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_030 還記得小時候
雲穎倚在蕭蘊的懷中，看著越來越遠的人群，呆呆呢喃著：“已經不能再繼續夢想了嗎……”
她抬起手，透過指縫看著太陽，然後突然就笑了出來，心裏卻疼痛萬分，但是卻越笑越遏製不住。
笑著笑著，就好像要落下了眼淚一樣。
雲穎渾渾噩噩地離開那裏，然後在蕭蘊問她的時候，隨意報出家裏的地址，之後，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蕭蘊從她隨身帶著的小包包裏找出鑰匙，隨後驅車送了雲穎回家。
回到家，換了衣服，虛弱地窩在床上，將被子死死悶住自己的頭，悶到臉漸漸麻木快要透不過氣以後，雲穎才鬆開手，任由自己大口大口呼著氣。她死死盯著天花板，仿佛就看到了她原本應該光鮮亮麗地站在發布會的舞台中間，接受著所有人讚賞的注目禮。
蕭蘊不忍地看著這一切，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唯恐雲穎窒息，上前便想要幫她掀開被子。
突然，雲穎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猛地起身，越過蕭蘊，去衛生間，大把大把的水撲到臉上，抬起頭，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水珠夾雜著絲絲眼淚順著臉頰慢慢滑到下顎，然後凝聚，最後下落。
她順著牆壁滑落在地，雙手環住屈著的雙腿，埋下頭，低低啜泣起來。
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思緒仿佛越來越渙散……
蕭蘊跟隨著進來，看到這個樣子的雲穎，微微有幾分心疼，他走過去，抱起她，卻發現她的眼神已然失去了光彩。
雲歌到家的時候，蕭蘊聽到開門的聲響已經走了出來。
“雲穎呢？她到底怎麽樣了？”
雲歌急忙上前，眼神不斷搜索著周圍。
蕭蘊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後用手指了指雲穎平常睡的那間房間。
雲歌目光緊緊注視著那裏，原本想要直接過去，下一刻低頭卻看到了懷中雲茉天真的大眼睛正看著她，頗為迷惑。
雲歌回身，來不及多思考便直接將雲茉送到蕭蘊懷中。
蕭蘊措手不及，結結實實來了個大滿懷，所幸的是他反應能力不錯，及時地接緊了雲茉不至於讓她摔落地板。
雲歌微微躬身，拍了拍雲茉的小腦袋，“媽媽現在進去房間找小姨，你乖乖的和這個叔叔待在一起。媽媽一會兒就出來。”
“嗯，”雲茉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雲歌放心地站直身體，深深地看了一眼蕭蘊，現在，她也隻能選擇相信他了。她隻是擔心，如果雲穎在房間裏如何了，雲茉正好瞧見了，會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陰影。
想來，她可真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了。今天一天竟然便將雲茉兩次交到了別人手上。
思及此，雲歌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你先去看看雲穎吧，我和她說什麽，她都不理我，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抬眸，雲歌便看見了蕭蘊略略有些擔憂的神情，她點了點頭，隨後轉身，朝雲穎所在的房間走去。
聽蕭蘊的話，至少雲穎的身體目前是安全的。
很快，雲歌便站定在了房間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她輕輕抬手推開了門。
房間裏一片黑暗，窗簾被拉緊，唯獨開門的時候向裏邊兒透入了一絲光亮。
雲歌在這樣的環境中搜索著，而當她的目光終於觸及到衛生間裏的雲穎的時候，她的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拔涼拔涼的。
雲穎整個人縮在角落裏，蜷縮著身子，雙手環在彎曲的膝蓋外側，頭深深地埋下去，遠遠看過去，好似沒有一點兒生機一般。
雲歌的心瞬間就像是被一把銼刀割開了，鮮血淋漓，怎麽止都止不住的痛，就好像有成千上萬的小蟲子在侵蝕著她的傷口，痛上加痛。
這是她一直以來護在身後、捧在手心裏，唯恐磕著碰著受傷了的掌上明珠啊！
怎麽……現在竟然那樣死氣沉沉的一個人躲在了黑暗中了呢？
腦海中突然閃過昨天還是笑嘻嘻的麵容的雲穎，雲歌霎時間便紅了眼眶。
她深深地咽了咽口水，忍住眼淚，艱難地抬起雙腳，一步一步便雲穎那個方向走去。
“雲穎……”
雲歌抿了抿唇齒，輕輕開了口，卻覺得喉嚨幹燥無比，她連說一句話都是難受至極。
雲穎卻是沒有任何反應，好似隻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一般。
雲歌站定在她旁邊，蹲下身，與她一齊坐在地板上，然後伸手摟過她，靠在自己的懷中，一下接著一下地不停輕柔來回撫摸著雲穎的後背，眼神極其溫柔，好像是在注視著什麽珍寶一樣。
雲穎順勢便依了過去，隻是她的臉色蒼白，瞳孔中沒有任何的聚焦點，如同洋娃娃。
雲歌緊了緊手，眼角滲出些許淚珠，她的動作沒有停下來，一邊兒安撫著懷中的人兒，一邊輕輕呢喃：“雲穎，今天的事情不過是個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事情，我們都解決了，你不用擔心什麽。我們就當做它沒有發生過一樣就好了。”
說話的時候，雲歌的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與眼角的淚一經對比，更顯得牽強。
然而，雲穎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此刻的她就仿佛是任人擺布的布娃娃一般，沒有自己的行動和思維。
“我還記得小的時候，你就很熱愛演戲，學校裏的活動你基本都參加了個遍兒。”頓了頓，雲歌陷入了漫長的回憶中。
那是一個嫻靜常好的午後，小小的雲穎興又拿了一張學校活動的獎狀，興高采烈地蹦著跳著，將一同回家的雲歌甩在了身後。
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訴父親這個好消息。
小小的年紀，不為別的，隻為得到一句誇獎，一句認可，就覺得心花怒放得意洋洋。
“爸，我……”
然而，剛進了門的雲穎還沒有等她開口，便先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頓住了腳步。
家裏的地板上一片狼藉，繼母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坐在沙發上磕著瓜子，指揮著她的父親打掃。
父親唯唯諾諾地躬著身子，順從地收拾垃圾，拖著地板。
聽見聲響，這個男人抬頭，已經染上許多皺紋的臉龐瞬間變得溫柔，彎起嘴角笑了起來，“小穎，你回來啦？”
雲穎有幾分後怕地點了點頭，隨後回來的雲歌對於這副場景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縱使心中憤怒，彼時小小的她還不能做些什麽。
“喲，兩位大小姐回來啦？”
尖酸刻薄的聲音適時響起，明明是略顯恭敬的詞語，卻變得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雲歌黯了黯神色，她知道的，為了她和雲穎兩個人能好好讀書，在繼續指揮她們去幹活做事的時候，她的父親總是在一旁二話不說搶著將事情做完了。
時間一久，繼母沒有辦法，隻好在口頭上逞逞一時之快了。
“爸，我和雲穎先回房間了。”
雲歌說完，就拉上身旁的雲穎準備回房間，她不想在這樣的氛圍下多待一秒，更不想讓雲穎受到什麽傷害。
而天真的雲穎不太明白眼前的一切是什麽情況，卻還是緊隨了雲歌其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繼母一個起身，大步向前，攔住了她們的去路，顯然今天不願意就這麽輕易地放過她們。
雲歌毫不回避地抬眸直視她，張嘴：“請問，有事嗎？”
繼母冷哼了一聲，臉上突生了憤怒的表情，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雲歌的腦袋便狠狠道：“臭丫頭，你們就喊你們的爸，難道沒看見我也在嗎？還有，對我說話之前，難道你都不會禮貌地稱呼我一聲媽嗎？”
嗬，你也配麽？
雲歌在心底譏笑了一句，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她知道，不能給父親增添難處。
她和雲穎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為了給她們一個良好的生長環境，那個男人甘願成為家庭主婦，娶了一個女強人。
一開始一家四口在表麵上也算是合樂融融，可是到了後來，繼母生意上的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忙，便將怒氣全部撒在他們三人身上。
於是，父親教育她們，一定要忍耐。
直到後來，繼母的生意日漸衰敗，便有了現在這樣的脾氣，使喚父親已經沒有任何用處，時常想著怎麽折磨她和雲穎。
“怎麽，問你都不會回答的嗎？”見久久沒有回答，繼母更加惱怒，尖著嗓門怒吼，“果然死了媽的孩子就是沒教養！”
說實話，雲歌對她的生母早就已經沒有什麽情感了，對她的印象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變得模樣，現下聽見對方這麽說，自然也是沒有感覺如何。
不過，雲歌還是淡淡一笑，扯開了嘴角，“剛剛不是說你是我媽嗎？”
意思再明顯不過。
“你！”
繼母一聽這話，頓時噎了聲，惡狠狠地瞪著雲歌，料想教訓不了她，便將視線投向了一旁小小的雲穎。
雲穎見她眼神赫人，急忙往雲歌背後躲，下意識地就想要將獎狀藏起來，不讓她看見。
可是，天不遂人願，她越是如此，在繼母眼裏看來越明顯。
“什麽東西？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