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九章:辟井發怒
這一日終會來,因為他們始終走在兩條不同的道路上。
符生想著,卻是拍了拍路九久的頭,扯出一抹笑意:“以前啊……貓形的時候,還是多謝主人的照顧了。”
“啊……”
路九久的臉被那聲“主人”給叫紅了,她還沒來得及多說些什麽,符生突然又截斷了她的話:“我可能會回巫山了吧,那裏是師傅的地盤,可能還會出來,也可能……終身不會再離開了。”
路九久被“終身”這二字震得猛地往後一退。
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符生,雙唇翕動,半天卻是沒說出半句話出來。
所以,這算是永別嗎?
她想問,可這幾個字就像是滿滿的塞滿了她的口舌,讓她蹦不出來一個字,她鼻子突然變得酸酸的,可突然一想到,符生去哪裏終究是他的自由,又拚命將眼裏的濕意給全數憋了回去。
她已經夠自卑夠怯懦了,所以不想,連離別的時候給他留下的都是一個不是很好的最後的印象。
她也是……想要在他的心裏變成一個很完美的人啊。
就像是符生在自己內心的地位一樣,雖然老是言語對她對峙,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無時無刻都在保護著她這個人。
她想了半晌,突然抬起頭,眼角猶有濕意,卻硬生生的扯出了一抹笑容,問道:“不打算再回來報複我了嗎?”
“大人有大量,就算了。”符生揉了揉她的頭,“回去以後,不要忘了繼續控製飲食,不然又變回以前的模樣,估計連歪瓜裂棗都不想要你。”
路九久假意生氣的打了他一下。
可當她看到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轉身離去的背影時,還是沒能忍住,眼淚刷的一下如淋漓大雨般落了下來。
符生還在她的前方,所以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唇,以防自己的哽咽聲傳入他的耳朵之中。
可是她實在哭得太用力,全身都止不住在顫抖,隻要死死咬緊自己握成拳頭的右手,口舌間的一股子淩厲的血腥味四處躥騰著,卻又因為她哭得太認真而沒有絲毫的痛意。
直到符生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她才頹然的鬆開了手,拳頭上一排沾染了血跡的牙印格外的明顯。
她把頭埋入自己的雙臂中,趴在地上,終於可以痛快的哭出聲音來。
真是的……
本來還想爭取爭取多在符生的身邊晃一晃,增加存在感,說不定哪日他就對自己有了感覺了呢?
可是如今,這樣的機會她都已經被剝奪了。
簡直就是比以前喜歡師傅還慘啊。
路九久一邊哭一邊嘲笑著自己,腦海裏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符生,最後卻突然停留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在冰天雪地當中,她看見了一隻瑟瑟發抖的貓,不由得就心疼起來。
那一刻她與它對視,看到他尖銳冷漠的一雙如寶石般的黑瞳,如漩渦般能夠吸引人的心神,便不由得摒住了呼吸,伸出手,摸了摸它柔軟的頭。
貓咪在她的掌心蹭了蹭,發出了舒服的聲音,整個人都慵懶了起來:“喵~”
然後她輕輕一笑,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將它摟入懷中,低下頭,輕聲說道:“乖,主人以後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的,有什麽吃的都絕對不會忘了你的一份。”
它抬起頭來,貓爪輕輕撓了撓她的衣角。
雖然後來她總是不小心失手將貓弄傷,可她也的確做到了自己曾經的承諾,好好的待他,有什麽吃的都不會忘記他一份。
直到有一天她早上醒來,一直與自己共眠的貓突然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從那一天開始,一切都改變了。
路九久想與小萌、凝凝告別,寧子玉卻以他二人正忙著為理由毅然拒絕了。
路九久雖然不知為什麽寧子玉對此事表現得如此急切,卻不願說京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她對自己的師傅一向信任至極,所以也沒有再多問什麽。
其實這一切都讓一向遲鈍的路九久覺得非常的可疑。
因為寧子玉選擇走的時間實在是太奇怪,乃是半夜的時候,再加上他不允許她與任何人道別的態度,也讓她覺得十分的可疑。
路九久雖然相信自己的師傅不會害自己,可在離開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在去找寧子玉之前,先去找了符生。
房間被一片黑暗所掩蓋著,路九久想了很久,還是伸出手輕輕的敲了敲門。
本來以為過不了太久,裏麵會亮起一盞昏黃的燈光,然後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來,這扇門對著她忽然打開了一個豁口,符生略有些冷漠的臉看向她,眼裏或許還有出現一絲詫異。
可她等了許久,室內依舊被一片沉如墨色的黑所覆蓋著,沒有絲毫的反應。
路九久自作主張的推開門。
原本應該躺著一個人的雕花大床上,平坦而整齊的錦被被收拾得妥帖至極。
路九久四下搜尋了一遍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並未發現符生的身影。
大半夜的,他不在自己的房間,會在哪裏?
路九久蹙著眉,心裏閃過一絲失落。她本來還想見他一麵,可如今連最後這一麵都無法再看見了。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而就在此時,黑暗的房間裏突然亮起了一束不算很亮的光芒,適應了黑暗的雙眼被突然的刺激逼得微微眯起,路九久的手微微擋住自己的雙眼,看到一個含笑的身影逐漸朝自己逼近了。
路九久使勁瞪大了雙眼,才看清來人是誰。
竟然是辟井?
路九久還沒來得及說話,辟井將自己手上大紅的燈籠往桌子上一放,點燃了擱置在案幾上的燭芯,房間總算明亮起來。辟井做完這一切,掀衣落座,一邊說著話:“這是打算回京城了?”
路九久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閑心與他聊天,可他要聊,也不得不陪,於是站在那裏點了點頭。
心裏隱隱升騰起一股子危機感。
路九久也說不清這股感覺從何而來,反正就是忽然橫亙在了心間,讓她不由自主的心悸起來。
辟井溫和一笑:“坐著說話吧,”看到路九久落了座,他才繼續說道,“是不錯的想法,倘若不是我在你身上動了手腳,估摸著我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麽。”
路九久沒有聽懂。
可“動了手腳”四個字卻無比突兀的落入耳中,她驚得猛地站起身來,一臉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辟井看到她這番反應,卻是詫異的挑了挑眉,旋即淡淡一笑:“原來你還不知道麽?”
路九久就算再遲鈍這下也反應過來了。
她連連退了幾步,問道:“你到底是誰?”
辟井搖了搖頭:“我的身份從來沒有隱瞞過任何人……”
路九久又想要問些什麽,一臉頹然的符生突然衝了進來,他的嘴角尤帶著血跡,捂著自己的胸口,不住的喘著粗氣,他擋在路九久的麵前,死死盯著辟井,那眼神中既有決然,卻又有愧疚。
一看就是剛剛大戰了一場的模樣。
路九久想要問清楚事情的尾末,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她卻不敢開口多說一句,隻怕自己說錯了哪句話,便不知下場與後果會是如何了。
辟井看著衝進來的符生,卻是不為所動,動作略顯緩慢的用那茶蓋不住的撩撥著茶身,一隻手的食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麵,發出的敲擊聲一遍又一遍的撞擊著路九久的耳膜,讓她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
路九久實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良久,辟井才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何必呢?”
符生掩唇咳嗽了聲,似乎是有些撐不了了,他緊鎖著眉頭,沒說出一句話。
“放了那個畜生來吸引我的注意力……”辟井的目光直視著符生,咄咄逼人,“可惜,你還是不太懂我。”
符生的眼裏的沉痛稍縱即逝。
“現在,把她給我,我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辟井淡淡一笑,語氣是溫和的,但是卻帶著一種勢不可擋的銳利,他溫柔而無奈了叫了聲,“小符。”
符生依然沒說話,那架勢大有要想要路九久,就先從他屍體上踩過去的想法。
“死不悔改。”
辟井這四個字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猛烈的朝符生壓了過來。
他原本就沒有什麽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起來,額側的青筋猛地爆起,似乎在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即便是拚盡了全力,在辟井這樣輕輕鬆鬆的坐在那裏的攻勢之下,他依然硬生生的朝後連退了數步。
路九久在他的身後,被他帶著往後退,才真真正正、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來自於辟井的壓力。
符生的師傅果然不是一般人。
如此的渾厚的法術,興許連無量老人都比不上。
路九久猛地坐到地上,死死咬著牙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即便之前的她再怎麽愚蠢,再怎麽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可此刻也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辟井想要她,而符生在護她。
她目光複雜的落到符生的身上,心下閃過複雜的情緒。
符生微微弓著背脊,此時猛地跪了下去,雙膝在地上磕出清脆的聲音,他虛弱的聲音從咽喉間困難的吐出詞語:“師傅……還請師傅,成全徒兒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