己的麵前的時候，寧子玉還是有些猶豫的。
畢竟，未知最是可怕。
他歎了一口氣，久久沒有行動，路九久睜開雙眼，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師傅？”
寧子玉突然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經的問道：“小九，你不會後悔嗎？”
顯然沒有想到寧子玉竟然會突然問這句話，路九久淡淡一笑，笑裏帶著溫柔與堅定，與此前她一貫的形象卻是大相徑庭，大大的眼睛彎成了一個柔和的月牙兒，如瓷的肌膚不見一絲瑕疵，紅潤的嘴唇微微一抿，開口時，帶著難得的堅定：“我不會。”
“師傅，倘若這句話，你是幾個月前問我，或許我會告訴你，我可能會後悔。”路九久微微垂首，姿態柔和得不成樣子，“可就在地牢的那一段時間以來，我發現我的世界裏，連呼吸時，空氣都成了符生的附著時，在與辟井對抗時，他為了我而最後打破了自己寧死不肯逃離的枷鎖時，在他低著頭，輕聲在我的耳邊說‘我也是’時……我就知道，這一生，興許是你說的三生，更或許是永生，我都沒辦法輕易拋下他一個人了。”
“但凡我一想到，他曾一個人，孤獨的在地牢裏待了那麽久，我的心疼得就好像麻痹了一樣。”
“我舍不得。”
寧子玉良久沒有說話。
最後，他抬起手，揉了揉路九久的頭，溫和的笑道：“小九，你變了很多。”
路九久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變得自信，變得堅強，變得……變得更加讓人從心底喜歡了。”寧子玉顯然有些“自家女子初長成”的樣子，一臉的欣慰。
路九久則是“噗哧”一笑：“這麽說，以前的我還真的很惹人討厭咯？誒——師傅，你以前是不是特別討厭我啊，又胖又醜，還老喜歡纏著你。”
寧子玉搖了搖頭：“小九在師傅的心裏，一直都隻是一個有點可愛的小姑娘。”
路九久的臉不自覺的紅了一下，畢竟還是自己暗戀了那麽久的老情人，當然會不好意思……她咳了咳，說道：“不矯情了不矯情了，趕快開始吧，我馬上就要見到我的三世姻緣啦。”
寧子玉這次出手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
因為她不會後悔，也因為，他更不會後悔。
過程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當最後一個步驟完成之時，寧子玉眼裏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因為禁書之中所提到的會受到的阻礙全然沒有，他疑惑的一想，卻覺得這樣反而更加可怕。
但見到路九久狂喜的臉色，一時也不便多說，輕手輕腳的便關了門出去了。
其實路九久在此術進行一半的時候，心下就突然一驚，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得不行的聲音。
帶著些初醒的迷茫，有些過度的低沉，在她的耳邊，緩慢的響起：“這裏是……你的世界。”
路九久想伸出手去擁抱她，可她卻隻能感受到符生的聲音，完全沒有他的任何氣息，路九久心下閃過失落，但轉念一想，能與他對話已是極好的機遇了，忙回答道：“符生，你總算回來了。”
“咳咳……”這咳嗽竟帶了幾分害羞，路九久發現自己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符生的所有情緒。
“我不是已經身形俱毀，如何會出現在你的意識當中？”
路九久這才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給他說了一遍，其實是想了一遍，當然，路九久自動忽略了自己得知符生之後哭得死去活來的那一段——畢竟這麽丟臉的事情，提出來該多不好意思啊。
然而符生卻在聽完之後沉默了半晌，然後輕聲一笑，調侃道：“怎麽不說你為了我哭得死去活來的？”
什……什麽？
路九久愣住了。
難道說，自己不僅能夠感應和得知符生的所有情緒……而他……也可以？
“你猜對了。”符生哂笑一聲。
路九久猶如五雷轟頂。
她幾乎能夠想象到符生的表情——肯定是微微挑眉，眼裏染上了幾分不屑，微一勾唇，漫不經心的這樣說道。
路九久心下冷哼：“得意什麽，你想什麽，我還不是也能知道？”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什麽事都埋在心底？”符生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腦海裏閃過。
路九久索性不願意去理他了，睜開眼，發現房間裏早已隻剩下她一人，空蕩蕩的，路九久下床去倒了一杯茶，一口牛飲而盡。
她的腦海裏又響起了符生的話：“我也口渴。”
“可你喝不著呀。”路九久欠扁的回答。
路九久心想，反正符生現在也就隻剩一個意識了，她也不用懼怕他的武力震懾了，她說什麽，他也不能打到她，所以……她也就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誰知路九久卻忘了此刻兩人幾乎思想共享，所以這段話……毫無意外的被符生聽到了。符生略微沉下去的聲音在路九久的腦海中一過度，嚇得她抖了抖身體，立馬又慫了：“路九久，以後我報仇可不會手慈心軟。”
……
路九久覺得自己還是選擇沉默比較好。
她開始在腦海裏胡思亂想，讓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被暴露在符生的麵前，誰知越想越不對勁，自己給符生告白，符生給自己回應的場麵不斷的回放著，路九久越是要想其他的片段，反而越是往更加奇怪的片段而去——
甚至那日在懸崖之上，自己不小心磨蹭過符生的身體，包括那日在無量山上，偶然的一個吻，都一一從腦海劃過……
路九久自己瞎想著，臉上都要紅透了。
符生漫不經心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來：“欲求不滿了？”
“胡說八道什麽！”路九久的臉就跟陡然被沸水迎頭潑下燙了一般，一下從頭頂轟的炸開來，紅到了腳底，她結結巴巴的反駁，“沒，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貓！哦不，符！”
“乖，”符生哂笑的聲音響了起來，“等你們把我身體恢複了之後，你現在想的一切，我都會滿足你的。”
蒼天呀大地呀丞相大人丞相夫人呀……路九久淚流滿麵。
她怎麽不知道，符生居然……這麽的下流無恥和*？
但是她莫名其妙的還覺得有一些竊喜，畢竟這一麵的符生，隻有她一人看到過，這樣的符生，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路九久索性不再說話了，冷冷哼一聲，出門去找寧子玉和薷葉等人商量正事去了，符生見她沒有回應，也幹脆停下了嘴，一時間腦海裏清靜下來，路九久還有些不太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