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浩劫_第三十章 我不是小姐

被誤認為情侶,說起來,還真是一件微妙的事情。

呂芒記得自己上大學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學長,某次因為要為社團采購一些東西,兩人一同去商場,被售貨員誤認為是情侶。

“你看看,你男朋友對你多好!”

那時的呂芒還尚未退化掉害羞臉紅的技能,聽完售貨員的話不由得心頭小鹿亂撞臉上紅霞滿天,最為讓她欣喜的是,學長也並未對此做出反駁。

少女的心思就好像是夏日的天氣,美起來豔陽漫天,衰起來雷鳴不止,變化的速度令少女自己都捉摸不透。

在那半個月時間裏,呂芒每天都在琢磨著當天的經過,時而欣喜若狂時而惶惶不安地揣測著學長的想法。

如果不喜歡自己的話,應該反駁吧?

但是就算沒有反駁,也不能證明他就喜歡自己吧?

好在這煎熬隻維持了半個月,半個月後,學長對另外一個女生告白了。

“切,”聽聞這消息的時候,呂芒正躺在宿舍床上吃葡萄,對室友的羨慕語氣頗為鄙夷道:“不就是吹氣球擺蠟燭嗎?你們就羨慕成這樣?”

話說到一半兒,呂芒突然說不出來了,她捂著腮幫子,眯著的眼睛怎麽都睜不開。

“呂芒,”室友關切地望著她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剛剛吃的那顆葡萄,特別酸。

尚且不諳世事的呂芒為此在心底將學長埋怨了好一陣子--如果他不喜歡自己,當時就應該反駁才對,也不至於讓自己牽腸掛肚了足有半個月之久。

但是等呂芒長大之後,才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學長之所以不做反駁,或多或少總有照顧呂芒的意味,那種話若是直接加以反駁,難免會讓這少女下不來台,然而學長的不解釋並非退讓,也絕非對呂芒得寸進尺的應允。

一切都怪她想太多,怪少女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怪她喜歡了卻不說出口,怪她錯過了又責怪對方有負於己。

這世界上沒有誰是別人肚子裏的蛔蟲,自己不把自己的想法清楚幹脆地表達出來,卻怪罪對方沒有依照自己內心的想法行事,這樣的想法恐怕才是最無恥的。

人這種動物,通常很難理解別人的感受,笨一點的像蠻牛,全靠自己的臆測橫衝直撞,聰明一點的,倒是能試著去換位思考。

但要說真正感同身受,唯一的途徑,就是經曆同樣的事情。

呂芒也是如此。

當身邊的男性朋友略有越界時,自己若是顧著對方的麵子包容,常常會被誤認為是也有好感,繼而得寸進尺步步緊逼,直到呂芒被壓到底線,嚴厲回絕時,對方甚至會歇斯底裏一句:“當初你不是也沒說不願意?”

後來,呂芒也學著在第一時間表示拒絕。

若是碰上正常的男人還則罷了,大家心照不宣,從此保持安全距離,也算是以禮相待。

怕的就是碰上那種陷入自卑和自傲的惡性循環中的男人,隻要被拒絕,就立馬擺出一副張口就要咬人的嘴臉,或是嘶吼叫囂說女人一文不值,或是陰陽怪氣說女人自以為是。

正是因為這樣的男人,讓呂芒學會了在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值,學會了在圓滑拒絕的同時守住自己的底線。

畢竟,一個人身上最值錢的不是容貌,不是學曆,不是財富,真正讓一個人顯得高貴的,是原則和底線,這玩意兒就好像女人的高跟鞋,有原則有底線的人,就是能挺直腰板,比別人高一頭。

而最寶貴的在於既能堅守自己的底線,又會尊重別人的底線。

呂芒多年來堅守著自己的底線,如同修女堅守貞操般,執著而神聖,篤定又虔誠。

更何況,想要抵製曖昧,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不要貪戀任何曖昧帶來的短暫愉悅,那不過是腎上腺素帶來的幻覺。

所以當售貨員小姐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呂芒麵帶微笑地望著售貨員,字正腔圓柔聲細氣道:“我不是小姐,他也不是我先生。”

導購小姐尷尬一笑,呂芒可以一眼讀出她心中的潛台詞,無非是覺得呂芒有點兒較真,有點兒矯情,但是呂芒不在乎。

反正自己這話不是說給導購小姐聽的,一個陌生人的差評不過隻是瞬間,可呂芒認為自己有必要在楊立德麵前劃清界限。

正在此時,背後試衣間響起了開門聲,呂芒又補了一句道:“我是他的下屬,隻是幫上司挑幾件開會穿的衣服,而已。”

呂芒正對麵有一麵鏡子,剛好協助她完整地觀察到了楊立德當時的表情,那種略有驚訝又夾雜著些許失望的表情,讓呂芒心滿意足。

大概是這話在楊立德心中引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這場本該充斥著曖昧和享受的shopping之旅也提早結束了,楊立德晃了晃手中的紙袋,對著呂芒強顏歡笑道:“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也多虧有你這麽好的眼光,不如我請你吃晚飯。”

“作為答謝?那當然好。”

呂芒是情場老手,自然明白一個道理,不進不退,是最好的馭敵之術,當然,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手段需要足夠的閱曆、高明的技巧,最重要的,是輸得起的底氣。

下樓的時候,兩人經過一家首飾店,櫥窗裏一條精致的項鏈吸引了楊立德的注意,他駐足停步,對著呂芒道:“稍等一下。”

呂芒站在店外等著,看著楊立德動作熟練迅速地指向一條項鏈、打包、付賬,在楊立德做這一係列動作的過程中,呂芒轉了轉腳腕,高跟鞋的高度間接影響到了她的心情。

等楊立德從店裏走出來的時候,呂芒重新換上了平和的笑容,而迎麵走來的楊立德也笑著,笑容之中還在強壓著一些興奮。

那就好像考了滿分的孩子在拿出試卷給父母看時,等待誇獎的興奮,又像一條接住飛盤的狗向主人狂奔時的興奮。

但是呂芒相信興奮隻是一個過程,就像數學算式中的等號--做對事,興奮,得到獎勵,這才是一套完整的步驟,孩子想要的是巧克力或洋娃娃,狗想要餅幹和骨頭,那麽一個成年男人呢?

然而強抑喜悅的表情隻是在楊立德臉上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錯愕,甚至還有點兒惶恐,同時,楊立德的視線越過呂芒的肩膀,落在了她身後不遠處。

呂芒循著視線轉過頭,發覺楊立德的目光落在一個女人身上。

是楊立德那位尚未離婚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