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閣卷】恨到歸時也難休_第65章 螞蟻（三更）
周姨娘聽了這話，頓時覺得氣血翻湧。
那牛媽媽雖然是她入府之後半路才跟了她的，可是這些年來忠心耿耿，近來又是立下了大功，如今她身邊也就這麽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居然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被帶走了？
她氣得直接給了那個小丫頭一個大嘴巴：“混賬東西！難道你們都是死人嗎？就這麽由著別人把牛媽媽帶走？”
那小丫頭跌倒在地，嚇得渾身哆嗦：“奴，奴婢……方才，方才是方媽媽領著人過來抓人的！奴婢們不敢攔……”
這時候又有另外幾個丫鬟婆子也趕著進來，她們方才都是想要攔著方媽媽，卻最終被嚇了回來。
周氏頓時一愣。
方媽媽那是老夫人身邊的紅人，什麽時候幹過這抓人的勾當？
牛媽媽做了什麽事情，居然會勞動這尊大佛出麵？
“你們都是死人嗎？難道不會進來叫我！”周氏看著這一個兩個都噤若寒蟬的奴婢，越發氣不打一處來。
有那膽大的婆子上前一步說道：“夫人贖罪，那方媽媽領了許多凶神惡煞的粗使婆子過來，直接堵了門不讓奴婢靠近您的寢室……說是，說是不讓饒了您安胎……”
周氏皺緊眉頭，心道這老東西居然是一點情麵都不肯給了。
“方媽媽說沒說要帶牛媽媽去哪裏？”周氏喝道。
“奴婢們哪裏敢問，隻聽見說了一句玉心苑……”那婆子討好的說道。
周氏一怔，隨之心中就是一團怒火燃燒。
這賤人居然還是不肯消停！前幾天鬧了那麽一出，惹得他們母子三人都被老夫人和老爺厭棄，現在居然又要拿牛媽媽開刀嗎？
然而她左思右想依然想不到對方能有什麽理由拿了牛媽媽。
難道說居然是她讓牛媽媽送去的藥材出了問題？
她瞬間就篤定，這必然是孟慧茹那個賤人想要陷害她，所以誣賴她在那藥中動了手腳！
這個小賤人真是心思狠毒！
她一想到這些日子因為孟慧茹受的惡氣，心中就是惱怒不已，指了平日在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鬟，氣勢洶洶的就往玉心苑而去。
周氏剛到了玉心苑的門口，卻看見方媽媽親自領著人在外麵站著，似笑非笑的盯著她，似乎是料定了她會來。
周氏對這個油鹽不進的老媽媽一向是有些發怵，然而想到自己如今好歹是懷著身孕，她的腰杆便又直了起來。
她故意挺著那不怎麽明顯的肚子，皮笑肉不肉：“方媽媽這是何意？難道說如今大小姐這裏成了龍潭虎穴，居然是連我都不能進了嗎？”
方媽媽怎麽會將周氏一個姨娘看在眼裏？
這些年周氏上躥下跳老夫人都是冷眼旁觀，不過是因為她是孟長庭喜歡的女人罷了。方媽媽深知老夫人的心理，自然也不會和尋常奴仆那般真的將周氏當做半個夫人看待。
她不卑不亢的行禮：“姨娘既然有了身孕，就應該好好安胎。如今雖然天氣暖和了些，卻是風大，您到處亂走，難道不怕傷了身體？您還是靜養為好，就不要為些貓貓狗狗到處摻和了。”
言外之意，她周氏就不應該來這裏，更加不該管這件事情！
周氏氣得倒仰，扶住身邊丫鬟的手，半晌方才順過氣來！
“你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敢和我這麽說話？”
方媽媽心裏冷笑。難不成她周氏就是個好東西了？左不過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
隻不過這些話她斷然不會出口，給對方一個把柄。
“姨娘，實話告訴您，如今大小姐的房裏丟了要緊的東西，偏巧今日牛媽媽又來過，這自然是要帶來問話的了。”方媽媽輕輕瞥了她一眼，“再者說，這事情是回稟了老爺和老夫人的。他們都是同意了的！”
“丟了東西？”
周氏覺得奇怪。難道說並不是她猜想的那樣，是誣陷牛媽媽在藥材裏動手腳？
她隨即又反唇相譏：“大小姐院子裏那麽多奴婢，為什麽獨獨抓了牛媽媽？難道別的奴才就不能拿了嗎？你們這分明是針對我！”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見院子裏麵有人說話。
“方媽媽，外麵的是周姨娘嗎？小姐讓快請進來吧。”
方媽媽聽了裏麵的話，方才讓開了身體，笑著說道：“既然大小姐發話，我也不攔著姨娘。正好也讓姨娘看看，到底是不是隻抓了牛媽媽充數！”
周氏哪裏肯相信她的話？自然覺得是自己理直氣壯。
她扶著丫鬟的手，慢慢走進了玉心苑。
可是剛走進了院門，便就定住不動了……
那院子裏此刻，跪著不下二十個丫鬟婆子！
竟然是將整個玉心苑所有的奴婢都找來了？
丁香走了過來，淡淡說道：“大小姐現傷心得很，實在是沒法親自陪姨娘了。如今玉心苑裏出了這等監守自盜的事情，小姐也是寒了心。不管是哪個奴婢，都要一一問話！”
周氏看見了那邊跪著的牛媽媽。此刻她正殷切的看著自己。
可是這樣的情況，周氏要如何開口？
若是隻是抓了牛媽媽一個，那她自然可以說是孟慧茹找茬。可是偏偏這玉心苑裏裏外外的奴婢都在這裏候著，怎麽看也不像是單單要拿牛媽媽開刀的模樣！
她有些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想錯了？
“到底大小姐丟了什麽東西，居然這麽大的陣仗？”周氏拿眼斜了丁香一下。
丁香苦笑了一下：“若是其他的什麽，大小姐斷然不會放在眼裏。咱們也不是那沒見過世麵的人家。隻是偏偏這沒的是夫人去世之前留給大小姐唯一的念想——一個和田玉的玉鐲子。這東西沒了，大小姐簡直如同剜了心一般的疼。現在還頭暈得沒法子起身呢。”
“既然如此，怎麽姑娘倒是好好的站在這裏？可見大小姐也不見得人人都懷疑！”周氏斜眼看著丁香，不滿的說道。
丁香急忙搖頭：“姨娘這可是誤會了。若不是因為奴婢恰好今兒一大早就出門幫大小姐買東西，而盧媽媽昨兒就去了護國寺給夫人點長明燈，隻怕是如今我們二人也要跪在這裏了！”
周氏聽了這話，再無話可說。
她隻好走到牛媽媽麵前，喝道：“你一向在我身邊伺候著，又什麽時候曾見過大小姐的鐲子？”
牛媽媽眼神變幻不定。
玉鐲子……丁香說的該不會是她來送藥材的時候，孟慧茹讓她幫著拿的那個吧？
周氏見牛媽媽居然不吭聲，而且頭低得死死的，就知道隻怕是這奴婢真的見過那東西！
可是到底是她的身邊人，又怎麽會是沒有見過世麵的？她可不相信牛媽媽會那麽眼皮子淺。
“牛媽媽，你可曾拿了大小姐的東西？”周氏又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夫……姨娘，奴婢怎麽會如此的大膽！”牛媽媽趕忙擺手否認。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就請姑娘放人吧。”周氏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看著丁香。
“這又哪裏有人偷東西會自己就這麽認了的？姨娘莫不是在和老奴開玩笑吧？”盧媽媽掀了簾子從裏麵走了出來，走到周氏麵前，臉色十分的陰沉。
周氏見這些奴婢，一個兩個都敢和她公然作對，已然是覺得顏麵掃地。她在孟府當家這麽多年，一向是人人敬著，供著，何曾遇到過這樣的冷臉？
偏偏到了這小小的玉心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臉！
她那張保養得宜的臉孔也變得有些猙獰起來，她剛要發作，卻被人拉住了手。
“姨娘！你怎麽到大姐這裏來了？快點跟我回去休息！”
周氏一回頭，就看見孟慧芯皺著眉頭，不斷的和她使眼色。
“姨娘，你也看見了。大姐的確是丟了東西。這裏人人都要搜身審問的，並不是針對牛媽媽。”孟慧芯暗自慶幸，虧得自己來了，否則隻怕是周姨娘又要壞事！
自從周氏懷孕之後，這脾氣是越發的暴躁，從前尚且為了擺架子裝出幾分穩重賢淑的模樣，如今竟然是原形畢露了。
周氏還待再說些什麽，卻被孟慧芯生拉硬扯拽了出來，又走出了好遠。
“芯兒！你這是幹什麽！”周氏氣惱不已。
孟慧芯放開周氏的手：“姨娘！你是還嫌咱們的麻煩太少嗎？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大姐割肉救父，如今再不是那個被父親厭棄的刁蠻女了！今日她敢這麽大陣仗行事，分明就是因為有父親背後撐腰！”
周氏歎了一口氣：“我何嚐不知道？隻是你可知道那是牛媽媽……她……知道的太多了。我若不鬧這一場，若是她們借機動手……又該如何？”
孟慧芯這才明白周氏的用意。怪不得她不管不顧的就跑來，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一方麵是真的心中有氣，一方麵隻怕也是為了讓對方投鼠忌器。
“姨娘，你鬧也鬧了。目的也達到了，就回去吧。那東西是真的丟了。大姐也是想要試探父親的心意罷了。我尋思著，她不敢做得太過。咱們靜觀其變吧。”
周氏也知道孟慧茹如今有老夫人支持，輕易動不得，隻能聽了孟慧芯的話，扶著丫鬟慢慢走了回去。
孟慧芯回頭看了看玉心苑的方向，心裏卻是有些摸不著頭緒。
她這個大姐，到底想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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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過去了。
牛媽媽覺得自己的雙腿幾乎都要跪得斷掉了。膝蓋腫痛難當，又是在冰冷的石頭地麵上，她幾次都覺得堅持不住要暈厥了。
院子裏跪著的奴婢們，一個接著一個進入到哪廂房之中接受審問。
然後又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
牛媽媽的內心愈來愈焦急，身體也越來越不舒服。
等到日薄西山的時候，她終於暈倒了。
“嘩”的一聲！
牛媽媽感覺自己全身都浸在了那寒冰之中，她忍不住一個寒顫，睜開了眼睛。
她這才看清麵前那個手裏拿著水盆，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人——那不就是丁香嗎？
驀然間，一股刺骨的寒意襲來，她的全身居然都被澆的濕透了！
牛媽媽想要破口大罵，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變成了“嗚嗚咽咽”的不明聲響。
“牛媽媽，你且省省力氣。你的口中塞了麻核，自然是發不出聲音的。”
那聲音清冽動聽，如同清泉一般。
可是聽在本就冷得打顫的牛媽媽耳中，卻恰如雪上加霜。
她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從黑暗中款款走了出來。那美麗的麵容上帶著最最完美的笑容。
大小姐！
她不是氣得起不了床嗎？
“牛媽媽，請你來一趟真是不容易。不知道你能否幫我一個忙？”孟慧茹走到牛媽媽麵前，居高臨下的盯著她，那目光如針一般紮在牛媽媽身上。
牛媽媽莫名就心頭亂顫。
“看來，牛媽媽是不怎麽想要幫我這個忙呢。丁香！”
孟慧茹一聲令下，丁香就慢慢走了過來。
她的手中赫然拿著一柄匕首。
“你瞧瞧，這就是我割肉的時候用的那把刀，哎……割在身上，真的是痛入骨髓。不知道媽媽可願意試一試？”孟慧茹笑得越來越燦爛。
牛媽媽口中“嗚嗚”叫著，想要後退，可是她的手腳早就已經被拇指粗的麻繩困住，根本動彈不得。
丁香毫不猶豫的就在牛媽媽的身上割了一下。
牛媽媽頓時疼得直冒冷汗，身體也不停顫抖。
“牛媽媽，你一定是覺得，我想要用刀直接殺了你？”孟慧茹盯著牛媽媽，那如同寶石般的雙眸閃著詭異的光彩。
牛媽媽瘋了一般的搖頭——她覺得大小姐現在就像修羅惡鬼一樣可怕。
“哎……那你可錯了。我這人最是心軟的。又怎麽會平白無故的殺人呢？你放心，我不過想讓丁香在你身上，劃上無數的小口子，然後呢，再塗上蜜糖……最後呢……”
傷口？蜜糖？
牛媽媽覺得這些話都是匪夷所思，而且她真的不明白孟慧茹要幹什麽，隻是瞪著眼睛，驚恐萬分。
“把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倒在你的身上！”
牛媽媽這才看到那邊放著一個古怪的粗布口袋，明明應該是靜止的東西，卻是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微微的在動！
她怕極了，卻又沒法移動自己。
丁香走過去，將那口袋拿了過來，扔在牛媽媽麵前，又輕輕拉開了那拴著口袋的繩子——
隨後，牛媽媽就看見了成千上萬黑色的小東西爬了出來！
那是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