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銜花靜_0029隻些消息
納蘭容若咬著嘴唇不知該如何說,宮禁森嚴,雖說霽蘭隻是個官女子,但也不可與外人私通消息,這是祖宗家法。但再看一眼石濤,容若也明白石濤擔心什麽,隻是漫漫深宮日,以霽蘭的姿色才華,又豈是可久埋於人下,遲早會被那個萬人之上的人識得。
到那時,石濤又能如何,“情”一字碰不得,何況石濤本是佛門中人,更是碰不得。容若眼神飄移,不敢再去看石濤:“清湘兄,你還是先將養身子要緊,這個再從長計議……”
石濤緊盯著納蘭容若的臉,不給任何躲閃的機會:“納蘭施主,小僧並不想多求,也自知多求無益,也不敢多求。本是佛門中人,豈可多求,隻是師徒一場,總不能全無掛念,隻要知道她平安就好,所以還請納蘭施主代為周旋打聽下。”
納蘭容若再也無法拒絕,內心深處長歎一聲,何必自欺人,隻是世間之人何人不是自欺欺人,誰又能免俗呢。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清湘兄,這事我定然會想個法子的幫你打聽下。”
石濤肅然雙手合十,微微頷首低頭:“若依這裏謝過納蘭公子。”
納蘭容若長揖還禮:“綿薄之力,何足掛齒。”
石濤老仆太監,亦是他的救命恩人喝濤和尚走了進來,瞧見石濤慘白雙唇上更顯鮮紅的血痕,再看到石濤胸口衣裳上大塊的血跡,大驚失色:“少主,你這是怎麽了?”
石濤擺了擺手:“不妨事,不過剛才氣血上湧而已。你去給納蘭公子和我上兩杯茶來。”又對著納蘭容若抱歉地一笑:“納蘭施主,你看你來了這一會兒,連杯清茶也沒給你上,真是罪過、罪過。”
“你我之間何必外道,這些俗禮在你這清雅之地論起來反道玷汙了佛門清靜之地。”納蘭容若擺手隨便客氣地道,話才出口,就知有些不妥,果然再看石濤的麵色又陰沉了些許。
知道又觸動了石濤的傷心事,出家原本就非他所願,原為避禍,卻硬生生成了世外之人,斷了紅塵之念。若是個呆傻蠢笨之人也就罷了,偏偏頗具才情。無才無情之人自是無有這種之擾,隻是無情又豈能有才,畫出這萬般風情人間奇景來。暗裏長歎,造化弄人。
喝濤和尚搖著頭,佝僂著身子往外慢慢走著:“自擾煩惱,何苦如此……”
石濤的臉色更難看,才吐過血的臉色更加慘白,緊咬著嘴唇盯著喝濤和尚的背影,雙手緊握,像在控製著巨大的情緒激動。
這讓納蘭容若很是擔心,怕石濤再次氣血上湧,又吐一回血。
過了會兒,石濤的臉色漸緩,站起了身。納蘭容若忙上前要扶,石濤卻避讓開來:“哈哈,我沒事。來,納蘭公子,我這裏正好有一幅才畫好的《竹石梅蘭圖》,正好送與納蘭公子。”
石濤走到書案邊,從畫簍裏抽出一幅才裱好的畫來,鋪展開來。
納蘭容若踱步跟過去,細細觀詳此畫,果然好畫,嘖嘖稱歎,再看畫上的題詞:“一葉一清靜,一花一妙香。隻些消息子,料得此中藏。”心下已經了然,這是要提醒自己早把霽蘭的消息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