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長地久有時盡_第1章 曝屍荒野

九月初十，宜嫁娶。

若是以往，早在晨光微曦的時候，小攤小販們就應該挑著擔子走街串戶地開始販賣貨物了。但今天一直都是豔陽高照，都沒有人敢在主街道上晃悠，尤其是整個官道主街，更是不同尋常的安靜。

原因無他，隻因今日晉王娶親。

隨著旗鑼傘扇的出現，以火紅的色彩為主調的娶親隊伍便從城外一路吹吹打打出現在街道兩旁百姓的眼中。這個時候，那些百姓們才敢圍觀，並借著吹吹打打的喧鬧聲掩蓋小聲交流這王族人的喜事。

劈裏啪啦的鞭炮燃了一路，遮蓋住了大家對那花轎之中的新娘的議論紛紛。對於這位未來的晉王妃，大家既感到羨慕又覺得同情。

羨慕是據說對方隻是一個偏遠小縣城地主家的女兒，卻能夠嫁入王府飛上枝頭變鳳凰；同情則是晉王的“血煞閻王”之稱響徹京都，據說他手上的人命沒有上千也有幾百，為人冷酷無情，這新娘子嫁進去指不定要受多少罪呢！

可惜，無論他們懷著怎樣的心情，這都與他們無關——因為王爺和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根本就是天與地、雲與泥的差別！

花轎內，新娘子內穿紅襖，足登繡履，腰係流蘇飄帶，下著一條繡花彩裙。頭上帶著的用絨球、明珠、玉石絲墜等裝飾物連綴編織成的“鳳冠”被綴著金絲流蘇的蓋頭遮住，肩上披一條繡有各種吉祥圖紋的“霞帔”，打扮得是十分喜氣光彩。

可這本應該端坐在轎中的新娘子此時卻氣息奄奄昏死在花轎坐塌之上。

沒有人注意到花轎之中的狀況，就像沒有人關心這位新娘子在坐上花轎之前已經馬不停蹄地趕了四五天的水路是否會不適一樣。

在迎親的人眼中，這位小地方出身的未來王妃陰沉孤僻從不開口說一句話，從她家門走出來頭上就一直頂著喜帕，既然這樣，他們也不敢也不願去親近她；而在陪嫁的丫鬟眼中……她們隻要保證在成親之前不被別人發現新娘的真實身份就阿彌陀佛了，誰會去管其他的？

好在花轎走到晉王府外的大街時，花轎中的新娘子自己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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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皎然看著手裏自己即使昏迷也緊緊捧著的大紅蘋果，麵無表情地咬了一口。

外麵吹吹打打的聲音還在繼續，燕皎然卻心如止水——現在再熱鬧，最後還不是落得那麽一個淒涼的下場？

重來一次，沒想到睜開眼就是前世出嫁的時候。

大紅的嫁衣，大紅的花轎——曾經的這些讓燕皎然有多麽的忐忑和喜悅，如今就有多麽的諷刺。

她知道，如果按照前世的命運，等她代嫁進入晉王府，就會如同軟禁地在晉王府裏生活。

直到……

她那貌美的堂姐在得知傳聞真相後非君不嫁，最後依仗懷上了王爺的孩子將自己踢出王府。

因為出身卑微，因為容貌醜陋，因為自卑懦弱，她從來沒有奢求過高高在上的夫君的寵愛。

明明知道自己隻是個代嫁，明明知道對方隻是為了衝喜，明明知道對方有個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表妹……

可是，自己還是義無返顧地將一顆心捧了上去，為了他忍受上至婆婆下至仆人的欺淩，為了他忍受別人的嘲笑和諷刺努力讀書習字學習各種森嚴的規矩……

可是，那人卻用堂姐和她肚裏的孩子一巴掌將自己扇到泥潭裏去！

這就是她曾經寄予希望的丈夫！

這就是她曾經的夫君！

這就是她以為可以托付終生的良人！

一紙休書成為下堂棄妃，燕皎然以為這就是自己最後的結局。卻沒想到，當自己失魂落魄地出城之後，卻被歹人砍斷四肢扔在荒郊！

活生生被野狼分屍而食！

想到那種活生生被噬吞而死的疼痛，燕皎然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手心裏蘋果也被她捏了個稀巴爛。

趙婉清！

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恨自己到如此地步！

枉費她還因為對方和善的態度覺得心生歉疚，認為是不堪的自己讓兩情相悅的她和晉王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卻原來……是自己瞎了眼！

是啊，若不是瞎了眼，她怎麽會被那些人搓圓揉扁最後落到那種地步？！

她是醜無鹽，她是自卑懦弱逆來順受，可是她就活該落到那種地步嗎？！

看著因為做農活而長出繭子的雙手，燕皎然暗暗發誓——重來一次，這一輩子，哪怕不擇手段，她也絕對不要再重複那種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