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52章 避子湯事,遭泄露
回憶頓在此處,戛然而止。
那一夜的瘋狂迷亂,夏以沫不願再想起。隻是,醒來的時候,宇文熠城卻一直深深的望著她,墨如點漆的一雙寒眸,像是要望進她心底一般。
兩個人麵對麵躺著,目光相接,眸底映出彼此的身影,窗外還未亮透的天色,透過厚實的帷幕照進來,像一場似醒非醒的好夢。
萬籟俱寂。
有一刹那,夏以沫甚至希望,時間能夠就那麽停住,將過去與未來,通通拋掉,就停在這一刻。
門外,守夜的小太監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陛下……快到早朝的時辰了……”
像是一顆石子,驀然砸進一場好夢,將現實血淋淋的撕開,扯著人不得不麵對。
夏以沫緩緩垂了眼眸,避開與男人的對視,就要起身。
隻是,她方一動,就被宇文熠城驀地壓在了身下……
男人眼底裹著熟悉的情潮,灼灼望住她,照的夏以沫有些臉熱。
心跳怦然。
宇文熠城緩緩俯首,涼薄的唇,壓向她……
他清俊的麵容,在她瞳底一點點放大,像是要烙進她心底一樣,在她靈魂深處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此生再也難以拔除。
心口驀然一窒,夏以沫微微偏過頭去,男人有些涼意的唇舌,自她唇畔輕柔掃過,落了空……
半壓在她身上的強硬身軀,許久都沒有動作,兩個人貼的那樣近,隔著輕薄的裏衣,男人滾燙的體溫,一點一點熨到她的身上,明明那樣熾熱,夏以沫卻仿佛覺得徹骨的冷,砰然心跳聲,沉沉由男人的胸膛中傳出,一下一下,盡數砸在她的心口,鈍痛如刀割。
宇文熠城望著她,久久沒有下一步動作。
夏以沫心中一片混亂,男人落在她身上的冷冽目光,映的她有些難受。
垂了眼眸,避開她的凝視,夏以沫伸了伸手,抵住男人壓在她身上堅硬胸膛,將他推了開來。
起身,拽了拽自己身上略顯淩亂的衣衫,夏以沫沒有看他,隻輕聲道,“你該去上朝了……”
宇文熠城定定的望著她許久,然後,一言不發的起身、穿衣、洗漱,及至走出綴錦閣,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看她一眼。
夏以沫想起他離開之時,冷冷清清一絲情緒也無的臉容,心中突然隻覺說不出來的發悶。
大抵他真的是惱了她吧?所以,自從那日起,他就再沒有踏進過綴錦閣半步……前天,是宿在皇後娘娘的永和宮裏;昨夜,是他一個人留在禦書房裏批奏折;今日,他去了阮迎霜的延禧宮……
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在乎,明明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麵對,無所謂……但是,當真的聽到他留宿在別人的寢宮之時,夏以沫還是不可抑製的感到一顆心,空落落的,就像是人掏空了,失去了什麽東西一般。
窗外,半闕冷月遙遙掛在天際,灑下一地碎銀子般的流光,映著滿地霜寒,有些刺目。
夜色深沉。
不知那個男人,現在在做什麽?
定是芙蓉帳暖,軟玉在懷吧?
不能再想下去了。
夏以沫迫著自己不去想他。
身後傳來細微的推門聲。
夏以沫隻道是柔香他們見自己屋裏仍亮著燈,放心不下,所以來看她,遂道,“你們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睡了……”
身後的人,腳步一頓。半響,一把清清冷冷的嗓音響起,“是孤……”
驀地聽到這熟悉的嗓音,夏以沫心頭陡然跳了一下,轉身,一抬眼間,整個人就撞進了男人的懷抱。
兩個人靠的那樣的近,幾乎四目相對,呼吸相聞。夏以沫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眼中的單薄身影……那一雙漆如墨染的眸子,就像是夜色裏的一片幽靜深海,墜著她一點一點的向著那沒有盡頭的黑暗墮去……而她,則被他牢牢困住,沉溺在他眼中,不可自拔……
許久,夏以沫方才反應過來,卻是下意識的退開了一步,與近在咫尺的男人,拉開了距離。
淒寒夜風,從半敞著的窗戶裏透進來,瞬時灌滿兩個人之間的空隙。
秋意濃烈。
即便不看他,夏以沫依舊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因為她的疏離,對麵的男人,一刹那間,落在她身上的那一道幽幽視線……像淬著寒冰,又像簇著烈火,刀子一樣磨著她的心……
“你怎麽會來?”
夏以沫澀聲開口,“……你不是去了阮迎霜那裏嗎?”
她半側著身子對住他,一張清麗的臉容,微微扭向一旁,即使在說話的時候,也並沒有看向他。
宇文熠城修長手指捏向她的下巴,迫著她回過頭來,望住他,“夏以沫……”
他嗓音沉沉的喚出她的名字,一雙清俊寒眸,像是要望進她心底一般,“你這樣說……是在吃醋,還是真的不想見到孤?……”
他問的直接,卻又給了她選擇。
可是,這一刻,就連夏以沫自己,都不知道,她心中究竟哪種情緒更多一些……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是盼著他來,還是盼著他不來一樣……
宇文熠城靜靜的凝視了她一會兒,像是意識到得不到她的回答了之後,冷冷笑了一下,“回答不了嗎?”
捏在她下巴上的修長指尖,驀地放了開,男人身子半轉,沒有再看她,清俊臉容上,似籠了一層寒冰般,沉沉開口道,“夏以沫……你連敷衍一下孤,都不願嗎?……”
明明是冷冽質問的語氣,為什麽夏以沫聽在耳朵裏,卻仿佛覺出一絲悲傷呢?
夏以沫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空氣裏壓抑的讓人難受。
許久,夏以沫方開口道,“你餓不餓?我讓人去準備夜宵……”
一壁說著,一壁轉身,向房門處走去,可是,她身子方半轉,纖細的手腕上,就是一緊……
男人灼烈大掌,如烙鐵一般攥在她的手腕上,指尖涼薄,掌心卻是滾燙,貼著她手腕處的細嫩皮膚,熱的驚人。
夏以沫略帶詫然的望向他……今夜的宇文熠城,似乎特別反常……
她方抬起頭來,男人已一把將她扯進了懷中,沉沉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說的是,“夏以沫……孤現在就想吃你……”
明明是蠱惑曖昧的字眼,可此時此刻,由宇文熠城口中說出,卻是嗓音冰冷,一個字一個字,似寒天凍雪,散發著無盡的寒意,叫人心悸。
夏以沫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清俊麵容,已驀然近在咫尺,尖銳牙齒,狠狠咬上她的唇,濃烈的鮮血氣息,瞬間溢滿兩個人的口腔,一時倒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夏以沫本能的一聲痛呼,還沒有來得及出口,就被男人強勢的親吻,堵回了吩咐之中……男人溫熱的唇舌,在她被迫開的齒關裏,橫衝直撞,狂風驟雨一般,像是恨不能將她就此吞進腹中一樣……
那根本算不得親吻,而是發泄……或者,懲罰……
他在生氣?
他為什麽要生氣?
從被他吻的窒息中,尋回一絲清醒,夏以沫腦海裏驀地閃過這個念頭。
男人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箍住她,將她密不透風的按在他的懷中,凶狠力度,像是恨不能將她揉進他的體內一般……他溫熱的唇舌,迫開她的嘴唇,極輕易就尋到她的舌頭,如帶著恨意一樣,啃噬*,殊無半分溫柔繾綣,惟有烈烈怒火,像是要將她就此焚毀殆盡了一般……
口腔裏溢滿鮮血的濃烈氣息,夏以沫被困在他的懷中,被迫承受他狂怒的索取,幾乎喘不上氣來。
心一狠,夏以沫發狠般咬上他的舌尖,趁著他吃痛的瞬間,驀地伸出手去,一把將他推了開來……
因她用的是全身的力氣,驀地將鎖住她的男人推開的同時,她自己也踉蹌了幾下,好不容易才站了穩。
口腔裏還殘留著鮮血苦澀的味道,夏以沫整個人都在不住的發抖,一顆心跳的飛快,胸膛起伏不定。
她的眼裏蘊了水汽,惡狠狠的望向那個方才在她齒間行凶的男人,連一把泠泠秋水般的嗓音,都溢出止不住的輕顫,“宇文熠城,你發什麽瘋?……”
宇文熠城舌尖輕掃,漫不經心的舔去唇上的鮮血,冷冷望著她如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獸般的模樣,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他就那麽冷冷的盯住她,一雙深邃如古潭的眸子裏,似淬了寒冰,偏偏又漾出一派似笑非笑的神情……就仿佛她多麽可笑一般……又或者,自己多麽可笑一般……
夏以沫被他這如刀似箭般的眸光,盯的有些心底發怵,下意識的狠狠咬著自己的唇,卻一時之間,完全不知該如何才好。
她的唇色,本就飽滿濃麗,因為方才的一番蹂躪,更染了血色,愈顯紅潤,被皓齒輕輕一咬,下唇間便泛出些許白印,猶如初冬時節,紅櫻初放,現出一點粉色的蕊,仿佛隨時都會滴出血來一般。
宇文熠城冷冷凝住她的一雙眸子,瞳色銳利的一深。
夏以沫被他瞧得越發心中不安,咬了咬唇,就要開口,對麵的男子,卻突然出聲喚她道,“夏以沫……”
夏以沫不知怎的,心裏就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看到他薄唇輕啟,一開一合,將沒什麽情緒的涼薄字眼,一字一句的吐出,說的是,“夏以沫,給孤生個皇子吧……”
清清冷冷的嗓音,滲進一刹那極靜的房間裏,被窗外透進來的幽幽夜風吹得散了,像一場半夢半醒的幻夢。
夏以沫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的問道,“什麽?”
宇文熠城淡淡瞥了她一眼,道,“給孤生個皇子……我們的孩兒……”語氣稀鬆平常的,就仿佛說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而已。
夏以沫聽著從他口中輕描淡寫般吐出的那一句“我們的孩兒”,有一瞬間的茫然。許久,當她終於意識到男人說的是什麽之時,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卻是陡然一窒,就像是被人拿著一根磨的鋒銳的針,狠狠將她刺著一般。
我們的孩兒……我們的……
舌底壓著這幾個字,一字一字的碾過,苦澀而甜蜜……曾幾何時,她是那樣熱切的期待過,她和他能有自己的孩子……她甚至幻想過,那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幻想過,應該給他們起什麽名字;幻想過,孩子的模樣,究竟是像她多一些,還是像他多一些……
但這一切,也終究不過是“曾幾何時”罷了……
那些真相的揭穿;她的離宮;司徒陵軒的死……種種的一切,都將她原有的一切希冀打碎了,再也難以重拾……
夏以沫不禁闔了眸子,遮去瞳底滾燙澀意。疼痛卻依然。
宇文熠城站在她對麵,沒有向前一步,也沒有退後一步,一雙漆如黑濯石般的明亮眸子,冷冷頓在她眼睛上,嗓音涼薄,問的是,“……夏以沫,你可願意?……”
他問她,她可願意……
心底似被鋒利的刀刃碾過,夏以沫壓抑著浮在眸中的水汽,微微扭頭,避開男人的凝視,啞聲道,“我……”
下麵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出口,便被男人涼涼打了斷,“不願意嗎?”
話雖是問句,字裏行間卻沒有半分的疑問。
這不是揣測,而是他早已知曉的一個答案。
夏以沫心底漸漸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遲疑的望向對麵的男人,一刹那間,腦海裏掠過無數的念頭,卻一個也抓不緊。
宇文熠城卻沒有看她,一雙墨如點漆般的眸子,隻幽幽望著窗外,也不知落向何處。天邊冷月如霜,映進他濯黑瞳底,卻是一絲光亮也無。
夏以沫聽到他涼薄嗓音,平淡的開口道,“馮太醫傍晚為孤請平安脈的時候,無意之中提到……宮中有人秘密請別的太醫私配避子湯,以求避孕……”
聽到他口中輕描淡寫的吐出的“避子湯”三個字,夏以沫臉色驟變,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瞬間跳的飛快。
宇文熠城直到這個時候,方才眸光微轉,淡淡落在她的身上。他望著她聽到從自己口中說出“避子湯”三個字的一瞬,原本就白皙的麵容,一刹那間褪去血色的蒼白模樣,男人沉淡的眸色中,有一些東西,正一點一點緩慢凍結,狀似寒冰。
刀削斧砍般的一張俊顏上,卻是一絲情緒也無,冷冽嗓音,淡如白水,續道,“……私配湯藥的許太醫,已經被孤發落了……”
於心底一片混亂之中,驀地聽到這一句,夏以沫猛然抬眸望向他,迫聲出口道,“是我讓他這樣做的……宇文熠城,你不要為難他……”
話出口,一雙眸子撞進對麵男人陡然淩厲如刀的眼神之中,夏以沫方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麽,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瞬時一沉,一刹那間,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揪著一般,鈍重的疼。
夏以沫微微撇開頭去,避免與男人的對視。心中混亂,茫茫然似十裏長街堆雪。
“你終於肯承認了嗎?”
宇文熠城眸底幽寒,一雙墨染的眸子,如泛著青冷寒芒的利刃一般,銳利的盯住她,“今日若不是孤自己知道了……夏以沫,你打算瞞著孤多久?一輩子嗎?……”
語聲一頓,斂去瞳仁深處一閃而過的似是痛楚的一絲情緒,男人驀地踏前一步,逼近對麵的女子,灼烈大掌,一把抓起她的皓腕,迫著她柔軟的身子,瞬時撞入他的懷中,頓在她眼睛上的一雙寒眸,像是恨不能將她揉進他的瞳底一樣,冷冽語聲,一字一句,“……還是你打算,一輩子都服用那避子湯……永遠都不願給孤生兒育女……”
說到最後一句之時,男人似被徹底激怒,抓在她皓腕上的修長手指,驀然用力,像是恨不能就此將她的骨頭,捏碎在他掌中一樣。
他居高臨下的望住她,目中有冰冷的星火,像刀鋒、像利劍,一寸一寸的將她烙進瞳底,男人嗓音幽寒,一字一句,幾乎從齒縫裏擠出來,“夏以沫……你究竟將孤當成了什麽?……可以任由你欺瞞戲耍的一個傻子嗎?……”
心裏的涼意,隨著這最後一句話,蔓延至四肢百骸,僵冷的感覺流淌在體內的每一根筋脈內,宇文熠城不由將掌心中的纖細皓腕,捏的更緊了些……他能夠清楚的看到,近在咫尺的女子,因為他的用力,眉間疼痛的蹙起,以及一刹那間褪盡血色,慘白一片的清麗臉容……
但這並不能讓他心中的怒火稍減,反倒越燒越旺。
今天早些時候,太醫院的馮岐山例行來為他請平安脈之時,“無意”之中提到宮中似有妃嬪命太醫私自配製避子湯,因不知是那妃嬪自用,還是意欲拿來害人,就將這件事報告了他……
待得將那許太醫帶來之後,從他口中戰戰兢兢的吐出“夏以沫”的名字之時,宇文熠城一刹那間竟不知自己心底是怎樣的感覺……生氣、憤怒,還是一絲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他迫不及待的就想來找這個女人,問個清楚……可是,就在他幾乎走到綴錦閣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住了。他不知道,那一刹那,他心中在猶豫什麽,隻是,他就那樣定定的在那兒站了許久,然後轉身,去了阮迎霜的寢宮……
他迫著自己不去像那個女人,可是,即便溫香軟玉在懷,即便佳人耐心周全,著意繾綣,他的心中卻仍舊似火燒著一樣,令他不顧一切的就推開懷中的女子,向著綴錦閣而來……
見到她的一瞬間,他甚至還抱著一絲希冀,認為會有別的可能,甚至想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繼續一無所知下去……但是,當他抱住她的一刹那,她在他懷中的僵硬,她眼底閃過的疏離,她不經意的逃離……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澆到她心底烈火上的一桶熱油,瞬間燃起熊熊烈火,迫不及待的將麵前的女子焚毀殆盡的同時,也灼傷了他自己……
就像此時此刻,他發狠般的將她扣在他的懷中,如同禁臠一樣,那樣用力,話卻說的輕,“夏以沫,你就那麽厭惡孤嗎?……厭惡到連孩子,都不願為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