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七章 死而無憾
自己隻是露出些許為難的樣子，父親就那麽的擔心。
藍雨馨看著那麽關心自己的父親，看著父親一直在對自己笑著，但是從他的一些小動作能夠看得出來他現在其實很難受，隻是因為自己來看他他才強忍住不表現出來，硬是要對自己強顏歡笑，讓自己放心而已。
忽然間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恨著他。
無疑，他是一個不稱職的丈夫，也可以說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但是他何嚐不是一個好人，一個好父親呢？不然怎麽可以讓蕭亞明和淩至麒兩位有血有肉的七尺男兒對他那麽的敬重呢，隻是他沒有機會對自己好而已。
就像是現在，雖然自己是在裝著難過，可是他還是為了不讓自己難過而表現得像是個正常人一樣，這對於重病的他來說又何嚐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想著想著，藍雨馨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怎麽又哭了呢？不是說好了不哭的嗎？傻孩子！”蕭至孝溫柔地為藍雨馨拭去臉上的淚水，像是哄著一個小孩子那樣的哄著她。
再也忍不住泛濫的心疼，藍雨馨撲倒在蕭至孝的懷裏，這一回她是真心的。
“爸……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藍雨馨一直不斷地重複著這一句話，一直強調著不讓蕭至孝死。
蕭至孝感動極了，沒有想到女兒竟然是為了這件事情這麽難過，自己隻是一個她剛剛認回來的不稱職的父親而已啊……
“醫生說……醫生說你隻有三個月的生命了……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能死……！”藍雨馨越說越激動，身體因為哭泣而一陣陣地抽搐著。
蕭至孝拉開女兒，認真地看著女兒那張滿是淚水的臉，再一次溫柔地擦去自己女兒的淚水，臉上滿是欣慰。
“孩子，我在有生之年能夠找到你們母女，能夠聽到你叫我一聲‘爸爸’，我已經很滿足了，死而無憾了……”
蕭至孝的話還沒有說完藍雨馨就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而藍雨馨自己則是在不斷地搖頭，反駁說：“不夠！我覺得不夠！”
“爸爸，也許你覺得你找到了我，你就一生無憾了，可是我呢？”藍雨馨指著自己，問著蕭至孝：“我呢？爸爸。”
“雨馨……”蕭至孝不知道女兒心裏的想法，有些不安。
藍雨馨沒有看著父親，隻是望著窗外鬱鬱蔥蔥的樹木，娓娓道來。
“我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沒有父親。媽媽出去賭博的時候就隻有我一個人在家裏，我常常就站在窗邊看著外麵，看著隔壁家的孩子和爸爸媽媽一起手拉著手出去玩耍，看著他們的爸爸把他們舉起來，讓他們坐到自己的肩膀上看風景……爸爸，你知道我那時候多麽希望你就在我身邊嗎？在我上學被人說是沒有爸爸的小孩時你知道我多麽希望你會出現嗎？但是你都沒有。”
藍雨馨無聲地流著淚，看著蕭至孝。
蕭至孝麵對女兒的指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那是他所釀成的錯誤，他不準備反駁和辯駁。
藍雨馨笑了笑，繼續說：“爸爸，我之前跟媽媽相依為命，現在媽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醒過來……我很孤單，你知道嗎，爸爸？”
“雨馨……”蕭至孝不知道女兒到底要說什麽，但是聽到女兒心裏的想法他一陣陣的心疼與憐惜。
“爸爸！”藍雨馨看著父親，認真地說：“爸爸，我才剛剛認回你，我還沒有好好看看你，還沒有和你生活過，我還沒有和你去爬山，沒有和你去河邊釣過魚，我甚至還沒有和你吃過一頓飯……爸爸，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的，如果你就這樣走了，你讓我帶著這一切的遺憾過完這一輩子嗎？如果你找回我隻是為了圓你自己的夢而讓我在擁有你之後立刻又失去你，那麽我真的不會再原諒你，你知道嗎？你這樣真的很自私！你完成了自己的心願，那麽我的呢？爸爸，我也是有心願的。”
那一字一句問得蕭至孝是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得張張嘴，但是上麵話都說不出來。
“所以，爸爸，你一定不能死！你一定要做手術！不就是肝嘛，我有啊！”
藍雨馨一口氣把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了，連不該說的也說了。
“我不要！”蕭至孝一聽到肝就立刻反對，他不要拿孩子的健康來換回自己的生命。
藍雨馨愣住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的真心話居然換來那麽堅決的反駁。
“你不要？”藍雨馨冷冷地看著他，“你果然很自私，你就顧著你自己！你有想過我們嗎？你想過我們這些身外你孩子的人嗎？你要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你要我剛剛才知道自己有爸爸但是又要接受爸爸就要死了這消息嗎？”
那一聲聲的控訴問得蕭至孝是啞口無言。
“我……”蕭至孝還想反駁著，但是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因為他真的被問到傻了。
看到蕭至孝有些動搖，藍雨馨決定繼續說重些：“爸，你好好想想，你真的要我們幾個孩子就這樣帶著遺憾過一輩嗎？你要我一輩子都不得安心嗎？我甚至沒有機會跟我的同學說我有爸爸，你是我爸爸這件事情……那你為什麽要把我找回來啊！為什麽！”
蕭至孝張著嘴，欲言又止。
“我隻是不要你們用自己的健康來換我的命而已……我已經這把年紀了，可是你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已，隻是我沒有想到……”蕭至孝是真的沒有想到孩子們會這麽想的，他隻是單方麵地為孩子好，但是沒有想到反而給孩子們帶來了這樣的傷害。
看到蕭至孝已經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說法，藍雨馨知道自己離成功已經不遠了。
“爸……”藍雨馨用自己的兩隻小手握住蕭至孝的兩個大手掌，“我問過醫生的了，這個手術對我ri後的日常生活沒有半點的影響，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如果要我為了那一點肝而放棄救你的機會，我哪怕健健康康的活著我也不會快樂的，因為我的健康居然是用爸爸的生命換來的，你要我怎麽帶著這樣的心情開心地過完這輩子呢？爸。”
藍雨馨的一番話說得蕭至孝是熱淚盈眶，感動得很。
“爸，我還要和你去釣魚、和你去爬山、和你共用早餐午餐晚餐的，你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好嗎？我們一起好好地活著，好嗎？”
“好！”蕭至孝被女兒感到了，終於忍不住答應女兒的要求，放下了自己心裏麵的執著，也因為他對於女兒描述的美好未來有著向往，所以不得不答應。
蕭至孝的身體真的很不好，和藍雨馨聊了這麽多已經是極限了，很快的他就因為肝疼而不得不終止和女兒聊天，要打止痛針沉沉地睡過去躲避疼痛了。
藍雨馨親眼目睹了父親被病痛折磨的那個痛苦的樣子，難過得捂住嘴巴哭了起來，在醫生為蕭至孝打玩針，他也開始睡過去的時候藍雨馨終於忍不住跑了出去。
她跑到上次不小心掉落的池塘邊，雙手撐著一棵樹，失聲哭了很久很久。
哭到最後她沒有力氣了就順著樹幹滑落到地上坐著，目光空洞地看著一池不會動的池水，綠綠蔥蔥的藻類植物鋪滿了水麵，沉沉地壓製著水，連風也吹不動。
池水風吹不動，但是卻又一股隱形的風吹到了藍雨馨的心裏，還在她心裏刮起了旋風，把她的心湖卷起驚濤大浪，像一場災難般把她在心裏築起的牆都給毀了，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
她不知道他還恨不恨那個把母親害成現在這樣的那個男人，但是她剛才對他所描述的那一切卻是她心底裏最向往的生活，她希望自己有個父親。
要不是天意弄人，要不是因為蕭亞明一開始就那樣對待自己，自己興許不會這麽恨父親，可是一切就是這麽發生了。
但是剛剛看到父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恨不起來了。
她要放下了，放下心裏麵的恨意，全心全力去救父親，救那個給了自己生命的人，她決定了。
到時候隻要手術成功了，自己就離開蕭家，哪怕又要過著要躲避爸爸的生活也好，起碼知道他安然無恙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那就足夠了。
想清楚了，藍雨馨就不再猶豫了，她準備跟蕭亞明說清楚，她要撕了那一紙協議。因為她救父親隻是純粹是因為她要救的那個人是給了她生命的男人，不是因為救了他之後能得到什麽代價。
原本剛剛退燒的身體又經曆了一場大起大落，她感覺頭又有些不舒服了，但是她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拿出包包裏風油精擦了一下額際兩邊也就了事了。
接著她又去了另外一家醫院看望藍月梅。
她先跟醫生了解了藍月梅現在的狀況，醫生說：“病人的身體恢複得很好，身上的傷已經全好了，但是還是沒有辦法確定她什麽時候才會醒過來。”
“好的，謝謝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