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_078 繪畫的心聲
索性雲歌便直接將筆遞給了身邊這個小小的人兒，問道：“茉茉有什麽想法了嗎？”
雲茉先是沒有回答什麽，也沒有接過筆，隻是麵色凝重地盯著那張攤開著放在麵前桌上的白紙。
雲歌瞧見她這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心裏憋著笑，暗暗想著也不知道她這個樣子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
沒過多久，雲茉便像是回過了神一般，伸出小手接過了筆，然後看也不看身邊的兩個大人，直接道：“我來畫，叔叔和媽媽負責塗顏色就好了。”
也沒有等到回答，就率先動了手。
不過蘇明遠和雲歌對這個所謂的指令自然是一點兒意見也沒有。
雲茉拿著筆，很專注地一點一點勾勒出自己心中想要畫出來的東西，神情極為認真，沒有一點兒馬虎的模樣，這樣看起來，她哪裏還有平時那個迷糊天真活潑可愛的五歲小娃娃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副早熟的模樣而已！
雲歌憋著笑，雙眸中卻是已經泄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情緒。可是她得憋著，不僅是不能讓雲茉發現，更是不想打擾到這個小妮子。
蘇明遠自然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抬起頭，好笑地看著雲歌這副模樣，亦是不經意地就彎起了嘴角，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雲歌看著雲茉，蘇明遠卻是緊緊盯著雲歌。
這簡直就像極了那句話——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卻在看你。
蘇明遠有多慶幸昨天在接完雲歌那個電話之後，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立刻就讓手下去查一查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他同樣感到幸運的是，沒有因為堵車而遲到，最後還是趕上了三個人遊戲的開始。沒有錯過任何不應該錯過的東西。
他們三個人現在這樣靜靜的相處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十足的一家三口。
其實蘇明遠有時候也幻想過，如果將幾年前發生的一切告訴雲歌，然後告訴她，雲茉是他和她的女兒，即便當初隻是一個意外，可是他也願意為此負責，照顧她們母女的下半生，屆時，雲歌會是怎麽樣的一個反應呢？
他幫助了雲歌這麽多，就算是這件事情……即便真的告訴她，雲歌應該也不會為此對他大發雷霆然後讓他滾吧？
蘇明遠仔細的想了想，時間倒流回他第一次見到雲歌帶著雲茉去醫院，那個他們都還互相不熟悉的時間裏的話，如果是那個事故告訴雲歌這一切，然後要走雲茉的撫養權，恐怕雲歌是會真的恨透了他。
可是，現在，在他們相處了這些時日之後，在雲茉已經對他充滿了好感之後，如果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是不是，他就可以真的名正言順地以爸爸的身份站在雲茉的身邊，然後盡情地給予他父愛，寵愛她？
這樣想著，鬼使神差的，他張了張嘴，情不自禁地小聲喊道：“雲歌……”
“嗯？”
一聽到聲音，雲歌立刻就收回了一直放在雲茉身上的視線，朝蘇明遠那裏看去，雙眸中除了隱隱的疑問，再沒有其他什麽多餘的情緒，一片清明。
蘇明遠看著這樣的雲歌，突然就愣了愣，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在嘴邊饒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搖了搖頭，淡淡笑著，回答道：“沒事。”
然後便將目光投射在了雲茉繪畫的白紙上。
雲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自然猜不透他原本想要說的是什麽，於是也不打算浪費腦細胞和浪費時間，亦是一同朝雲茉的畫紙上看去。
作為一個五歲的兒童，沒有經過專業方麵的訓練，真的是不需要渴望她畫的能有多好。畢竟，小孩子的畫作，大多都是那樣的。
眼見著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分一秒的就要過去了一半了，雲茉的畫也終於畫完了。
她放下筆，輕輕舒了一口氣，很是自豪的模樣。
這個時候，蘇明遠和雲歌才看到了這副畫的全貌。
畫得真的很簡單，就是一家三口手牽著手漫步在陽光底下，孩子在兩個大人之間的一幅畫，周圍被撒上了許許多多的鮮花。然後在最底下的位置，寫上了一個英文單詞——family！
雲歌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家寶貝什麽時候竟然會寫英文單詞了！
第二個反應是，算了，這些都不是重點。
於是，原本跳戲了的她，這一次又重新回歸了正軌。
她認認真真地端詳了這幅畫許久，總覺得心裏隱隱有幾分心疼起來。
其實，她是明白雲茉的意思的。
在這個沒有爸爸存在過的家庭裏，從出生一開始到現在，已經五年的光陰了。雲茉也隻有和外公，也就是雲歌的爸爸有所相處，因為眼疾的問題，與其他男性的接觸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之前隻是猜測，那麽現在雲歌已經可以肯定，雲茉是真的希望能有一個爸爸的。
每每在看到別的小朋友放學有爸爸和媽媽兩個人來接，而她隻有一個人的時候，她一定心裏覺得很奇怪，又很羨慕。可是為了不讓雲歌擔心，雲茉一直在歡笑著，然後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別人有爸爸和媽媽疼愛，她有小姨和媽媽疼愛，都是兩份愛，並沒有什麽不同的。可是每一次，總是想著想著，她小小的心靈便覺得有幾分悶悶的了。
她知道，如果她向雲歌提到爸爸這兩個字，或者是去問她有關於爸爸的問題，雲歌的心裏一定也是不好受的。所以她寧願自己將情緒隱藏在心中，也不願意對雲歌多說什麽，依舊每天都是歡樂的小蘿莉。
而在看到這一幅畫的時候，往事全部湧上了心頭，雲歌更是在瞬間了然了。
可是，她到底是該欣慰雲茉的懂事呢，還是該心疼她的懂事呢？
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裏，雲歌想不明白，可是鼻子卻是漸漸發酸，一股淚意慢慢湧上了眼眶。
這邊的雲歌看到這一幅畫之後感慨頗多，那一邊的蘇明遠同樣也是愣了一愣。
他在看到雲茉所畫的那個屬於爸爸的人物的時候，就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揪著他的心一樣，讓他覺得分外的難受，好像就連呼吸一下，也能牽動疼痛。
他的心跳不自覺地就加快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愧疚的心理逐漸在心底蔓延，更是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為什麽他沒有早點兒發現這個存在，為什麽是在五年之後，這樣長的時間裏，才讓他知道了真相。
這一刻，蘇明遠的內心，是真正的不淡定了，或者說是，淡定不起來了，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通通放大，噴湧而至胸腔，讓人想要怎麽阻攔都沒有辦法去有任何的動作來遏製。
這邊兩個人心中所想各自不同，卻又有些相同，皆是愣愣的看著雲茉所創作的這一幅畫。
而雲茉卻是看著兩個人的神情，感到很是奇怪，她張了張嘴巴，軟軟糯糯的聲音響了起來，“叔叔，媽媽，你們兩個人在想什麽啊？怎麽都在發呆，快回過神來，給畫塗上顏色啦，不然啊，等時間到了，我們就完不成這個遊戲了，也拿不到獎品了！”
說著，雲茉自己先是拿了一隻水彩筆，塗了起來。
這樣的聲音自然是一下子就喊回了蘇明遠和雲歌的思緒。
兩個人紛紛習慣性地先是抬起了頭，卻是意外的視線在空氣中有過那麽一瞬間的接觸，下一秒各自又是都避了開來。
然後都拿起了水彩筆，為畫作上起色來。
唯恐兩個大人沒有她這樣心靈手巧，或者是達不到她想象中的樣子，雲茉特地指著每一塊的畫，說著這裏應該是什麽顏色，那裏應該是什麽顏色。
“千萬不要塗錯哦！我們可是要贏的！茉茉要和叔叔還要媽媽獲得第一名！”
叮囑完之後，雲茉便興奮地開口說道，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女神在向她招手。
許是被這樣的情緒感染到了，雲歌和蘇明遠都是紛紛收起了別的思緒，緩了緩神，專注去塗顏色了。
最後，他們還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的在規定的時間到之前完成了作品。
三個人都是長舒了一口氣，然後雲茉沒過多久又是一幅很興奮的模樣。
雲歌撫了撫額頭，她都不知道自家小寶貝什麽時候這樣有活力了，還是因為今天這個活動的緣故？
然後接下來，便是每個小朋友挨個兒介紹自己的畫作。
有幾個家庭因為在這個過程中比較拖遝了一些，沒有按時完成，結果父親和母親兩方雙雙責怪，竟然拌嘴了起來。
不過其他小朋友介紹的過程裏，由於各自心裏都有在想著別的事情，雲歌和蘇明遠注意力顯然不在這裏，便也沒有認真去聽了。
等到了雲茉的時候，他們默契地瞬間便收回了思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著雲茉接下去要說的話。
雲歌隻覺得心裏有幾分期待，又有幾分害怕，情緒在不斷的糾結著，翻滾著。
蘇明遠亦是亦是等待著，一掃先前冷靜淡定的模樣，胸腔不斷加速跳動著的心髒證明了他有多麽的不安，縱使麵上和平時並沒有任何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