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_曲忘憂
我臉色一冷,閃身落在容成鳳衣身前,同時一道光芒穿破窗戶,飛向我的方向。
抬腕,暗器入手。
觸手軟軟的,帶著潮濕的水汽,還有醉人心脾的香氣。
“茶花?”我看著手中的“暗器”,不禁失笑出聲,“好別致的暗器。”
不止是別致,還妖豔。
全然綻放的茶花,像是剛剛從枝頭采摘下來的,豔麗的藍色層層疊疊,盡情釋放它的美豔,仿佛暗夜魅靈的凝聚,在我的掌心中輕顫。
“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武功。”屋外的聲音再度傳來,“想來也是,不然也做不出冒充皇帝的膽大之事。”
話入耳,我心頭一驚,腳下微動,人已飄落在寢宮門外的院落裏。
精美的琉璃瓦上,站著一道人影,正用譏誚的目光打量著我,我也打量著他。
緊身的短衫隻到膝蓋上麵,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小腿,黑色的衣衫下擺繡滿了盛放的茶花,銀絲線勾勒的花邊讓每一朵花都像是要從他衣衫上飛出來般,被風吹拂著,繞著那修長的腿飛舞。
那暴露在視線中的大腿上,金色的絲帶交錯環繞,長長地揚在風中,讓他看上去恍如剛剛淩空落下。
足尖點在飛簷上,那雙足竟是全赤著的,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柔軟的光,腳踝處一條金絲鏈子環係著,中間一個小小的金鎖,旁邊綴著兩個精致的小鈴鐺,絲帶飄飛中,叮叮的清脆聲不絕於耳。
還沒看到臉,我的視線已被這雙腿和足吸引了,甚至對他的麵孔都沒有太大的興致,以我在“百草堂”的經驗,這雙腿雙足,沒有半分瑕疵,配合著他的打扮,這月色,當真是妖品了。
就和我手上的這朵藍色茶花一樣,妖的世所罕見。
目光漸漸上移,我徹底看清了他的衣衫,不同於我身邊所見的男子衣領高束,他的領口是敞開著的,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的鎖骨,隱約可見金粉描繪了的藤蔓,攀附在他的鎖骨間,沿著頸項向上,花朵開放在眉眼角處,藍色的花瓣盛放在眉骨上,和我手中的茶花一樣的顏色,妖姬的顏色。
紅豔的唇,拉扯著不屑的線條,從高處睨著我,低嗅著手中的花朵,那朵藍色的花苞,就在他的輕嗅間無聲地綻放,從花苞開始慢慢張開,直至盛放。
這身打扮若是放在“澤蘭”京師的大街上,隻怕立時就驚世駭俗了,可是穿在他的身上,卻是說不出的好看。
“你是‘紋葉族’人吧?”目光從他臉上的藍色茶花上收回,我揚起聲音,“聽聞‘紋葉族’自認為自然的精靈,隱居在山靈水秀之地,最喜以花瓣紋身展露自己的美,還喜以花葉為食,茶花是族之圖騰。”
為了和容成鳳衣單獨相處,所有人都被我轟的遠遠的,沒想到獨處的時間沒享受到,倒給了我和這個人大膽交談的機會。
他抬起拈花低嗅的臉,指尖慢條斯理地撕下一片花瓣納入口中,舌尖一卷,花瓣消失在口中,“你倒有些見識。”
我垂首自己手中的藍色茶花,“不敢,略知一二。”
“皇帝寢宮沒有侍衛,究竟是你太過倚仗自己的武功,還是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讓人知道?”
我望著他,“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
既然他如此篤定,我也沒必要隱瞞,我所需要知道的,是他從何處得來的這個消息。
“你沒必要知道。”他一笑,眉眼間的花朵也像是開放了般,豔麗逼人。
以笑容而論,容成鳳衣的笑足以當得天地失色這四個人,而這個男人的笑,則瞬間將天地間的顏色抹上了粉彩,濃的醉人。
我留意到,他那醉人的笑不是衝著我,而是我的身後。
回首,容成鳳衣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口,倚著門邊看著我們,衣衫還保持著被我半拉開的狀態,長發散落腰際,楊柳乘風的姿態。
如果說從我出門起,這房頂上的男子目光就一直打量著我,那當容成鳳衣出門的時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容成鳳衣的身上,那不僅僅是打量,還有較量。
我走回容成鳳衣的身旁,低聲說著,“你進去吧,這裏我能應付。”
容成鳳衣搖搖頭,溫柔低語,“不看著你總是不安心,我信你有能力保護我的。”
我無奈,“好吧。”
容成鳳衣還沒說話,那房頂上的男子幽幽飄出一聲媚笑,媚的冰涼。
他的手指無聲地抬了抬,動作很小,幾點藍光如流星般彈出,射向我們。
我握上容成鳳衣的手,橫飄數尺,那點點藍光瞬間沒入門板中,發出奪奪聲。我側首看去,竟是一排花瓣。
“偷襲傷人,非君子所為。”我撇了眼那些花瓣,每一枚花瓣嵌在門板上的深度都是一樣的,分毫不差。他不過隨手抬腕,就這麽精準,可見功力之深厚。
“我高興。”他偏著臉,半點看不出剛才出手傷人的狠毒。
“不如我來猜猜你出現的原因?”我在他的笑容中悠悠然地吐出幾個字,“端木凰鳴。”
他唇邊的笑容散開,月色刹那又濃了,“你很聰明。”
“不算聰明。”我搖搖頭,“這本就是最隱秘的事,朝中都無人知曉,你一個遠在深山中的人怎麽會知道,唯一能讓你如此肯定真相的,那隻能是你遇到了真正的端木凰鳴,而她告知了你她的身份。”
真正讓我肯定這個答案的,是剛才他的眼神和出手,那藍光的對象根本不是我,而是容成鳳衣。之前的眼神,與其說是打量,不如說是較量,一個自負容貌絕世的人遇到另一個色傾天下人時自然的對比較量。
他繼續撕著手中的花瓣,噙著花瓣,眼神溫柔。
當那眼神再度抬起時,已變得鋒冷,即便他的笑還是那麽妖豔,“我今日來隻是警告你,不要再鳩占鵲巢妄想做皇帝,如果你還不走,我會親手取你的性命。”
我摩挲著柔軟的花瓣,眼睛卻看著他噙著花瓣的姿態,見著那抹藍色緩緩消失於唇畔,“聽聞‘紋葉族’的人至情至性,一生隻動情一次,一旦愛上便是瘋狂的性命交予,永世不離棄不背叛,你如此冒險入皇宮,不可能僅僅為了警告我,端木凰鳴是否你的愛人?”
他揚起下巴,笑的張揚,“是的。”
沒有遮掩,也不羞澀,如此自然而然地宣告,從他口中道出,充滿著占有與自信。
這個人,就如同我手中的茶花一樣,不嬌羞不造作,全然綻放自己的美,還有魅力。
“如果我說不呢?”我冷笑開口,“如果端木凰鳴真的在乎這個皇位,她就不會走,既然走了就是放棄,沒有人既能霸占著帝皇這個頭銜,又不做帝王之事,如果她氣憤我占了她的皇位,那就請她自己來拿回去。”
話停了停,我壞壞地朝他抬起手,指尖直指著他,“一旦端木凰鳴回來了,容成鳳衣還是鳳後,那你……不知算個什麽?”
他不言,隻是笑,明媚而濃豔的笑。然後,輕輕地抬起了手腕。
他手中花朵離手而起,飛向我。
當然,這花絕不像它本身那般美麗,它帶著強烈的勁風,破空刺來的力道,絕不亞於暗器鐵蒺藜和奪命釘,甚至更甚。
力道灌於掌心,我伸手欲接下這朵茶花,忽然心念一閃,想到了什麽,定睛看去,那片片花瓣的邊緣上,一圈淺淺的紅痕。
手快速收回,掌心中內氣彈出,我手中的茶花頓時脫離,一片片的花瓣激射而起,彈向那朵花。
每一片花瓣打落一枚瓣片,以比來勢更猛的速度向他倒飛而去,藍色的花瓣在空中連成了線,直射向他。
他手指彈了彈,那些繚繞在他身邊的花瓣飛快落下,柔軟的花瓣不是落在地上,而是片片刺入青磚中,轉眼間,青色的磚石上就彌漫起一層黑氣。
“好厲害的毒。”我嘖嘖讚歎,“聽聞‘紋葉族’擅毒,今日一見,傳言果不欺我。”
“我說了,今日隻是警告,如果你再不滾出皇宮,我給你的就不僅僅是毒了。”他抿唇一笑,媚氣乍現,“記住,我叫忘憂,曲忘憂。”
人影騰身空中,金絲飄搖中轉眼沒了身形。
我苦笑當場,回望身邊容成鳳衣的臉,“看來今日還真的是個警告了。”
容成鳳衣還是那處變不驚的神色,揚著淺淺的溫柔,“怎麽?”
“毒蠱之聖曲忘憂。”我念出那個名字,“他的下毒下蠱本領,當今天下無人能及,更無人能解,若他存心取我性命,哪怕我能避過毒,隻怕也避不開蠱,所以說他還真是手下留情了。”
“好一個驚豔無雙的男子,若是進了你的‘百草堂’,還不知道能為你賺多少銀子呢。”
我翻了個白眼,“驚豔是驚豔,可惜太毒,‘百草堂’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