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痛徹心扉

死生之際,夏以沫本能的回眸望向那個她最期望的男人……

她以為,麵對此時此刻她的命懸一線,他一定會擔心,會焦急,會不顧一切的來救她……

可是,他沒有……

什麽都沒有。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那先前倒在地上,原本應該已經死透了的那名刺客,卻忽而睜開了眼睛,陰鷙瞳色裏顯出最後一絲狠辣,握在手中的利劍,被他使力一拋,瞬時直向上官翎雪釘過去……

“熠城……”

女子驚慌失措的柔弱嗓音,劃破半個園子,在如墳墓一般的死寂夜色裏,顯得格外清晰。

下一秒,宇文熠城飛身撲上前去救她的畫麵,就那麽毫無防備的刺進夏以沫的眸底……

他選了她……

電光火石之間,夏以沫忽而意識到這一點。

接下來的一切,都快的不可思議。虛妄的像一場夢。

她清楚的看到,他毓秀挺拔的身姿,卓然擋在那個女子麵前之時宛如神祗一般的翩翩風采;她看到,他手中長劍,氣勢如虹的將釘向她的利刃霍然格開之時的幹淨利落;她看著被他牢牢護住的那個女子,在他身後,安然無恙的可人模樣……

他將她保護的那樣好……

胸口處驀然一痛,如鑽心蝕骨一般……夏以沫怔怔的垂眸望去,哦,原來是刺客手中的長劍,刺進了她的胸膛……

冰冷劍刃,釘在她的胸口,豔紅的鮮血,順著衣襟漸漸滲出來,幸好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紫色的衣衫,也不大容易看得出……

她下意識的抬眼向遠處的一男一女望去,正見著那個男人緊緊將受驚過度的女子摟在懷中。

他抱得她那樣的緊,就仿佛她是天底下最貴重的東西一樣,生怕就此失去了一般。

喉嚨深處驀地湧上一股腥甜,模糊的視線中,似閃過一片茫茫血霧,有什麽人倒下了,恍惚間,夏以沫仿佛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好像叫的是,“夏姑娘……”

她聽不分明。

她拚命的想要睜大眼睛,試圖看清麵前朦朧的影像,可是,眼前卻惟有一片昏黑。就像是整個世界,搖搖欲墜,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坍塌。

夏以沫失去了意識。

疼,太疼了……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夏以沫突然在想,若是能夠就此死去,再也不醒來,也沒有什麽不好……

……

夏以沫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灼灼日光,透過雪白的窗紙,照進人眼底,如針刺一般。

好一會兒,夏以沫方才適應了屋裏的光線,緩緩睜開眼睛來。

隻是,腦海裏仍舊昏昏沉沉的一片,混沌而迷蒙,什麽都想不到。

就像是做了一場太久遠的夢,乍醒過來,卻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小姐,你醒了……”

有熟悉的嗓音,難掩激動的響起。略微沙啞的聲線,猶帶哭腔,卻是又驚又喜。

“翠微……”

夏以沫下意識的喚道,隻是,素日裏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此時此刻,卻仿佛變得異常艱難,每發出一個音節,喉嚨深處就像是被人拿鈍刀子狠狠刮過一樣,火燒火燎般澀然,連累著胸口處都仿佛漫過陣陣銳痛。

夏以沫試圖坐起來。

漫延在胸口的疼痛,卻像是沉睡的凶獸,陡然被喚醒了一般,瞬時將她擊中,痛的她整張臉,都是一白。

夏以沫下意識的抬手撫向左胸口……

“小姐……”

一旁的小丫鬟見狀,趕忙將她扶了住,又是焦切又是心疼,“你怎麽樣了?是不是剛才碰到傷口了?奴婢這就去請太醫……”

電光火石之間,夏以沫卻驀然記起了所有的事情……她終於想起,在她失去意識之前,曾經發生過什麽,以及,此時此刻,那漫延在她左胸心房處,一陣緊過一陣的疼痛,是為著什麽……

心口一窒。夏以沫一把將想要去請大夫的小丫鬟拉了住,“別去……”

隻是,這急切的一個阻止的動作,瞬時牽扯到胸口的傷勢,又是一番錐心的疼痛。

“我沒事……”

忍住身體因為疼痛過激而帶來的絲絲輕顫,吐出這三個字的夏以沫,衣衫下發燙的身子,已是不由的浸出了一層虛汗。

“小姐……”

眼瞧著她家小姐,明明已經痛得臉色發白,卻兀自不肯讓自己去請大夫,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急的都快哭了。

夏以沫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可是,此時此刻,她有著比自己的傷勢,更重要的太多問題,需要解決。

“我昏迷了多久?”

手掌輕輕抵住左胸處的傷口,仿佛這樣,就可以讓纏繞在那裏的疼痛減輕些一般,夏以沫怔怔的望向窗外明媚的春色。

此時,日光融融,火紅的日頭,高懸在蔚藍天際,傾瀉下一地刺眼的流光。

她遇襲的時候,應當是在昨夜,所以,她是昏迷了大半日嗎?

翠微卻道,“小姐,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

說到這兒,小丫鬟更是不由的心有餘悸,“太醫說,幸虧刺客的那一劍,沒有刺到小姐你的要害處,若是當時那一劍,再往前刺幾寸的話,隻怕小姐你就……”

後麵的話,夏以沫仿佛聽清了,也仿佛沒有聽清。

“原來我昏迷了這麽久……”

夏以沫一時有些恍惚。心念甫動,卻是澀聲開口問道,“宇文熠城呢?”

飄渺嗓音,終究不由自主的頓了頓,“他來看過我嗎?”

隻是,這句話問出口,卻比她想象的還要困難。

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在這一刹那,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揪著,懸在萬丈深淵的邊上,勒的她有些喘不上氣來。

待得看到,對麵的小丫鬟,在聽得她提出的問題之後,尚帶些嬰兒肥的俏臉上,瞬時浮現出不自然的神色,夏以沫卻忽而釋然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懸在懸崖上的一顆心,陡然被人推下了萬丈深淵一樣,雖然明知等待自己的將是萬劫不複,但墜落的那一刹那,卻仍舊算是一種解脫。

其實,早在她開口問那個男人有沒有來看過她的時候,她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隻不過想從別人的口中證實罷了……仿佛這樣,就可以讓自己真正的死心了一般……

早在遇刺的那一夜,她就已經該死了心、塌了地,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當這一刻,確認了那個男人在她徘徊在鬼門關之際,卻連一眼也吝於來看她之時,她還是會這樣的難受,她的心,還是會這麽疼呢?

夏以沫不由緊緊的捂住胸口。

“小姐,你千萬不要難過……”

一旁的小丫鬟,隻能手足無措的勸著,“太醫說,你身上有傷,千萬不能動怒……陛下他不是故意不來看小姐你的……奴婢聽說,陛下在忙著追查刺客的來曆,所以,才沒有時間來看小姐的,而且……”

小丫鬟還想說什麽,卻被夏以沫打了斷,“不要說了……”

有關那個男人,任何理由,她都不想在聽。

是因為不在乎吧?所以,他才會在她與上官翎雪同時遇險的時候,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去救那個女子吧?是因為不在乎,所以他才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刺客所傷的吧?也是因為不在乎,所以他才會在她死生未明之際,連來看她一眼都不願吧?

一切都不過是源於不在乎罷了。

想通了,便什麽都可以解釋了。

那他先前所有的溫柔繾綣,所有的情深意重,又算什麽呢?

難道一切都是假的嗎?

夏以沫不知道。

哪怕隻是想到這一點,已經讓她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又該怎麽辦呢?

夏以沫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惟有胸口處,傷痛入骨,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