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_【077】你來抱她
完全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俞彤的跳河幹脆極了，連林如憶和霍懷玉都不曾明白過來，便瞧見一道身影躍入了池中，濺起的水花還有一兩滴沾到了林如憶的臉上。
四周一片安靜，隻聽見荷花池裏的撲通聲，跳河的人即便想死，可一旦到了水裏，被嗆得上氣不接下氣，本能的反應也會是盡力掙紮，因此人在水裏上下浮沉，全然不受自己控製。
“小姐！你看哪！俞……俞小姐掉水裏了！”
林如憶母女同俞彤撞見時，霍明珠恰好也行至荷花池旁，隻是草木蔥蘢，將她們主仆都擋住。瞧見林如憶的臉色，霍明珠暗道可能會有好戲看，許是她這位脾氣好的母親會忍不住對著俞彤大發雷霆，倒也十分可觀賞。
然而，她的念頭剛起，便見俞彤先做出了反應，以措手不及的速度縱身跳下了荷花池。
好一個剛烈的女子，被冤枉了，什麽都不說，以死明誌。霍明珠暗暗歎息，素縷卻在一旁急躁地跺腳道：“完了，俞小姐要淹死了！怎麽辦啊小姐！”
“別著急。”霍明珠的心硬得厲害，卻也並不希望俞彤這麽快死去，雖說不曾引得林如憶如何，反倒是俞彤給了她提示，對付一個賢良淑德的主母，並不一定要用狠絕的手段，而是要用一些她們永遠也猜測不到的情節。
“素縷，我讓小廝去救人，你去稟報老太太，就說表姑投荷花池自盡了，她老人家得來做主才行……”霍明珠語氣低沉道。
“這……”素縷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什麽，但是事關人命，素縷二話不說拔腿就朝孝慈軒的方向跑去。
其實，並不需要霍明珠來喊什麽救命，沿著荷花池打掃的丫頭小廝們，一瞧見這場景，忙大聲地喊了起來：“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快來人啊！俞小姐投河了！”
“俞小姐投河自盡了！快救命！”
“……”
這動靜很快便引來了懂水性的家丁，七手八腳地跳下荷花池，連拖帶拽地將俞彤給弄上了岸，俞彤的身子已濕透，不住地嗆咳著。
霍明珠這才從角落裏走出來，看著立在一旁的林如憶和霍懷玉，忙很是關切地問道：“母親，玉兒，這是怎麽回事啊？表姑怎麽了？！天哪！這可怎麽辦！”
她的問話無辜無害極了，也不去看林如憶和霍懷玉的臉色，忙蹲下來幫俞彤順氣，整張臉上寫滿了關切，連手指都在發抖：“快！快去請大夫啊！要是耽擱了診治，你們可怎麽向老太太交代！”
丫頭小廝們忙答應下來，小跑著去請大夫時，路過林如憶同霍懷玉跟前，還偷眼瞄了瞄，生怕她們一個不高興，他們連碗筷都丟了。
幾乎在場的所有下人都聽見了霍懷玉和林如憶對俞彤的責難，尤其是那些離得遠的，即便不曾聽見三人的聲音，可光是瞧那表情和爭執的氣勢，便足以猜測到二人對俞彤的刁難之深。若非逼迫太甚，好端端一個姑娘怎麽會輕生跳水？
起初以為俞彤死了，霍懷玉攥緊了母親林如憶的手，卻並沒有害怕退縮，而是冷笑嘀咕道：“誰知道她是不是裝的？以為跳個河就能證明清白了？想得倒美！”
林如憶即便心裏也這麽想，可她表麵上卻成熟許多，聽見霍懷玉的嘲諷，她嗬斥道：“玉兒，不得胡說！你們……快救人！”
一些懂水性的小廝們，開始用擠壓法為俞彤逼出嗆下去的水，待俞彤終於咳嗽了一聲，吐出幾口水來，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嗆水吐出來便好多了，否則很容易猝死。
“表姑，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霍明珠關切地問，她要在這陣仗裏做足了好人，全然不明白林如憶同俞彤的恩怨似的。
“哼，還有臉醒過來……”一旁的霍懷玉又嘀咕了一句，朝俞彤掃了個毫無同情的白眼過去，接下來想說的話，卻被林如憶強行壓了下去：“玉兒，閉嘴！”
霍懷玉哼了一聲，別開頭去，看都不想再看俞彤。
這時，林如憶總算回過了勁兒來，這裏是她的將軍府，還輪不到一個小丫頭來替她做主，無論是誰跳河或上吊，也該她林如憶來發號施令。
林如憶低頭看著俞彤，心裏再多的不喜也壓了下去，正要指揮那些小廝將俞彤給抬起來送回住處，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呼喝：“怎麽回事！？”
一群手忙腳亂的人都朝聲音來源處看去，隻見霍老太太拄著拐杖，在劉嬤嬤的攙扶下朝這兒匆匆跑來，那雙老態的眼睛像要殺人似的。
“老太太……”霍懷玉見老太太來了，以為她還會像平日一般注意自己，便鬆開母親林如憶的胳膊迎了上去，又見父親霍正德跟在後麵，霍懷玉又叫了一聲：“父親……”
“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人兒怎麽就投了水？”霍老太太這會兒根本顧不得霍懷玉，來到荷花池邊一瞧，見俞彤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又是氣又是急：“方才在我房裏還好好的，這是誰在背後嚼舌根子？誰這麽大的膽子敢逼著我的侄女兒投水？！”
霍老太太的拐杖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打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每個人都不敢說話，隻是有人的目光不自然地瞥向林如憶。
嚼舌根子的永遠大有人在，這家宅之中但凡有一點機會能鑽空子，丫頭小廝們個個都不好惹，俞彤從孝慈軒跑出來時，她那自青城帶來的丫頭柳兒也跟著。遙遙目睹見她家小姐受了委屈，被林如憶同霍懷玉逼著投了水，柳兒根本不消素縷多言，已是哭著向霍老太太告了狀。
狀告不告得贏是一回事，有沒有辦法讓人同情可憐是另一回事，柳兒隻哭著道她家小姐受了欺負，一時想不開投了水，那讓她受委屈的，自然就是林如憶母女了。
“我老太婆在這個家裏頭是沒有說話的地方了是吧？”霍老太太越瞧著俞彤的毫無生氣，頭發濕噠噠地黏在脖子上，便越發氣得發抖，“誰不知道彤兒是我的親侄女兒？我們老俞家人丁單薄，獨有這麽個天仙似的美人兒，她爹娘將她托付給我老太婆來照料，你們一個個地不知曉待客之道便罷了，反倒逼得她投水自盡！這孩子心性兒一向很好，是何人歹毒，竟要逼迫她！”
“老太太，您不能不講道理，這事……”霍懷玉沉不住氣，一聽就明白老太太是在指責她母親，她又急於揭穿俞彤的下賤胚子本性，便急不可耐地解釋道。
然而，才開口說了一句，霍老夫人便跟瘋了似的，老態而渾濁的眼睛睜大，揮起手中的拐杖朝霍懷玉打去：“你說老太婆我不講道理？！你好大的膽子！沒大沒小！”
霍懷玉說出口才後悔，那拐杖眼看著朝自己身上敲下來，霍明珠忙擋在了霍懷玉的跟前，一手抓住了她的拐杖，道：“老太太，您先消消氣，玉兒和您都氣糊塗了，可這時候亂不得，家裏還需要您來做主。我看表姑甚是虛弱，快些將她抬回去換身幹淨衣裳吧！池子裏冷得很，再凍著恐怕受不住了！”
霍明珠挑著最恰當的時候做和事老，將一切引向了俞彤身上，這些話說得滴水不漏，將霍老夫人捧得甚高，讓人找不到一絲理由去爭辯。
“是啊，母親，快些送彤表妹回去休息，大夫來了診治一番，才好計較其他。”霍正德素來板著張臉，這會兒竟也附會起了霍明珠，讚同將俞彤先帶回去。
霍明珠的眼神何其敏銳，在霍正德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便發現林如憶同霍懷玉的臉色明顯地更沉了下來。她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指揮著小廝們道：“快，小心點……”
眾人七手八腳地準備抬起俞彤，一旁的老太太又發話了，眼睛是瞧著霍正德的：“兒啊，你是個武將，力氣大，那些小廝粗笨得很，我怕他們傷了彤兒，你去抱……”
軒然大波再次將眾人心裏那點好奇心燃到了極點，林如憶同霍懷玉難以置信地朝霍正德望去。霍明珠卻在心底忍俊不禁，霍老夫人雖然可惡，待她刻薄，可她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對待所有人都一樣刻薄，無論那人是她的兒媳婦還是孫女兒，隻要惹得她不高興，她通通都要發威給她們看。
才不管你是什麽公侯家的小姐、將軍府的女主人，她說是一，便不能做二。
“母親，您說什麽？”霍正德顯然也沒聽清。
霍老夫人再次用拐杖搗地，重複了一遍道：“還愣著幹什麽，送你表妹回房去。她在我們家受了委屈，你都不賠罪，還指望著誰來認錯？這個家裏頭到處都是主子，就我老太婆一個下人！”
老夫人都發怒了，霍正德再覺得不合適，也不好去拒絕，他看了一眼林如憶，見林如憶的麵孔毫無笑意……霍正德無奈，還是收回目光，上前一步蹲下身來，將那軟綿成一團的俞彤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