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003 言不由衷的新郎官
可是,當滿腹委屈的佟未看見眾人簇擁著母親何美琦到自己麵前時,所有的脾氣都沒了。她不願意讓善良的母親傷心,因為她知道,對於這樁莫名其妙橫飛而來的婚事,家裏誰也不樂意。
既然大家都不高興,那自己歡歡喜喜地出嫁,也許對家人而言,姑且是一種安慰。
“小姐不愛胭脂,也不是今天的事情,這鳳冠霞帔那麽鮮亮華麗,足夠體麵了。”何美琦當即就替女兒解圍,之後含淚看著女兒穿上禮服,並親手替佟未戴上鳳冠。
把女兒養到二十歲,雖然要頂著旁人對自家“老姑娘”的指指點點,可是這樣善良可愛的女兒,就是要她養一輩子又如何?隻是,皇命難為,這是女兒的命數。
婚房內,紅燭照佳人,映在壁上一對身影仿似並肩而立。
但,事實上佟未與容許不僅身距五步遠,他們的心,更是各自天涯。
“你也不想娶我吧!”佟未手裏還拽著喜帕,揚起下巴看著容許,“難道,你沒想過去拒絕皇帝?”
“因為那不現實。”容許清咳了一聲,他意識到自己從佟未掀開蓋頭起目光就不曾離開過她。
“對,不現實。”佟未兀自喃喃,極無奈地別過頭去看著案頭上高大的紅燭,那蠟燭比自己的手脖子還粗,絕對可以燃燒一夜,隻是……這紅燭為何不流淚?
佟未好奇地湊過去,但蠟燭隻是直挺挺立於燭台,燭身上看不到半點滾淚般的蠟油垂落下來。
容許莫名猜測起佟未的心思,情不自禁移步到案前,卻又麵無表情地為她解惑:“蠟燭在地窖冰庫裏凍過,再點燃,蠟油就不會滴落了。”
“原是從冰庫裏拿出來的!”佟未轉身來看著容許,仿佛很不經意地說,“你們家的東西都愛放到冰庫裏去麽?”
容許一愣,反問:“為什麽這麽說?”
“人家……不都說你容侯爺,是冰做的人嗎?”佟未口中不讓,眼睛卻就著燭光打量起了容許。不可否認,這個男子若拿去與恒聿比較,不僅分毫不差,更多一份陽剛之氣。畢竟一個年紀輕輕就經曆沙場統帥三軍,而另一個則如暖房裏的花朵,從未經曆風雨。
“冰做的人?”容許兀自冷笑。
佟未暗自感到幾分失禮,遂轉身離了燭台往床榻走去,忽而耳旁想起方才喜娘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由得心裏一陣亂跳。
果然聽容許在身後問自己:“很晚了,你不準備休息嗎?”
佟未白皙的麵頰刷得通紅,她一本正經地轉過來看著新郎,嚴肅的神情裏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咽了咽口水道:“容許……我們……”頓了頓,仿佛是鼓足了勇氣,“我們雖然拜堂成親是夫妻了,可我們素不相識,互相都不了解對方。我已經二十歲,而你也二十七歲,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都很明白夫妻之間該做什麽,該有怎樣的生活。但是現在你和我連對方是什麽樣的人都不清楚,一切是不是都該讓他順其自然一些?容許,我佟未既然已是你的妻子,不管我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而我們也沒有能力與命運抗爭。我不曉得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但日子總還是要過的。所以,希望從現在起,我們彼此能互相尊重,讓我們慢慢地熟悉和了解對方,讓日子過得平靜安穩一些。如此,不僅我們可以輕鬆,我們的父母和家人也能更放心。”
容許聽佟未一口氣說完這些,麵上的神情卻始終不見變化。回憶那日往靖康公府上送聘禮時遭到的冷遇,容許很明白自己在佟家不受歡迎。恒聿曾說過佟未是佟家上下的掌上明珠,那也就意味著,是佟未對這門婚事極度不樂意。
而外界的傳聞也絲毫不假,從佟大小姐這幾句話不難看出,三從四德之類的確不存在於她生命裏,新婦該有的嬌羞靦腆在她身上分毫不見。
“那你想怎麽樣?”容許簡單地反問了一句算作回應。
佟未一愣,繼而回頭看著那張鋪滿紅豔豔被褥床單並灑了紅棗、花生的喜床,柳眉微蹙,“比如……今晚我們怎麽睡?總不見得大眼瞪小眼這樣過一夜吧!以後還有數不清的晚上,我們又能熬多少天?”
容許清咳了一聲,上前將床鋪上的花生、棗子等吉祥東西拿下,卷了一床被子立在一邊,麵無表情道:“現在在京城,自然什麽都我們說了算。但等我們回了杭城,家裏有我娘她們……很多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既然你我已是夫妻,有些事情回避與否,其實沒太多意義。”
佟未驕傲地看著容許,卻沒有說話。
“難道你不知道,我隻是來京述職很快就要回杭城的?”容許補充了一句,“那天我對嶽丈大人提過,並得到了允許。”
許是想到要和父母分離且從此相見不易,佟未眼圈驟紅,但強忍了悲傷,對容許冷聲道:“我自然知道的。但不管去了杭城後要如何,現在、現在我還不習慣身邊睡一個陌生人。”話說得這樣直接,佟未不禁羞赧。
明眸含露,幾分悲傷鎖在眉頭,微微別過頭掩飾心中羞澀,於是粉頸微露,自上一張白皙天然的美麗臉龐。容許眼中,新娘是如此嫵媚動人,可……卻是個完全陌生的人,甚至她的心,可能也永遠不會屬於自己。
心中一動,容許發現今晚的自己有些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