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桶金
第一桶金
兩人一起回頭,就見一個麵黃肌瘦的小女娃正拿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瞅過來。
婦人,也就是這錦繡坊的掌櫃梁湘如一見江度月這身裝扮,不禁皺了皺眉頭,她正要輕喝出口,就聽身旁的楊二小姐笑著道:“小妹妹,莫非你有什麽好主意不成?”
“大姐姐,我確實有一個主意,隻是這主意卻需要這位姐姐幫我呢!”江度月把目光轉向梁湘如。
她從方才兩人的交談中聽出,這梁湘如應該就是錦繡坊的掌櫃,所以她雖然看出這人至少也有三十來歲,卻故意用了“姐姐”這個稱呼,為的就是博取對方的好感。
女人嘛,哪個不希望別人說自己年輕的?
梁湘如聽了這話,臉上的不悅果然淡了許多,甚至還流露出打趣的笑意來:“你這丫頭,我這年歲,做你娘親都綽綽有餘了,你竟然還叫我姐姐?”
“咦,姐姐肯定是哄我,我娘都二十多歲了呢!”江度月故作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梁湘如徹底樂了,甚至還抬手在江度月的小鼻子上捏了一把:“你這小姑娘,說話倒是討喜。”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楊二小姐問道。
“我叫江度月,這是我娘。”江度月聲音清脆地作答,還把一臉囧然和無措的韓青梅往前拉了拉。
韓青梅擔心孩子會闖禍,又不知該怎麽開口,隻得尷尬地笑了笑。
楊二小姐瞥了韓青梅一眼,就又把目光落在江度月的身上了:“江妹妹,你方才說你有個主意要梁掌櫃幫忙,是什麽主意呀?”
江度月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承認道:“其實我是剛剛了聽到你和這位梁掌櫃的談話,才有了些想法,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
“你且說來我們聽聽,若是你真能幫到楊二小姐的忙,那自然是好事;就算幫不上忙,想必楊二小姐也不會和你計較的。”梁湘如再次將江度月打量了一番。
對方偷聽自己與楊二小姐說話,這本是件讓人心生厭惡之事,然對方卻有勇氣當麵承認,且臉上也很明顯地流露出歉意,這不但使得梁湘如不好意思在這件事上計較,還顯出江度月是個十分坦誠之人。
這孩子是真的坦誠,還是有意如此?
楊二小姐聞言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你快說說吧。”
“那我可就說了,若是有不對的地方,還望兩位不要笑話我,”江度月在小小地謙虛了一下後,便開始敘述自己的想法,“我是這樣想的,既然令尊是一個十分風雅之人,想必定然喜愛風雅之物,而竹子是花中四君子之一,所包含的寓意也是十分之多,既可以象征生命的頑強與堅韌,又可以代表人品格的正直與謙虛,想來許多文人墨客都是很鍾情於它的。”
說到這裏,江度月看了看梁湘如和楊二小姐的神色,見她們都麵露深思,這才繼續道:“若楊二小姐能送給令尊一幅竹子的刺繡,再附上一首歌頌竹子的詩詞,我想令尊說不定會喜歡呢?”
說完這些話,江度月便安靜地看著楊二小姐。
楊二小姐仔細想了一下,頓時眼前一亮:“這主意極好,這樣的壽禮,想必爹爹定會十分喜愛的!”
說完,楊二小姐又轉頭看向梁湘如:“梁掌櫃,你這裏可有這樣的刺繡嗎?”
“繡著竹子的刺繡,我還真是沒有見過。”梁湘如麵露難色。
江度月忙順勢道:“正因為這種刺繡是咱們這裏的獨一份,所以才更顯得珍貴呀!而且我就是因為知道咱們這裏暫時還沒有這樣的刺繡,所以還說這個主意要想做到,還要梁掌櫃幫忙才成的。”
“梁掌櫃,我可是知道你這裏的繡娘個個心靈手巧,這個忙你定要幫我才是!”楊二小姐也開始勸說梁湘如。
梁湘如心中盤算了一下,她之前雖然與楊二小姐也有些交情,但畢竟都是生意場上的,根本不值錢,若是自己能在這件事上幫一幫楊二小姐,說不定日後會給自己帶來很多益處。
這麽一想,梁湘如已經決定幫忙了,雖然以前她還未見過繡竹子的,可這事兒其實也並不難,隻要將繡圖畫出來,到時候照著上麵的圖案刺繡即可。
“楊二小姐開口,我自然是要幫忙的,隻是不知這繡竹子可有什麽講究嗎?”這主意是江度月提出來的,梁湘如自然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這竹子具體該怎麽繡,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以前曾聽過一首詩,或許能和這刺繡所要表達的意境相吻合,”江度月轉了轉眼珠,十分虔誠且帶著一絲心虛地把錢章明的《水調歌頭詠竹》中,體現竹子風骨的句子給背了出來,“有節骨乃堅,無心品自端。幾經狂風雨,寧折不易彎。依舊四季翠,不與芳爭豔。”
聽了這幾句詩詞,楊二小姐的眼睛更是亮了起來。她雖然不敢自稱為才女,但因父親一向醉情於吟詩作對,故而也見識了不少名文佳作,可她卻覺得以前所見識到的那些詩文都比不上這小女娃說出的這一首!
“這首詩是何人所作,實在妙極!”楊二小姐不吝讚道。
江度月本就是剽竊了古人的詩詞,心虛得很,此時又被如此稱讚,簡直要無地自容了:“我也忘了是從哪裏聽來的了,隻是覺得這詩恰好是描寫竹子的,所以就隨口說了出來。”
“作此詩者,定然是位大儒,若是爹爹能與此人相交,定是比什麽禮物都好的,真是可惜了,”楊二小姐輕歎了一句之後,便把話題轉回了刺繡上,“梁掌櫃,憑借這詩作,你可能想出該如何刺繡嗎?”
梁湘如雖然不太懂詩詞,但也知道那詩句要體現的是什麽,故而便點頭道:“既然是楊二小姐親自開口,那這件事便交由我親自動手吧,隻是不知我的刺繡能否如那詩句一般精美絕倫了。”
梁湘如的繡技其實十分了得,不然她也撐不起這麽一個偌大的繡莊了,隻是刺繡實在太費眼睛,也費時間,所以開了這家繡莊後,她便鮮少親自動手,偶爾為之,也是因為有些交情擺在那裏。
故而此番梁湘如這樣說,也算是給了楊二小姐極大的麵子。
楊二小姐聞言,果然愈發高興起來:“梁掌櫃親自動手,那我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我也隻是盡力而為罷了。”梁湘如謙虛道。
楊二小姐又笑著去看江度月,連稱呼都變了:“小月,這次你可幫了我大忙了。”
“我不過是隨口說了兩句罷了,真正要下功夫的是梁掌櫃,這功勞我可不敢要。”江度月故作害羞地抿了抿唇,倒不是她樂意把功勞往外推,隻是這楊二小姐一看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以後打交道的可能幾乎為零。
反倒是這梁掌櫃,自己此番本就是為了賣刺繡,如果這人待會兒願意把娘的那幾幅刺繡給收了,她就心滿意足了,當然價格是越高越好了。
聽了江度月的話,梁湘如很是詫異地看了對方一眼,她本以為江度月定然會盡力把這功勞往自己身上攬呢,誰知她卻反而把功勞往外推,這不禁讓梁湘如對江度月生出了更多的好感。
不管江度月是真的沒意識到這筆生意所能帶來的利益有多大,還是故意而為之,至少這種行為梁湘如是很樂意見到的。
“小月,你方才不是說可以在刺繡一旁繡上一首有關竹子的詩嗎?我覺得這首便極好,隻是沒得到那位大儒的允許,我也不敢亂用。”楊二小姐見此狀況,也不再說道謝的話,隻眨著眼睛看向江度月。
江度月不禁汗顏:“我想那位大儒既然能隨口把這首詩告訴我,想必是不會在意這些俗事的,如果楊二小姐想用的話,直接拿去便好。”
楊二小姐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自然是又高興了幾分,之後她便與梁湘如商量起刺繡的價錢來:“這幅刺繡隻怕要費好些功夫,梁掌櫃你開個價吧。”
“在商言商,我也就不矯情了,楊二小姐覺得二十兩銀子可合適?”梁湘如含笑道。
楊二小姐麵露詫異,這價格和錦繡坊中尋常的大幅刺繡差不多,放在這件事上,實在是太低了。
不過她很快便釋然地笑了,這件事倒值得她賣給對方一個人情:“那便說好了,二十兩銀子,九日之後我來取貨,你看如何?”
“楊二小姐放心,我定然盡力而為。”梁湘如又與楊二小姐寒暄了幾句後,便將其送出了門。
楊二小姐走後,梁湘如回頭看向江度月,笑著地問道:“你方才也聽到了,楊二小姐願意出二十兩銀子買這幅刺繡,因這是你出的主意,我分一半的銀子給你可好?”
從江度月與韓青梅的衣飾,以及那蠟黃消瘦的臉龐上,便可以看出這兩人的生活定然十分拮據,梁湘如這樣詢問,其實是想進一步試探一下這人究竟為人如何。
江度月本就打定了主意,此時也是十分堅定地搖頭道:“我隻是隨口說說罷了,根本不算什麽,這錢我不能要。”
“好孩子,你和你娘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吧?”聽到這個答案,梁湘如看向江度月的目光頓時坦誠和柔和多了。
江度月再次把一直拘謹站著的韓青梅給拉了出來:“我娘繡了幾幅刺繡,想換點錢,不知道梁掌櫃您這裏收不收?”
梁湘如挑了挑眉:“你們把刺繡帶來了嗎?”
韓青梅忙把布包拿出來,將裏麵的刺繡取出來遞給梁湘如。不過她心中已經看到了答案,自己的刺繡,和這裏掛著的刺繡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別,對方若是願意要,那才是奇怪了。
梁湘如將那四幅刺繡一一打開,一言不發地仔細看起來。
看著對方如此認真嚴肅的神態,韓青梅的心更是已經落到了穀底,就在她快要受不住,選擇退卻的時候,忽聽梁湘如一本正經地道:“這位夫人,這四幅刺繡,我願意出一兩銀子的價格,不知你願不願意賣?”