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花魁

明月高掛。

張庭瑋走在路上,臉上的寒霜濃重。

一連幾日,他到妓院胭脂樓裏總是見不到花魁鍾芷嫣,不是被老鴇子翠娘阻攔,就是突然有其他的事情,他隻當是正常,卻沒想到是有人從中作梗。

回到府上,張庭瑋一腳踹開張子瞢的書房,裏麵伺候的人被嚇了一跳,手裏的東西也掉在了地上,等看到來人時,才回神跪在地上:“老爺。”

“這裏沒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等下人退盡,張子瞢站起身向張庭瑋行禮:“爹爹,這麽晚了過來有什麽事情嗎?”

“逆子,還不跪下!”

張子瞢變了臉色,卻也不敢違背,撩起衣擺跪在地上,問:“不知爹爹為何生氣?若是兒子做了什麽事情讓爹爹生氣,還請爹爹告知。”

話裏話外都是在說張庭瑋是無理取鬧,這讓張庭瑋十分惱火:“好啊,不愧是我張庭瑋的兒子啊,我問你,這幾日晚上你可有出府嗎?”

張庭瑋直接挑明了說了,張子瞢自然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麽,可這也是讓他擔心的地方,事情敗露了,難道爹爹還沒有放棄嗎?

既然已經知道了,那也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了,張子瞢想著,抬起頭,說:“爹爹都知道了?沒錯,這幾日我是有去胭脂樓,不僅如此,我還讓翠娘阻止爹爹見芷嫣姑娘……”

“逆子,你這個逆子,那也是你讓人生事,再讓人把我叫過去處理的嗎?”

“對!是我!”

從胭脂樓出來,張庭瑋在一家酒館喝酒,無意中聽到別人說之前有人成了芷嫣姑娘的入幕之賓,而那人竟然還是自己的兒子,原本他是不相信的,誰知道張子瞢竟然親口承認了。他隻覺得頭疼欲裂,心中的怒火卻是怎麽也熄滅不了。

“你這忤逆子,看我不打死你!”

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抓起東西砸了過去。

“住手,快住手!”

張夫人和張春華都被驚動了,大老遠就聽到張庭瑋說要打死張子瞢,趕忙出聲阻止,可卻也晚了一步,張子瞢沒有躲避,依舊直挺挺跪著,頭上被東西砸出一個血洞,如今竟然是不停的往下流血。

張夫人和張春華一進門就看到這樣的情形,兩人也是驚了一下,趕緊上前:“聰兒,我的兒啊,你怎麽樣了?”

“娘親,哥哥頭上流血了,快些叫大夫……”

“不許叫!今日誰也不能出府一步,就讓著逆子死了算了!”

一聽這話,張夫人臉色都白了,趕緊跪在地上:“老爺,聰兒是你的兒子啊,你怎麽如此狠心,再說,聰兒若是犯了什麽過錯,你罵也好打也好,也不至於下這樣的狠手啊……”

“我狠心?你還說我狠心,這就是你教導出來的好兒子,一天到晚不學無術,偏偏學會了和自己的老子爭女人!”

“什麽?”

張春華在一旁卻是聽的清楚,此時再看到張子瞢頭上止不住的鮮血,心裏對那沒見過的芷嫣姑娘卻是又恨上了一分。

張夫人此時不知道該怎麽去說,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此時怒目相對,竟然是為了一個女人。

“爹,芷嫣姑娘雖然身在青樓,卻也是有她自己的傲骨,爹爹為何一定要為難她呢?”

“為難?”張庭瑋冷哼一聲:“我去找她談心便是為難,那你硬是成了她的入幕之賓,難道就不算為難麽?”

聽了這話張春華和張夫人都是變了臉色,而張子瞢更是麵上慘白:“爹爹在說什麽?這是誰在造謠生事?芷嫣姑娘潔身自好,何時我成了他的入幕之賓了?”

聽了這話,張庭瑋臉上緩和了一些,但依舊是十分惱火,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跟自己爭搶同一個女人,這怎麽能讓他不生氣?看著張子瞢頭上流淌的鮮血,他陰沉著臉看了張夫人一眼:“回頭找個大夫給他瞧瞧,另外,你們的那些心思都收回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麽,這張府,我說了算!”

衣袖甩在張夫人臉上,她卻絲毫沒有感覺,想到之前聽的那些話,還有剛才張庭瑋那樣的眼神,張夫人的整顆心都涼透了。以前他要納誰入府,她也會不開心,可卻從沒有像今天這般。

扭頭看了一眼受傷的張子瞢,張夫人咬著牙恨恨的說:“我的好兒子,你可真是為娘的好兒子,為了一個賤人,竟然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了。”

“娘……”

“別叫我娘,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生下你就掐死算了!”說完也甩了袖子走出了書房。

張子瞢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看著消失在門口的兩個身影,也暗自歎了一口氣,隻是他卻並不後悔。張春華心裏怨恨,但這畢竟是她的哥哥,現在看他受傷,她卻也不好再說什麽,趕緊叫了人去找大夫,又扶著張子瞢回了房間。

大夫來了以後塗了藥,又說了一些要注意的東西,也就回去了。張夫人派人來問了一次,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再怎麽生氣也不會真的不去管,可張庭瑋竟然沒有任何表示。

鬧了這次之後,張府終於是安靜了一些時日。張子瞢一直在家裏靜養休息,而張庭瑋也沒再去過胭脂樓,可每次見到張子瞢和張夫人依舊是黑著一張臉。

這日,鍾芷嫣正在梳妝做著準備,誰知突然屋裏的燭火一下子全熄滅了,接著從門外突然閃入一個身影,還不等鍾芷嫣出聲詢問,就徑直跑到她麵前,拿著一把匕首抵住她的脖子:“果然是個絕頂的美人兒,怪不得連張家父子都被你迷惑了。”

“你是誰?”鍾芷嫣感受匕首在她脖子上的冰涼觸感,卻是一動也不敢亂動。

“我是誰?嗬嗬,小美人兒,我是來疼惜你的人……”

那人說著就要欺身上前,鍾芷嫣甚至能清晰的感覺有一股溫熱噴在自己的臉上,她渾身汗毛全都乍起,想要伸手推開,才稍微一動,脖子上就傳來一陣巨疼,火辣辣的。

“美人兒,這刀劍可是不長眼睛的,再亂動,小心你這纖細的脖子!”那人說著,輕笑一聲,就朝著鍾芷嫣撲了過來。

鍾芷嫣胳膊一掃,順手將梳妝台上的東西都掃落在地上,一些首飾盒子落在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接著就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該死!”那人眼看沒有得手,卻也不肯就此收手,便趁著機會捏了一下鍾芷嫣的腰肢,然後才從後窗翻了出去。

房門被打開,月兒和翠娘走了進來,身後還有一個帶著半張麵具的男子。月兒重新點了燭火,卻發現鍾芷嫣跌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渙散,脖子上卻殷虹一片。

“姑娘!”

月兒急忙上前扶起鍾芷嫣,翠娘臉色泛起寒霜,看著那扇還在搖動的門窗,知道賊子已經跑了,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身後的老板吳馳彰,說:“吳郎,我……”

“不怪你,沒想到竟會有人敢在胭脂樓裏撒野!”

吳馳彰並沒有顯出有多生氣,隻是他說出的話卻是冰冷異常,讓鍾芷嫣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也順帶著清醒了過來。月兒扶著她坐在椅子上,然後折身去找藥膏,這脖子上的傷要趕緊抹上藥,不然可是要留下疤痕了。

翠娘倒了一杯茶水給她壓驚,看到她臉色緩和了一些這才開口:“可有看到是什麽人?”

鍾芷嫣的手一頓,隨後搖搖頭:“屋裏太黑,沒有看到,隻知道是個男的。”

“那有沒有……”翠娘的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了。

鍾芷嫣知道她要問什麽,想起剛才那人在自己腰間捏的那一下,還有他噴灑在自己臉上的呼吸,當時他們的距離應該是很近的。翠娘見她不說話,以為是吃了什麽虧,怕她多想,趕緊開口勸慰:“人沒事兒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放在心上。”

“我沒事兒!”

“翠娘,不好了,張庭瑋帶著人過來了。”豔茹穿著一襲紅紗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吳馳彰皺著眉頭,想不到張庭瑋竟然這麽耐不住。他抬眼看了一下鍾芷嫣,心裏恍然,這麽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也難怪張庭瑋會對她如此癡迷,若不是還沒有絕對的把握,現在把她送進張府也不是一件壞事。

早在吳馳彰視線看過來的時候,翠娘就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了,手不自覺的握著鍾芷嫣的手腕,看她一臉的疑問,又略微的鬆了一口氣,今日是肯定沒事兒的,隻是不知道日後又該怎麽樣了,來來回回的,最終還是要走上那條路。

屋子裏的人都各有心思,月兒輕柔的為鍾芷嫣塗抹著藥膏,也找機會開口:“翠娘,張大人這次過來恐怕是為了姑娘……”

說完這句話月兒就低下頭不再說話,隻專心的抹著藥,就好像剛才開口的人不是她。翠娘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說道:“胭脂樓裏的芷嫣姑娘,被歹人所傷,容貌盡毀,從今日起就尋訪名醫,為芷嫣姑娘療傷。”

“翠娘?”

鍾芷嫣驚詫的抬頭看著翠娘,看她一臉的堅毅,又去看吳馳彰,結果,這屋子裏的人都是一副安然的樣子,隻有她心裏泛起了波浪。

她明明隻是傷了脖子,為什麽翠娘卻說她傷了容貌?

她想不明白,也沒有人會為她解答,翠娘隻是轉過身淡淡的說:“芷嫣,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養吧,等神醫把你臉上的傷治好了,再挑一個好日子為你清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