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003這一夜,注定無人能眠

雲歌隻覺得眼前一黑,頭有些暈沉,幸好被雲穎一把扶住。顧不得其他,衝上前去,一把撈起雲茉就向樓下奔去。

“小穎,快,趕緊看看剛才那個司機走了沒有,快啊!”雲歌的嗓音透著焦灼的嘶啞,不顧一切地衝雲穎吼叫。

雲穎搶先奔下了樓,但樓下哪裏還有出租車的影子,已經這麽晚了,根本不可能打到車,她現在心裏又急又氣,為自己的今晚的行為感到無比後悔,要不是因為她,姐姐就會早早回家,也不會留雲茉一個人在家,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雲茉是雲歌十七歲時生下的孩子,至於孩子的親生父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誰。十六歲時,她和十三歲的妹妹被繼母藥迷後送到一個陌生男人的床上,那個男人是誰,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隻記得醒來時,床頭上放著兩枝綻的豔麗的藍色妖姬。

為了這個孩子,雲歌放棄了自己的學業,放棄了很多本不該舍棄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對她的懲罰,雲茉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三歲的時候視力突然衰退,被診斷出來患有角膜病,隻有換上新的*才有可能恢複正常,不然,以後可能再也看不見光明了。

這一夜,注定無人能眠。

雲歌抱著雲茉往大路上跑去,希望能夠攔到一輛車,但是事與願違,根本沒有人會因為她急切的招手而多加停留。

正當她焦灼萬分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了她的麵前。

車窗緩緩搖下,蘇明遠那張俊逸的臉就這樣映在雲歌清亮的眸中,那一刻,夜色交織著星光,偶然還是宿命中的相遇,一切都顯得不是那麽重要。

“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如果不是碰見你,茉茉她……”雲歌的聲音越來越小,喉嚨有些哽咽,偏過頭,半天才舒緩了自己的情緒。

“沒關係,我也是恰巧路過那裏,隻是沒有想到你這麽年輕,就已經有了一個女兒。”

雲歌虛弱一笑,“是啊,我也沒有想到。”

蘇明遠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一個晚上相遇三次,說來也是緣分,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呢?”

“雲歌,雲卷雲舒的雲,清歌一曲的歌。”

“很好聽的名字。”蘇明遠不由讚道,眼裏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異色。

不管是發自真心的讚美還是出於客套,雲歌全然不在乎,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雲茉身上。

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回來晚一些,雲茉會怎樣,高燒燒的她滿臉通紅,手也被熱水燙的起泡。

蘇明遠看著眼前的女人,和剛才在餐廳裏堅硬冰冷的模樣剛好相反,此時的她,有一種無法言狀的脆弱,卻又渾身散發著強烈的疏離感。

真是一個矛盾的人,像極了自家院子裏種的薔薇,渾身帶刺,卻又散發著不可抗拒的魅力。

似乎有些熟悉……

“真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麻煩你,不如你先回家休息吧。”對於眼前的人,雲歌打從心裏感激,盡管不久前,他們之間還有過一些矛盾。

蘇明遠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雲茉,“那我先走了。”說完拿起外套推門而出。

一走出醫院的大門,蘇明遠就給自己的助理莫軒打了個電話,大半夜的,那人還迷迷糊糊的有些犯暈。

“老板,這麽晚了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聽著,莫軒,我要你幫我查一個人,雲歌,秘密進行,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三天之後,我希望能看到她的詳細資料。”

那天晚上,雲歌守著雲茉直到天明,半合著眼睛,不敢睡過去,生怕又有什麽意外發生。

好在雲茉退了燒,醫生又給她燙傷的手擦了一些藥,雲歌這才放下心來。

對於雲茉的事,雲穎感到十分內疚,於是提出了由自己照看她的建議,這樣,雲歌就不需要在工作和女兒之間忙的團團轉了。

“那你的學業怎麽辦?”雲歌怕這樣會耽誤雲穎的課程。

“反正也沒什麽課,女二的事既然已經泡湯了,我想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會很閑。”

“對不起,小穎,把你的事情搞砸了。”

雲穎聳了聳肩,“沒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以後還會有機會的不是嗎?”

雲歌陷入了一瞬的沉默,她不知道自己當晚的決定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不可否認,當認出林素和蘇明遠的身份,以及看到那個小記者偷偷抓拍時,她是故意把事情鬧大的。

原想著隻要能登上娛樂的頭版頭條,讓雲穎的名字出現在公眾的眼球中,再借林素和蘇明遠的名氣炒作一把,會對她有所幫助,但事實似乎並非她料想的那樣。

接連幾天,無論走到哪裏,雲歌都會留意電視或報刊上的言論,但一切都處於風平浪靜之中,並沒有她所期待的那些事情發生。

莫軒的辦事效率果然高,不出三天,就完成了蘇明遠交給他的任務。

“雲小姐是四年前來到A市的,白天在一家超市裏做收銀,夜晚在東區鬧巷的一家叫做銀月的酒吧裏駐唱。有一個在戲劇學院念書的妹妹雲穎和一個患有先天性眼疾的女兒雲茉,其父親雲峰生於一個沒落的世家,妻子死後又娶了另外一個女人,據說,他的後妻對雲歌兩姐妹非常不好,後來從樓上意外跌落死亡,一年以後,一家四口遷到A市。”

莫軒合上文件,看向自己的老板,那人正半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他的側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淩厲,反而平添了一抹柔和。

對於自己剛才的一席話,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老板,恕我多嘴,您為什麽對這個雲小姐這麽感興趣?”莫軒忍不住問道。

然而蘇明遠卻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繼續沉默,好久,才又問了句:“她的女兒幾歲了?”

“五歲。”

五歲,蘇明遠喃喃自語道,隨即陷入了一番沉思。

“你相不相信宿命中的相遇?”

蘇明遠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莫軒啞口無言,支支吾吾半天,才冒出一句:“我隻知道一切的相遇並非偶然。”

“說的好。”蘇明遠臉上的笑容蕩漾開來,“替我訂一束花,夜晚送到銀月去,給那位雲歌小姐。”

“好的,老板。”

“不用表明身份。”

“明白。”

所以,當夜晚來臨,雲歌一踏入銀月的大門,就看見自己的專屬座位旁擱著一束花,16枝潔白如雪的玫瑰,盛開在紫色的勿忘我中,旁邊插了一張精致的卡片,上麵寫著:致美麗的你,宿命中的相遇。

雲歌感到疑惑不解,問維克多,這花是誰送的。

維克多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送花的人就說是送給你的,並沒有說是誰送的。”但隨即又露出一臉壞壞的表情:“該不會是哪個暗戀你的男人送的吧。”

“開什麽玩笑。”雲歌無視掉維克多的話,開始調試自己的吉他。

“我說真的,雲歌,你知不知道,自從你來了以後,我們酒吧的人氣暴漲,你看你,不僅人長得好看,歌也唱的十分動聽,說實在的,讓你在我這個小酒吧,簡直有些委屈你了。”

雲歌嗬嗬一笑,“接下來你就不會覺得委屈我了。”

“什麽意思?”維克多收起臉上的戲笑,嚴肅起來,直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今晚過後,我想我以後應該不會再來這裏了。”雲歌猶豫片刻,還是把這個決定說了出來。

“開什麽玩笑,你可是我們酒吧的頂梁柱,少了你,我豈不是要失去一大波顧客。”維克多幹笑兩聲,“快別說這話了,哥聽著心裏難受。”

“我是認真的。”雲歌直直地注視著維克多的眼睛,異常堅定,“這些日子多虧了你的照顧,我心裏感激不盡,隻是我實在不能每天夜晚扔下茉茉一個人在家裏,希望……你能理解。”

維克多避開她的目光,陷入了一瞬的沉默,默默壓抑住險些噴湧而出的情緒,一把擁住雲歌,沉沉說道:“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都尊重你,銀月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雲歌的下巴擱在維克多的肩上,鼻尖還縈繞著淡淡的煙草氣息,這個接近四十歲卻仍然單身的男人,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對她伸出過援手,離開,她自己也覺得很不好受。

在銀月的最後一次駐唱,雲歌投入了她所有的感情,昏暗的大廳裏,五彩的燈光星星點點的在每一個人身上來回閃耀。

蘇明遠坐在最不顯眼的一個角落裏,默默地注視著台上的那個女人,手中搖晃的酒杯,映照著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歌聲在整個酒吧裏回蕩,每一字每一句都牽動著人心。

“當我走在這條熟悉街道,我看見那些花兒全都開了,美得讓人不安,而我始終隻是匆匆過客,命運誰又能夠改變,我隻能假裝不留戀,原諒我最後離開,在什麽都不確定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