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長地久有時盡_第72章 切毒瘤（三）
周氏一聽婆子的話，簡直是火冒三丈——這還了得？！
她不管燕皎然是不是知道周管事和吳家的與自己有沒有關係，她反正是絕對不會允許對方這麽做的！
先不說這樣是“啪啪啪”打她的臉，光是這麽些年來，周管事和吳家的私下裏為她謀了不少福利也行了不少方便，要是丟失了這兩個“左膀右臂”，周氏起碼得去掉半條命！
急匆匆地趕到前院兒，周氏先是被那烏壓壓的人氣給猛地嚇了一跳，隨即便聽到燕皎然在說什麽“賤賣了，我王府也不會留這等屢教不改之人”的話，心中一急，周氏連忙出聲喊道：“且慢！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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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皎然神色古怪地看著周氏帶著一臉柔弱卻堅定的表情走過來：“母親，您來這裏做什麽？”
周氏道：“我聽說你在處置下人？”
燕皎然不置可否：“沒錯。”說完，便讓沐雨給周氏擺放椅子。
周氏很是不滿燕皎然見到她之後居然沒有行禮——她並沒有想想燕皎然現在才是“晉王”的王妃，才是“晉王府”的女主人，而她不過是個繼妻——但是現在並不是琢磨這些事的時候：“你的處罰結果，就是將他們賤賣出去？”
燕皎然心知一定有人暗中給周氏報了信，目光微微一轉，便看到了那個之前並沒有出現在這二百三十四號人中的一個生麵孔。
那婆子本來心裏就忐忑不安，猛然和燕皎然黑漆漆的眼睛對上，差點沒有雙腿一軟仆倒在地。
燕皎然正要開口，周氏卻又說道：“皎然啊，我將這些事務交給你處理，本來就是以為你可以做得好，可是我怎麽也沒想到你居然會用這麽野蠻又無情的方法！”話語裏滿是失望之意。
內心冷笑了一下，燕皎然麵上也帶出幾分不以為意：“……哦？母親這是覺得我野蠻又無情了？”
周氏一噎，隨即作慈母狀：“你這孩子，說你幾句還耍性子了不成？你說說，這全府上上下下哪個不是在王府裏服侍了多年的？你說賤賣就賤賣出去，這不是讓人寒心嗎？”說完，她轉頭看向那些管事：“先將他們都鬆開，王妃年紀還小，處事難免有不值當的地方，你們也不能由著她性子來啊，要不然被人傳出我晉王府苛責下人就不好聽了。”
周氏本以為自己一發話這些人就會按照自己的做，順便還能得到一個慈悲的名聲，結果她話都說完了，愣是沒有一個動手的。
周氏的臉一下子就變得不好看了。
除了被堵住嘴的周管家和吳家的，被剔出來的有十之六七都是她的人，周氏見到這種情形，愣是一口氣在心口憋得生疼——這要真的都發賣出去了，那自己這麽些年費盡心思布下的線不就全斷了嗎？！
決不能讓燕皎然得逞！
“嗬嗬，母親這話可就奇了怪了，這奴婢犯了錯不就是該由主子處置的嗎？”燕皎然絲毫不為所動，也沒有讓那些護衛們放手的意思。
周氏攥緊了手中的香帕，臉上卻帶著義正言辭的表情：“是，沒錯，犯了錯是該接受懲罰，可是如果隻是犯了一點小錯就要被施以嚴厲的懲罰，那不就太不公平了嗎？奴才也是人啊，難道就因為他們是奴才就可以隨意輕賤他們嗎？”
見燕皎然瞪大了眼睛，一副聽愣住了的樣子，周氏內心暗笑——果然還嫩得很，跟我鬥？
殊不知，燕皎然的確是愣住了，隻不過她呆愣的原因是沒想到在大慶朝也可以聽到如此跨時代的發言——這種言論，不是至少應該幾千年後才會出現嗎？
“噗……”燕皎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在見到周氏發黑的臉色的時候才道，“啊，抱歉，母親，至少沒想到您比我大那麽多卻還抱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呢，”如果是以前的她，倒真的可能被糊弄過去，可是現在嘛……“母親，說來說去，您其實是覺得我對他們的處置過分了，想要一個‘公平’對吧？”
周氏皺眉，不明白為什麽燕皎然突然說這句，但是在大庭廣眾下被小輩嘲笑，還是讓她沒能維持住理智：“……這是自然。”
說完這句話，周氏敏銳地覺察到下人們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勁——奇怪，難道還不該怎樣嗎？怎麽連周管事都……
“那好，”燕皎然拍了一下手，讓凝霜拿出一卷紙：“本來不想這麽做的，不過既然母親覺得不公平，那麽本王妃就秉公執法，一項一項地對照，按照規矩和律法來，該怎麽做就這麽做，沐雨，你大聲念出來。”
燕皎然本來就沒想過這次處置會這麽順利，也在查清了賬冊之後沒打算給周氏的那“幾隻手”一個好結果。不過這惡人也不能完全由自己做了——畢竟她想要的是下人們的敬畏，而不是純然的恐懼。所以這本來就是為周氏準備的，既然她急急忙忙地趕來了，自己這麽說也不能就讓她這麽“空手而歸”啊。
這不是要自己得罪人嗎……這個念頭剛在沐雨的腦海中轉過，看著燕皎然那冰冷的神情，就什麽也不敢想，趕緊打了個哆嗦念起來。
隨著沐雨的聲音響起，周氏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臉色也變得發白。
大概一炷香之後，沐雨才將那紙上的東西念完，這下子，不僅沐雨，就連其他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那周管事和吳家的——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麽膽大包天，他們之前還以為王妃處罰太重，現在看來，還是王妃慈悲了！
燕皎然喝了一口凝霜重沏的茶：“如何，母親，這隻是你交給我的賬冊上查出的空缺和假賬，可以追溯源頭的就查出了近萬兩白銀，更不用說名貴物品之類的折算了——嗬，記得當初您也是七品縣令的女兒，令尊應該年俸還不到三百兩吧？，這哪裏是在請傭人，這分明是在養老爺！按照大慶律法，官員貪汙千兩便要抄家，貪汙萬兩便要斬首……不知道母親覺得是按照你說的‘公平’，這是該如何處置呢？”
周氏的指甲都快掐進肉裏了——燕皎然……是怎麽從賬簿中找到這些漏洞的？！明明她已經吩咐他們把帳抹平了的！廢物，這幫子廢物！
似乎還嫌不夠，燕皎然繼續道：“本來我隻想著將他們送回封地勞動思過的，不過既然母親你都可以不顧及你們的親戚關係大義滅親，我這個做小輩的怎麽也不能忤逆長輩的意思啊。”
“唉，就是不知道那賬冊上其他的虧空是被這些個蛀蟲給吃到哪裏去了，要是找到了，是不是也該如此‘公平無私’地處置呢？”
“要不然幹脆這些下人再重新審查一遍好了，免得母親覺得處置得不公平，讓他們覺得我晉王府輕賤他們。”
周氏扭曲著擠出一個笑：“不，不用了，我本來隻是擔心你，既然你都做好安排了，我也就放心了。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原來母親這麽關心我，我實在是太感動了，母親放心吧，你的這片慈母之心等王爺回來我會好好給他說一說的。”看著周氏離去的身影猛地一頓，隨即似乎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速度離開，聽著係統說著“宿主你真是補刀小能手”，燕皎然的嘴角緩緩地綻開一個快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