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含笑倚窗看浮屠_第五十九章
安素用力的吸氣,又是縮起了鼻子,還拿著一方帕子捏了捏鼻子,用力的擦鼻涕,但是臉倒憋紅了,一邊鼻子就是不通氣,帕子上幹幹淨淨,安素將帕子放在了一旁,想來是方才開窗涼氣侵了,所以現在塞了鼻子。
月白回來伺候著安素清了嘴,然後端著一個銅盆子,裏麵還泛著白氣,月白擱了下來嗬了嗬有些紅的手,“娘娘是要在梳妝台淨麵?”
然後不等安素回答就端起了盆子,安素見月白的手已是紅的有些腫,就起了身子,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朝著月白走去,伸手端住了盆子,“行了月白姐姐,你先去烘烘手,雪景美倒是美,可就是不該這樣的冷,放著我自己洗吧。”
月白自然是不依安素,兩人站在那裏雙手都是捏著盆子的邊兒,你一拉我一拉的,月白笑道,“我的好娘娘,你就去坐著吧,奴婢懂得怎麽侍候。”
“還是放在這裏吧,我自己洗。”
安素心疼不過,看著月白的手都是腫的凝了血,想起以前他們冬日也是這樣,手兒一個個的凍得像個蘿卜,合著早起時的心裏就是堵著,現在心下又是悵然,安素一笑,伸手突然拉了一下。
月白的手便是一滑,一盆子水將她澆了個透濕,身上有衣裳倒還是厚實,水被棉麻吸的差不多,也沒透進衣衫裏頭,倒是脖子上,水珠子順著向衣襟裏麵淌。
“吡——吡——”
銅質的盆子落在地上一層軟綿綿的毛毯上也沒有發出多清脆的響聲,隻有盆內兩聲悶悶的回音。
安素還沒緩過神來,月白卻又是一聲尖叫:啊——!
“啊—!”
安素瞪大了眼睛,瞌睡蟲統統被趕跑不見。
月白的脖子上的皮慢慢的變薄,然後流出了血水,隱約可見肌理筋絡!
“娘娘救我!好疼!”月白一雙眼睛裏驟然出現了血絲,然後血順著脖子向下流到了衣裳上,衣裳也是很快的變成了灰燼,被血水打濕就順著破了,布灰撒了一地,月白“咕咚”一聲倒了地,衣衫盡碎,滿地都是破布。
安素嚇傻,但是見月白已是疼的暈了過去,深深地用口呼了一口氣,便是跑到了門口大力開門,朝著外麵大聲呼喊自己鳳宮的奴才來人救救月白,不多時,陸陸續續來了幾個穿著藍色長袍的太監進來抬走了月白,將她抬進了旁邊的小殿裏,雪青、芫花被吵醒,趕緊的洗漱完跑了來。
安素趕緊差進了奴才去禦醫院請回禦醫,雪青見狀慘白了一張小臉,苦苦哀求著安素也要跟去,安素心下正煩,一擺手,雪青便是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禦醫院,正是大清早,一個頭戴藍色帽子的少年正在那兒蹲著煎藥,門被大力推開,一群人心急火燎的進了來,“快點兒找來禦醫!”
一個小丫頭淚眼朦朧的跟在後麵,左看右看,跑了過去扯住那少年的衣袖,“大哥哥,你快去救救我姐姐吧!”
那少年伸手將雪青的手拂了下來,站起了身子看向那邊的公公,低聲說道:“我隻是個生員,是不能給人治病的。”
禦醫院的太醫還未來,幾個太監在那裏抓耳撓腮,邊走邊道:“這可是要了命了啊!”
那少年看著雪青又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伸手摸了摸雪青的臉,“丫頭,是什麽事兒?很急嗎?”
雪青開口道,“我是皇後娘娘宮裏的宮女,可是今早起來姐姐就橫生了事端!娘娘差人來請禦醫的!”
那幾個公公顯然是看到了那少年,也都圍了過去,“這位公子可否隨著走上一遭?”
少年皺眉,“我本是生員,不該治人,便是濫竽充數去了,也隻能活生生的害人一條性命罷了。”
幾個公公又是長歎一口氣,心下想著,這就是完了!
但是那少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但是這院子裏最南側有個醫士,你們大可以找他去。”
幾個公公眼神一亮,趕緊的掏出了銀子,連聲道謝,少年推了去,不接,幾個公公無暇多費時,也就顧不得其他,趕緊的跑去尋找那名醫士。
蘇嬋這才起了床,剛出了房門端著一把散藥材就給人大力的推開了院門,幾個藍衣公公跑了進來,畢恭畢敬道:“可是醫士?”
蘇嬋愣愣的點頭,不明所以。
雪青上前軟聲道,“皇後娘娘派我們前來找禦醫,但是時辰尚早,隻能勞煩醫士大人走一趟了。”
蘇嬋哦了一聲,將藥材放在門口,一身靛青色的大袍子一揮袖,便隨著雪青他們上了小攆。
地上的路麵留下了一串串雜亂的腳印,一行人的背影急匆匆的隱去在了茫茫白牆間。
側殿絳紅色的柱子,朱漆紅椅,寬大的藤凰如意床,上麵是層層軟紗,安放著如煙翠的綢緞子,安素正在一旁坐著,愁眉緊鎖,捏著帕子的手不住的發冷。
那一旁是鎏金爐子,滿滿是炭火,燒的正是旺,但是怎樣也掩不住安素身上的寒意。
這是誰做的!?
她果然是身陷狼窩了,若是她沒有失手打翻這盆子水,那現在著一張臉隻怕是要潰爛的如同月白**在外的脖子一般血水橫流、筋肉盡現了!
安素猛地一拍桌子,直直的手掌心發疼,但是身子已經是顫抖了起來,她不敢想,不敢想象那人是多麽歹毒的心思。。。。。。
坐了好一會兒,安素這才被冷風一激,突然的站了起身,“來人!來人!”
一個青衣太監跑了進來跪倒在地,“娘娘可是有事吩咐?”
安素輕拍自己的心口,一臉的焦急,“可是告訴了皇上!”
那太監一愣,但是馬上就是低下來頭,雙眼盯著地毯,“還沒。”
安素將一旁的茶杯舉起來朝著殿柱子底一扔,聲嘶力吼道:“還等著做什麽!趕緊去找皇上來!”
青衣太監嚇得不輕,趕忙的下去了,安素頹然坐了下去,靠在椅子上閉目深深吸氣,一顆心在胸腔裏砰砰的跳的極快,一下一下的敲打著安素繃緊的神經。
鳳宮到了,白色的雪跡連成了片,蘇嬋下了步攆,一掀開簾子就是一道深紅色的門,門上鑲嵌著九株金釘,鮮黃的琉璃瓦上是白雪皚皚,如同厚重的鵝毛覆在上麵,雪青推門,先將門打開了來,侯在門旁,等著蘇嬋先進去。
蘇嬋看了一眼幾個公公,那應該都是有點兒地位的,但是此刻也是焦急帶笑的表情,站在一旁規規矩矩的看著蘇嬋,蘇嬋冷笑,抬腳就是進了鳳宮的朱門,幾點雪躲過了衣領子落進了白嫩的頸間,透心涼。
蘇嬋進來後隻見一個嬌小的女子呆坐在朱紅大椅之上,頭上一枝桃花簪子含羞待放,公公們跪於地上,“娘娘,人帶來了。”
蘇嬋掀起袍子的下擺,還沒跪下,那女子就急忙道,“禦醫趕緊去看看月白,不用拘禮!”
蘇嬋隻看見那女子一張秀麗麵容慘白如紙,想來是受了驚嚇。
微微頷首,蘇嬋就抬腳進了那層層薄紗裏麵。
躺在床上的女子脖子上往下看去就是血肉模糊,散發著焦臭味兒,蘇嬋一看便知是強水所為,無需多診斷,蘇嬋就掀開了紗蔓出來。
安素見那醫士出了來,趕緊的圍了上去,“禦醫,這是怎麽樣了!”
蘇嬋清朗出聲,“無礙,傷的雖說是重,還是可以治的,待我寫個方子與娘娘便是。”
安素怒斥出聲,“愣著做什麽!筆墨紙硯備上!”
蘇嬋這裏正是寫著,一聲長喊:“皇上駕到!”
安素慌忙撇臉,跑出了門前去迎接,墨軒逸皺著眉頭急匆匆而來,看到安素一臉慘白忍不住將安素摟進了懷裏,低沉聲音道:“你無事便好。”
安素的身子細細的顫著,她湊近墨軒逸的耳邊道,“墨軒逸,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了我!”
墨軒逸捏緊了安素的手,冰冷的駭人,“莫怕!”
安素被墨軒逸抱進了側殿內安放在椅子上坐著,旁邊是一盞爐火,墨軒逸一進來便是看到了蘇嬋,不動聲色的眯起了眼睛,蘇嬋也知道墨軒逸已經是到了,便放下了手中的筆,近前跪倒,“微臣蘇嬋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蘇嬋起了來,一旁的太監將蘇嬋開的方子捏了起來,遞給了墨軒逸。
紙上的字跡清秀,確是些治療灼傷的藥,墨軒逸皺眉道,“那婢子是何所傷?”
“啟稟皇上,是強水所為。”
墨軒逸將方子遞了一旁的太監近侍,“抓藥去吧。”
近侍領命下去,剩下蘇嬋低頭站在墨軒逸麵前,安素坐在椅上輕撫著心口。
“素兒,沒事吧?”
安素搖頭,閉著眼睛歎了一聲氣,伸手拍了拍太陽穴。
墨軒逸又看著蘇嬋,眼前的少年一身倨傲之氣,麵色沉穩,倒是個大料,“怎麽往日沒見你出過診?”
隻歎得浮生流年老去,脈脈相思情意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