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六章 隻有一個人

“真是鬼見的天氣了!這一連都下了一個月的雨了!聽說附近的大河裏麵的水不斷的升高,要是再不停雨啊,就要發大水了!”一個夥夫用力的搓了兩把手,一邊跟傍邊的夥伴說。

“聽說那靠近河邊的村子,要挑選童子童女去祭河神,祈求河神不要發怒呢!”

“這日子真的是怎麽讓人活咯!前陣子上麵,”夥夫指指屋頂,暗喻朝廷。

老百姓不敢跟朝廷鬥,敢怒根本不敢言,像是這樣,指桑罵槐的說兩句的,都是些不怕死的了。

“上麵又加稅啦!在之前的基礎上,每家每戶再加兩鬥米!唉!連續大雨一個月,農作物早就被淹死啦!現在自己的溫飽都顧不上,還要往上交,看來今年啊,又是死的人多的一年了!”

“前陣子那位不得了的娘娘,”他的夥伴語氣曖昧的說:“跟著那位爺南下賞花呢!聽說所到之處,連走得路都得鋪上絲綢,金山銀山的,不夠她揮霍呢!”

夥夫直搖頭歎氣,這年頭,重稅天災,偏偏朝廷有昏庸無道,一個女人在擾亂朝綱無人敢說無人敢問,這金朝,怕是氣數已盡了。

在這些人講的興起的時候,茶館的一個小角落裏,坐著一個戴著半邊白色麵具,身穿米色麻袍勁裝的人。

那個人點了一壺茶,靜靜的坐在那裏,好像是在等待些什麽,又好像這世間的喧鬧進不了耳朵一樣,如一座石雕一樣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

“讓開讓開!全部給老子滾出去!”一聲暴虐的吼聲從門外響起,隨即又走進了幾個官兵樣子的男人,對著坐在那裏的老百姓推推嚷嚷。

“劉大人來了!你們這些刁民還不趕緊回避!”官兵蠻不講理的將那些老百姓動作粗暴的推出門外!

“這位官兵大人!這位官兵大人!小人的孫女患了風寒,淋不得雨,求求官兵大人發發好心,讓我女兒在這裏避一下雨吧!求求你了!”一個頭發已經花白,佝僂著身體,衣衫破爛的老頭子微微顫顫的跪在官兵麵前,苦苦哀求著。

“哼!我管你孫女死不死啊!劉大人是誰你不知道嗎?這一帶的父母官!這裏他最大!你想死嗎?劉大人最討厭就是人多,他要休息,這茶館裏麵擠了這麽多人你讓我怎麽交差!全部都給我滾出去!病死累死怎麽死都不關爺的事!”官兵一刀背拍在了老頭子的背上,力道之重,直接把老頭子拍出一口血!

這茶館裏麵每個人眼神都是憤恨的,但是卻又不得不順從的從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出去。官比民大,跟官兵做對的有好下場的嗎?這世道,已經腐爛到底子裏麵了。

“爺爺!”一個麵色蒼白的十五四歲的小姑娘哭喊著撲到了老人身上,神色悲痛萬分:“爺爺!咳咳!爺爺你怎麽樣啊爺爺……”

官兵直接一腳把兩個人踹出門外!

“要哭滾出去哭!呸!晦氣東西!”

瘦弱不堪的小姑娘被踢到了雨中,瞬間就被密密麻麻的雨點打濕了身上的薄衣衫,冷的瑟瑟發抖,有好心人把她扶了起來。

老頭子被踢趴在雨中,劇烈的猛咳出幾口血,一口氣沒上來,眼一閉,頭埋在在泥濘的黃土裏就去了……

“爺爺!”淒厲的叫聲哭聲在雨中響起,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狗官!你殺了我爺爺!狗官!”小姑娘不顧眾人的勸阻,聲嘶力竭的瘋狂的撲向那個站在大門口的官兵!

這時,從遠到近的慢慢駛來一輛華麗的馬車。

官兵見狀馬上又用力的踹開了小姑娘,點頭哈腰滿臉阿諛笑容的鞠躬迎接從那輛馬車上下來的瘦瘦小小的穿著官服的中年男人。

“劉大人!小的已經清理好這裏了,大家都非常願意給大人您騰地方,大人果然是這一片的父母官,老百姓熱愛著您呐!”

“嗯。”劉大人揚起他高貴的頭顱,架子萬分大的可有可無回了一句。

前後四個人打著大傘就要送劉大人進去歇歇腳的時候,劉大人的眼睛卻看見了在路的一邊哭的聲嘶力竭的小姑娘。

小姑娘白色的衣衫早已被雨打濕,瘦弱的身軀在雨中發抖,顯得分外的惹人憐惜,背後的蝴蝶骨更加是隱約可見。

“這女子我見猶憐,不錯。”劉大人語氣曖昧的說了一句,眼睛看向門口迎接的官兵。

官兵馬上點點頭,心照不宣的陰險的笑了幾句,說:“是是是,大人,這江南水靈的地方,就是容易出美人,大人放心,小的一定辦妥。”

劉大人舒心了,架子一擺又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外頭越來越大的雨中,哭的肝腸寸斷的小姑娘被強行押走,漸漸冰冷的老爺子屍體臉朝下的倒在泥濘中……

風呼呼的穿過雨滴,好像在悲鳴,又好像在哀歎……

劉大人剛坐下,眼角一掃,卻發現這角落還坐著一個人呢!

本來舒展的眉頭馬上的皺得死死的,這大膽刁民居然敢跟本大人平起平坐是不想活了嗎?

幾個官兵也發現了,尤其是剛才趕人出去的官兵,更加是一頭冷汗,生怕大人會治他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一樣,馬上就上前要把這個人給扯走,嘴巴裏麵還罵罵咧咧:“快點滾!這是劉大人要歇息的地——啊啊!”

一句話講到後麵突然變了音調,官兵哀嚎著捧著自己鮮血淋漓的齊腕被砍斷的手,拚命的用身上的官服壓著傷口,一時之間痛的五官都變形,鼻涕眼淚刷刷的流著,麵目可憎。

那個人連什麽時候攻擊的他們都沒有看清楚,隻聽見他極其淒厲的哀嚎一聲,手掌就斷了血瞬間流了一地!

“什、什麽人!”其他官兵牙齒都打顫,勉強擠出這麽一句話。

而劉大人,早已嚇得屁滾尿流的躲到了桌子低下,嘴巴裏麵不停的喊著:“快點把這個人給本大人收拾掉!快點!”

此人麵具隻有半張,露出鼻子以下部分,此時水潤的嘴唇微微的勾起,形成一個嘲諷的角度。

是個女子。

不急不忙的站起來,逼得那幾個手拿大刀的官兵不住的往後退。

“她隻有一個人!我們有五個人,不要怕,上啊!”為首的一個官兵,大吼了一聲,握著大刀就往麵具女子那裏衝去!

劉大人在桌子低下抱著頭,嚇到不行,烏紗帽掉在地上都顧不得了,豎起耳朵聽打鬥聲音,好讓他在幾個官兵製服那個人的時候,可以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走出去。

“啊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啊!”第二聲。

“手啊!”第三聲。

……

兵刃相接的聲音,打鬥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聽到。隻聽到官兵們一聲接著一聲的哀嚎,霎時間,這不大不小的茶館,變成了人間地獄。

劉平劉大人趴在地上,渾身的寒毛都豎起,頭皮發麻,慢慢的,他感覺自己的手掌好像碰到了什麽溫熱滑膩的東西,他微微顫顫的翻手一看——

血!

“啊啊!”劉平尖叫一聲,手腳並爬的快速爬出去,遠離那些恐怖的鮮血。

劉平的眼中出現一雙麻白的布鞋,瞳孔微微放大,身體比腦子要誠實,轉眼就不住的磕起了頭,哭嚎著說:“這位英雄!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銀子嗎?還是金子?還是美人?你說、你說,隻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不要殺我啊……”

白色麵具後的漆黑眼睛微微眯起,打量著跪在地上磕得頭都要出血的劉平,半響,才慢慢的說:“天災將至,你還有金子銀子?”

劉平以為這個人是傳說中的劫富濟貧的,為求保命急忙的點頭,急巴巴的說:“有的!有的!英雄想要多少小的都可以弄到!隻要你不殺我,多少銀子金子都有的!我、我、我可以再提稅,多出來的稅全讓英雄帶走怎麽樣?嗯?”

“老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你再加稅他們受得了嗎?”女子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有什麽感情在裏麵。

劉平以為女子鬆動了,急忙說:“受的住!受得住!全是一些死不足惜的平白百姓,餓死也沒事的!他們都擠得出來的,賣首飾賣孩子,砸鍋賣鐵都能交上稅!”

女子的眼睛瞬間閃過一絲殺意,但又強行壓下去了,咬牙切齒,冰冷陰狠的說:“劉平,你就是這樣做父母官?收刮民脂民膏,任由老百姓砸鍋賣鐵賣孩子的給你交稅?”

劉平一驚,知道馬屁拍到馬屁股上了,又痛哭流涕的說不是不是。

一個冰冷的劍尖指著劉平的頭頂。

“你的混帳事情等下再跟你算,現在,我有幾件事情問你。最後給我如實回答,不然,答錯一個垛一根手指,答不出一個剁一個手掌。”

“英雄你說!我我我保證,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平磕磕巴巴的說,文人的酸氣讓他最後還得扯上一個成語,不然都不會講話了。

“六年前的文字獄一案,當時文案記錄官可是你?”

“是是是!”

“當時鍾氏的文字證據誰上呈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