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洗鴛鴦浴

008 洗鴛鴦浴

子時一刻。

雷聲轟鳴作響,層層疊疊的烏雲在頭頂翻滾騰掠,仿佛要將行走在山道上的眾人卷掠上半空。

顧惜若握緊了段天諶的手,腳步飛快的穿梭在荊棘和灌木叢中,黑亮的雙眸如寶石般在漫天暗沉中熠熠生輝,仿若叢林裏時刻警惕的母狼。

駱宇餘光瞥過,不經意間瞥見她這副緊張戒備的模樣,心底不免有些發怵,連忙快走幾步,側著身子越到了前方,繃起了全身的神經,謹慎的探著路。

不多時,一行人就走到了懸崖邊上。

駱宇走在最前方,走到之前灑藥的半弧形地方,腳步卻猛地頓住,急促落地的沉重腳步騰起一陣煙塵,在這個悶熱的下雨前夕,格外嗆鼻。

顧惜若拿手揮了揮,擰眉看著駱宇的身影,心頭驀地湧起一股不安之感。

卻見駱宇伸手拿過青冥手中的火把,又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了些藥粉,低頭查看了下,隨之緩緩退了回來,雙臂張開,青冥等人連忙快速的退回到段天諶和顧惜若周圍,手搭在腰間的佩劍上,嚴陣以待。

“王爺,有情況。”駱宇轉過頭,神色凝重的看著段天諶,手指著懸崖鐵索橋的方向,沉吟著道,“上山之前,屬下曾在此處灑下了藥粉,如今下山卻發現……有人跟在了我們身後……”

顧惜若心頭一緊,連忙追問,“那守在懸崖對岸的幾人呢?”

經她這麽一提醒,青冥立即反應過來,走到正對著懸崖的位置,極目遠眺,片刻後,又腳步穩健的走回來,神色比之方才更為凝重,“王爺,留守在對岸的幾人,已經……不見了!”

段天諶微微抿起唇,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子四下環視了一圈,唇畔溢出一聲冷笑。

他將顧惜若往身側拉近了些,溫醇渾厚的聲音通過內力散播出去,“閣下久候多時,是否可以出來一見了?”

聲音如波紋般漾向四周,在深山叢林中飄蕩回響,直至平息下來,也未曾發覺任何動靜。

顧惜若狐疑的環顧四周,徑自呢喃道:“偷襲這事兒,不是都應該出其不意嗎?剛才最佳的時機都錯過了,傻子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

段天諶耳力不錯,自然也聽到了她的低聲呢喃,淺淺勾唇後,便拍了拍駱宇的肩膀道:“叫手下人時刻都保持警惕,千萬別掉以輕心。”

駱宇鄭重點頭,與青冥並肩走在前方,幾步路的距離,卻被他們走出了不為人知的坎坷和曲折。

顧惜若跟在段天諶身邊,仔細的查看著周圍的一切。

當目光掠過懸崖邊與鐵索橋交接的位置時,眸光微微一閃,心頭驀地劃過一絲什麽,轉瞬即逝,她欲要追尋而去,卻已了無蹤跡。

她歪著頭,想了想,忽然腳步一頓,猛地回頭看向走在最前邊的兩人,高聲喊叫,“小心懸崖邊……”

而幾乎是在她出聲的那一刻,駱宇和青冥同時飛掠至最前邊的兩人身後,大力一扯,就要將他們扯退回去。

卻不想,終究還是遲了一步,懸崖邊上白光一閃,在重疊烏雲中劈出一道閃電般的刺眼光芒,森寒凜冽的劍身反射出那兩人的臉,驚恐中猶且帶著巨大的震驚。

“嗤——”

利器刺入肉體,幹脆利落,出手狠辣,那聲音稍顯輕微,可在這彈指一瞬間,卻似乎已經被無形放大,刮過在場之人的耳膜,引起別樣各異的情緒變化。

那兩個人直直栽倒了下去,深不見底的懸崖甚至傳不回來屍首落地的聲音,無端的令人感覺到心底發怵。

駱宇和青冥眸光中沾染上了赤紅光芒,可礙於此刻情況的特殊性,他們不能上前拚命,隻能是快速的退回到段天諶身邊,守護好他們的主子。

最前方的兩個人落了下去後,露出了原先被軀體遮擋住的視野,定睛一看,卻見數十個蒙麵黑衣人七手八腳的攀上了鐵索橋,人頭qi刷刷的排列過去,單是看著,或許還有些觸目驚心。

而此刻枝頭樹幹上也飄身落下數十個

駱宇等人皆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能夠在深夜裏埋伏到懸崖邊上,又能瞞過他們警覺的防備,這些人的能力,很不一般!

而自始至終,段天諶和顧惜若都格外的淡定從容,仿佛擺在他們麵前的,並不是後路被斷,敵人追堵截殺。

“閣下是什麽人?”段天諶將顧惜若拉到了身後,用自己的高大身形擋住她的,冷冷問道。

不想,那為首之人卻是舉手一揮,直直看向段天諶,視線又似乎越過段天諶,看向藏在他身後的顧惜若,出口的聲音冰冷如萬年冰線,根本就不起一絲波瀾,“其他人,死活不論。諶王妃,給我活捉。”

“是!”站在那人身後的蒙麵黑衣人連忙應聲,拔出刀劍就衝了上去,一時間,刀劍交擊,場麵變得格外混亂。

“不自量力!”段天諶冷哼了聲,將顧惜若緊緊的護在身側,冷眼看著雙方的激戰,並不打算出手。

雖然對方人數較多,可隨著交手時間不斷的延長,雙方的優劣勢也能夠分出來。

很明顯的,對方的本事比不上段天諶身邊的人。

不一會兒,駱宇和青冥等人已經將那些人消滅得七七八八,而且那為首之人更是被生擒到了段天諶麵前,膝蓋被駱宇從身後一踢,整個人便直直跪了下去。

“王爺,這人該如何處置?”駱宇不屑的瞥了眼那人,道。

本來還以為,能夠越過對岸那幾人的留守保護,又能在這邊隱藏身形,怎麽都有兩把刷子。

可動起手來,才發現這些人不過是跳梁小醜而已。

就憑他們的能力和身手,也想要打王妃的主意,還真是應了王爺的話:不自量力。

“如此明目張膽說要生擒本王的王妃,還真是——勇氣可嘉!”段天諶冷冷笑了起來,隻是回頭詢問起顧惜若時,滿臉滿眼的鋒芒盡斂,語氣也放得柔和了些,“若若,你覺得該如何處置此人?”

顧惜若擰著小眉毛,不明意味的看著他,隨即伸手指了指那人的後頸,雙手做出一個向外撕拉的動作。

段天諶了然,遞給青冥一個眼色,隨即便見青冥走到那人身前,點住了他渾身的穴道,雙手一用力,便將那人的衣裳撕了個粉碎。

顧惜若有些無語,想著她要看的地方又不是全身,至於這麽大動作嗎?

側頭瞥了下某人明顯陰沉下來的臉色,她心裏有些發笑,隻是如今雨勢漸近,她也並不多加耽擱,拉著段天諶的手便走了上去,仔細查看了一番,卻沒有發現預想中的東西。

她暗自鬆了一口氣,想著她估計是犯了疑心疑鬼的毛病了。

隻是,不知道這些人與之前路上伏擊的人是否是同一撥?

“就地解決了吧!”橫豎也問不出什麽來,要想找出幕後凶手,直接去查估計還更省事。

段天諶也很讚同她的做法,回頭看了下青冥,無聲交代了下去,隨即便帶著她往懸崖邊上走去。

“咱們怎麽回去?”顧惜若仰頭看他,巴掌大的小臉布滿了嚴肅冷峻之色。

這鐵索橋,是不敢再用了的,那麽,要想走過去,除非憑空生出一條天路來。

段天諶回以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別急,我自有辦法。”

說著,便把她往一旁帶去,空出懸崖口的位置,駱宇邊帶人走到他們原先站立的地方,列隊執劍開始動作。

顧惜若在一旁看著,暗暗心驚,心中隱約劃過一個可能,眨巴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段天諶,“段某人,我發現我要奉你為神了。這般敲山建橋的本事,可真不是誰都能想出來的。”

而且,還一建就是兩條!

段天諶很滿意她的反應,俯身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卻見她的小臉騰的一下全紅了,手肘抬起,不由分說就捅了過去,偏著頭嗔了他一下,眼神竟是令人無比癡迷的嬌媚如水,看得段天諶所有的情緒快要軟成一灘水,開始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駱宇認命的歎氣,硬著頭皮打破了兩人之間略顯曖昧的氣氛,低頭稟報道:“王爺,已經好了。”

話落,兩道冰冷的視線便直直射到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無奈,真的很想擰著王爺的耳朵大吼一聲:調情也是需要看場合的。

可是,終歸隻是想而已,不敢做。

“駱宇,一日之後查清楚那些人的幕後主人和身份!”段天諶現在發覺了,不給他這些手下多點事兒做,還真是太對不起他們了。

顧惜若瞟了下某人黑了的臉,又偷偷給駱宇比了個口型,便幸災樂禍的離去,徒留駱宇滿腔的苦楚無人訴說,夜半還得拽起青冥長訴衷腸。

……

蘇晗去而複返,走到明哲身後,低聲稟報起方才的事情。

明哲聽了,不置可否,隻是岔開話題就問起著火的因由。

蘇晗的動作也算是很快,短短幾個時辰,便將此間的經過因果查了詳盡明白,末了,神色略有些凝重道:“大人,西邊金庫裏的東西,除了少量的黃金之外,全部付之一炬了。您看,接下來咱們可需要再重新添置回去?”

他跟在明哲身邊多年,自然清楚明哲的一些愛好。

對於錢財,明哲從來都不會大方的拿出來,而是搜集起來,盡數存在專門辟出的小金庫裏,不到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會去動用那些金銀珠寶。

此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雖不在意料之中,可看到明哲的臉色,意外之意更顯濃重。

蘇晗有些摸不清眼前這人的心思,以為他是為錢財的來源發愁,便又試探著開口,“大人,岐城物產豐饒,富庶之家不在少數,您若是有這份心思,奴才立即著人去辦,絕對不會讓諶王等人發覺的……”

明哲沒有作聲,背對著他,辨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金庫的事兒,暫且擱下不提。現在,我要你去辦一件事兒。你附耳過來。”

蘇晗附耳過去,隻是在聽到明哲吩咐的事情時,臉色頓時大變,下意識就脫口而出,“大人,您怎麽可以……”

“你也覺得本官做得不對?”明哲斜睨著他,神色冷肅如冰,令人不寒而栗。

蘇晗連忙躬身垂首,“奴才不敢。可是大人,這未免就有些……”

“怎麽?本官說的話,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明哲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待看到蘇晗噤聲之後,便也胡亂擺了擺手,不悅道,“就這麽說定了。你現在即刻去辦。遲了,就怕是夜長夢多了。”

蘇晗動了動嘴唇,想要說此舉不妥,可在對上那陰鶩的眼神時,頓時收攏起了自己的心思,連忙退了下去。

明哲綠豆眼一眯,一手撐在桌案上,似乎在斟酌著什麽,片刻後,他拍了拍手,一道身影自上而下飄落,單膝跪地於他腳邊,靜候指示。

“去監視著蘇晗的一舉一動,若是有何異常,或是不遵照本官的指示辦事,便立即稟報。”

“是。”那身影便立即消失在房間裏。

蘇晗走後不久,雷聲轟鳴作響,狂風吹得房外樹木如群魔般亂舞,投在薄薄的窗紙上,說不出的猙獰與可怖。

不一會兒,天空就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敲打在窗紙上,雜亂的聲響令人沒來由的煩躁起來。

明哲揉著眉心,腳步緩慢的往門口走去,迎麵卻撞上了慌亂疾走滿身水汽的蘇晗,心下一怒,厲聲喝道:“慌什麽?天塌了都給我穩下心來!”

“不,不是,大人,”蘇晗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現出前所未有的焦慮,邊顧及著自己的身份急速退後,邊急聲叫道,“就在剛才,岐城南郊的營地,被人偷襲了。”

“你說什麽?”明哲瞳孔一縮,猛地揪起他的衣襟,再三確認此事為真後,才猛地鬆開手,眼神有短暫的茫然和空洞。

片刻後,他的眸光又恢複了以往的冷厲森寒,甚至較之以往,此刻更為陰鶩煞氣許多。但見他撩起袍角,快速的走下台階,邊小跑著邊問道:“諶王和諶王妃可是歇下了?”

看著他所去的方向,蘇晗怔愣了下,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剛想提醒他走錯方向了,冷不煩聽到他這一番問話,浮躁驚慌的心情頓時被壓製了下來,拿過立在門框旁的油紙傘飛快的追了上去,道:“大人,諶王應該是睡下了的。您是懷疑……”

明哲冷哼了聲,腳下的步子卻加快了些許。

不是懷疑,而是有些確認了。

諶王不過是剛到岐城,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顯然事前已經得到了別人的通秉。不然,若真是到了此地才去查探,根本就不會如此迅速。

潛意識裏,他對自己布置在岐城內外的人還是很多信心的,不認為諶王怎麽能夠越過他,得知這些事情?

“蘇晗,方才本官吩咐你去做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明哲微微喘著氣,周身散發出森涼如冰的氣息,低氣壓使得蘇晗有些呼吸不暢,“還有,一會兒你給齊鳴栗傳個信,讓他無論如何都要給晉海昀安個罪名,今晚便要逮捕入獄,暗中處置掉。”

連續兩道近乎冷酷的命令,驚得蘇晗有些手足無措,胡亂的點著頭,將此事暗暗記在了心裏。

不一會兒,兩人便走到了段天諶所在的院落。

之前,西客院裏伺候的人都是明哲提前安排過去的人,隻是在著火之後,盡數葬身火海。

搬到此處之後,段天諶便以不需麻煩為由,拒絕了明哲遣人伺候的好意,隻是從隨行的士兵裏選出幾名,用以負責院落周圍的安全問題。

守門的士兵遠遠看到匆匆行來的兩人時,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便冒雨悄悄跑回院子裏,另一人則是昂首挺胸的站在院門處,等待著明哲二人的靠近。

“卑職見過總督大人。”那士兵連忙躬身見禮。

明哲抬抬手,目不斜視的往裏走去,“免了。王爺可在裏麵?”

那士兵有些不喜他的作派,隻是礙於對方的身份,且王爺又特意吩咐過不許惹事,才強自壓製下心頭的惱怒,麵無表情道:“回大人,王爺一直都在院子裏,此刻房內未見燈火,怕是已經歇下了。”

“哦?”明哲聞言,腳步猛地一頓,回頭看著他,又轉頭看了看前方漆黑的房間,眸光幾番流轉之後,忽然笑了起來,“王爺歇下了啊!可是本官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見王爺。煩請通傳一下吧。”

“這……”那士兵突然為難了,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應對,眼角餘光不經意間瞥見折返回來的同伴,頓時舒了一口氣,耳旁即刻傳來那同伴的聲音,“卑職見過總督大人。王爺有請。”

明哲所有所思的看了下兩人,眼裏快速的劃過一道精光,隨即抬步往裏走去。

忽然,他停住了步伐,透過重重雨幕,看著那扇微敞的窗子旁側倚著的頎長身影,袖中的手不由得緊握成拳。

但見那微暗的房間內,燭火煌煌,投在薄薄的窗紙上,隱約能夠窺見裏頭的一些陳設裝飾。

段天諶著一素白中衣,外披黑色外裳,衣裳的前襟微微敞開,說不出的慵懶邪魅。

此刻,他雙臂環胸,暈黃燭火照上他俊美無雙的麵龐,顯得容色魅惑恍若天人。

當看到立於雨幕中的明哲時,他唇角微微揚起,身子懶懶的靠著,一絡青絲垂落在鬢邊,他卻隻是輕輕拂過,淡笑著問道:“明總督,到底是何急事,非得這個時候來見本王?”

明哲遠遠站著,朝著他所在的方向作了個揖,風雨飄搖灑落在他的側臉上,蔓延出一絲一縷的寒意,惹得他哆嗦了會兒,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下官見過王爺。王爺深夜未歇,可是此處不合您的心意?若真是如此,那下官……”

“不必。”段天諶截斷了他的話,偏著頭,看著重重帳幔之後的窈窕身影,眼裏的笑意更甚,也無心去計較明哲口中的試探之意,直接下了逐客令,“本王這裏挺好,無需費心。明總督若是無甚要緊事,便回去歇息吧。畢竟,你可是岐城百姓的父母官,萬不可倒了下去的。”

明哲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何況,所謂的“要緊事”也不過是個托詞,關鍵還是想要確認一下心中的想法。

隻是,不知為何,在看到段天諶如此隨和自然的態度時,他非但沒覺得鬆了一口氣,那緊張擔憂的心情卻是比沒來之前更上一層了。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汽,舔著笑臉道:“王爺客氣了。為百姓謀福祉,是下官義不容辭的責任。夜已深,下官也不敢多加打擾,這便告辭。”

“明總督好走。”段天諶微微頷首。

明哲又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出了院門,回頭看著那微弱的燭火,他神色微微凝重,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蘇晗有些不解,試探著開口,“大人,咱們是直接回去,還是……”

“去南郊的營地。”明哲冷不防打斷了他的話,隨即猛地轉身,微微發福的身子眨眼就消失在了雨簾裏。

……

段天諶利落的關上窗,走到內室裏,正好碰上了從屏風後轉出來的顧惜若。

剛沐浴完,烏黑長發還滴著水珠,她不悅的皺皺眉,從梳妝台上抓起一方帕子,胡亂擦拭起來。看到他走了進來,便忙裏偷閑的問:“人走了?不是說有要事嗎?跟我說說,他都與你談了什麽?”

“能說什麽?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不必理會。”段天諶咧嘴一笑,看著她費力而有些不耐煩的擦拭著長發,便走上前,拿過她手裏的帕子,就要幫忙。

不想,顧惜若卻嘟了嘟嘴,不樂意的奪過帕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搗鼓著,還不忘斜睨著他,滿眼嫌棄道:“滿身的寒氣,可別靠得太近。趕緊去沐浴。趕緊的,快……”

說著,她還揮起手中的帕子,像趕鴨子一樣,把他給往內室裏趕去。

剛才回到半路的時候,大雨傾盆而下,他們幾乎是淋成了落湯雞,才堪堪回到了各自的院子。

可還沒能夠休息,又聽到守門士兵的稟報,說是明哲求見,不得已之下,段天諶隻來得及吩咐人給她準備了熱水,而自己卻隻是換了件中衣,就出去見人了。

此刻,他那條褲子都是濕的呢!

段天諶啞然失笑,終究是禁不住她的軟硬催促,吩咐下人又準備好熱水後,便轉入了屏風之後,不一會兒就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顧惜若靠在梳妝台上,手裏拿著帕子費力的擦著發梢,明眸中的光芒璀璨流轉著,似是在飛快的思量著什麽。

下一瞬,卻見她轉身走到屏風前放置著幹淨衣裳的藤椅旁,將那套衣裳往一旁推了推,坐在了藤椅一角,衝著屏風後的段天諶問道:“哎,段某人,我問你個事兒啊!”

綿軟而悅耳的聲音傳到屏風之後,水聲似乎停頓了下,片刻後又響起來,便聽段天諶笑著道:“若若,你隨便問。可是,回不回答,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嗞嗞——”

顧惜若憤恨磨牙,抬頭看著屏風後模糊的腦袋,也不知怎的,氣血竟是猛地湧上腦門,暴躁的性子也瞬間被激發出來了。

卻見她整個人就蹭蹭的跑到了屏風後,不管不顧的抓起擱置在一旁的濕褲子,就往他頭上狠狠砸去,“行啊,段某人,你長本事了啊!回答個話都要看心情,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就這麽不得你待見嗎?”

段天諶笑吟吟的看著她,掌風一揮,那濕得滴水的褲子就原路返回。

她鐵青著臉,急急側身閃避了過去,嫩黃色的裙裾打著旋兒漾起漣漪般的弧度,微暗狹窄的內室裏,仿若光線一下子就亮了許多。

段天諶微微眯起眼,似乎為她此刻的絢麗風采所驚豔,如黑曜石般迷人的雙眸閃過一絲狡黠,隨之他唇角一勾,整個人在水中移動了下,正好就到了離她最近的位置。

顧惜若見狀,眼睛裏頓時大放光彩,可還是佯裝不自然的別過臉。

她雖然偶爾犯了下花癡,又經常大大咧咧的,可終究是秉持著“非禮勿視”的良好“美德”的。必要時候,還是要將內在的矜持盡情表現出來。

嗯,的確是這樣!

思及此,心裏就算被“欣賞美男”的念頭抓撓得有多癢,也不得不為了“形象”,忍下一時的眼福之欲。

她胡亂的擺擺手,就要邁步走出去,不想,段天諶卻瞅準這個時機,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將她扯到了浴桶邊上,隨之大手滑到她腰側,雙手撐扶著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拉拽到了水裏。

“咳咳……”顧惜若冷不防被水嗆到,重重咳了幾聲,隨即平複下來,齜牙咧嘴的瞪著某個笑得花枝招展的人,咬牙切齒道,“段某人,你搞什麽鬼?你以為你還是三歲小孩兒呢,沐浴都要人陪著?”

段天諶狹長的眼睛眯得幾乎隻剩下一條縫,眉梢微微揚起,像極了狐狸眼,說不出的狡猾得意。

他欺身上前,雙手撐在顧惜若的兩側,將其困住,隨即俯身用額頭抵著她的,笑吟吟道:“若若,你忘了,陪沐浴不隻是三歲小孩兒需要,我也需要的!說起來,咱們成親那麽久,還沒洗過鴛鴦浴呢!不如,今天來試驗一下?”

說著,他又低下頭,鎖住她明亮動人的雙眸,笑意盈盈璀璨炫目。

饒是顧惜若的反射弧再怎麽長,此刻也從憤怒中覺察出了處境的異樣,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唰一下就紅了臉,短暫的腦子缺氧讓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可她這般模樣,落入段天諶的眼中,卻極其魅惑誘人。

他呼吸一緊,眸光也變得幽暗了些許,對著那瑩潤飽滿的菱唇,緩緩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